孟子的人兽观

2020-03-17 09:25孙明杰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期
关键词:孟子文化

摘  要:当人类跨越了文明的门槛,以独立的主体面对客观世界后,文明与文化驱使人类以主人翁的姿态面对世界上的其它生物。动物们——这些曾经让人类畏惧,崇拜的生命们,在人文思想需要高扬的时代,会以怎样的命运进入到人类的文明中呢?《孟子》一书蕴含着丰富的人文主义色彩,充分肯定人所具有的“浩然之气”的精神境界。在这样肯定人,高扬人的书里,展现了三种人兽关系:道德优越感、力量有约感、审美感。正是在这样的关系中,将人类和动物以更清晰的界限区分开,从而更明确地说明了人类的独特。

关键词:文化;《孟子》;人兽观

作者简介:孙明杰(1994.9-),女,满族,河北省承德市平泉县人,大连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先秦两汉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3-0-02

春秋战国时代,人类早已脱离了原始社会和氏族社会站在了文明之内。孔子的“克己复礼”所要复兴的是周代的礼乐文化,但是,孔子及其后人所建构的文化或是文明体系是有别于周代的。可以说先秦诸子百家时代所形成的文化氛围是在夏商文化之后的新的文化氛围,也可以说人类在文明的门槛内又前进了一大步。当我们回顾人类登堂入室不断走向文明的历程时,人类和动物的关系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人类正是不断地挣脱动物界,才慢慢地发现了人类自我的不同。

人类在先秦已经走完了和动物的所有历程,由合一(在《死亡意识与神话》一书中提到早期人类的动物意识,通过图腾崇拜来论证,令人信服)到分离(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可以用神话作为代表,在神话中多为人兽合体的神或祖先,比如女娲是“人面蛇身”,禹虽然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但在神话中又有在治水过程中变成了熊的故事。第二阶段可以用《孟子》来说明,人类已经完全觉醒,用道德文明来体现自己的绝对的优越的地位,在后面会做详细论述)再到合一(这是一种非常理想的境界,《庄子》中“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1]虽然在讲齐物的极境,但是仍能看到人类的自我认识中已经不需要证明自我与兽的不同,这正是一种自我高度独立后的自信。这样的理想人兽观念在后代尤其是魏晋之后得到很好的发展。)

人兽这样三种关系其实并不能完全按照时间的先后来区分。到今天,我们也很难说明人类和动物究竟处于怎样的关系之中,早期人类的动物意识到现在仍然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是,遗留下来的文本信息是我们研究某一问题的关键,当我们要考察人类与动物的关系进程时,儒家经典之一《孟子》成为我们重要的文本信息。

一、《孟子》人兽观的三种样态

《孟子》这部经典的儒家典籍将儒家的人文思想发展到了新的高度。孔子将神秘的宗教色彩日常化,发展出一整套人伦礼仪。到了战国中期,孟子所体现的更多的是人伦礼仪的文明。去神秘化的过程也是人类自我意识发展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类与其它物种的界限需要不断地明晰,所以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发展到了高度明晰的状态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

《孟子》一书中所体现出来的人兽观主要有三种:一是,用道德作为区分的人与兽的绝对分离,这是《孟子》书中最主要的观点;二是人对动物在力量上的主导地位,这是由道德发展出来的;三是,欣赏动物时人的审美享受,这点虽然不是主要的部分,但是在只言片语中已有端倪。从这三种关系可以看出:到了战国时代,在人类意识中,无论是力量上还是精神上,人类已经发展出了绝对的优越感。因为在图腾崇拜时期,人类所向往的是动物生命的神力(人类在面对死亡威胁时,想借助动物来延长生命),在神话时期,人类所向往的是动物生活的神力(人類想要借助动物来生活得更好)。而到了早已在文明门槛内活动许久的战国人来说,人类自身的力量与道德品质足以让自己在面对动物时有无比的优越感。下面,我将一一论述孟子的三种人兽观。

二、人在动物面前的道优越感

在劳伦兹《所罗门王的指环》这本书中我们看到了许多动物的“道德”。虽然这些“道德”和人类文明不尽相同,但正是这些不同,让我们看见了和人类所创造世界一样神奇伟大的另一种世界。然而,在人类需要高扬人类文明又对其它生物文明不甚了解时,在异种面前就会产生自我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需要用人类自我的道德去证实。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孟子·离娄下》)在这里,孟子写到人与禽兽不同的地方只有一点点,一般百姓丢掉了它。正所谓“人与禽兽,俱含天气,久利避害,其间不希众人皆然,君子则否,圣人超绝,识仁义之生于己也”[2],可见,人欲与兽欲是很相近的,但是人能知义,兽则不能。在《滕文公上》孟子也指出“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又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强调动物性与人性的差异,人类本性中所固有的道德倾向使“人之所以为人”。也就是说,人的独特性并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而是道德和精神意义上的。在《离娄下》中指出“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可见,如若一个人没有仁义道德,蛮横无理,就可算的是禽兽,并且君子对这样人的态度就可以像对待禽兽一样。那么君子对待禽兽的态度是什么呢?我们可以看出:虽然在孟子看来,人类在道德方面比动物更有优越感,但是孟子并没有责备禽兽的意思。“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人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下》)是说“君子对于万物,爱惜它,却不用仁德对待它;对待百姓,用仁德对待他,却不亲爱他。君子亲爱亲人,因而仁爱百姓;仁爱百姓,因而爱惜万物”[3]万物包括宇宙内的一切生灵,孟子区分了对待不同物种的不同态度,虽然亲疏远近不同,但是爱却是相同的。正所谓“君子布德,个有所施,事得其宜,故谓之义也。”[4]

总之,人的优越感是建立在道德基础之上,如果没有仁义的道德基础,那么也就丧失了这样的道德优越感。建立在道德基础上的人对于万物应该是爱惜宽和的,否则仁义道德也就无从体现了。人在动物面前的道德优越感,使人类从精神上真正地战胜了动物,成为万物的主宰,在人类的文明进程中有着不可泯灭的意义。

三、人在动物面前的力量优越感

人在动物面前的力量优越感在道德优越感产生之后更加巩固。中国古代发展到后来以战胜动物的人为英雄,而这在原始社会和氏族社会却是很少出现,这中间的转换可以说和道德优越感的发展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力量的优越感表现在畜养动物上。畜养动物虽然早在野蛮时代就已开始,“野蛮时代特有的标志,是动物的驯养、繁殖和植物的种植”[5]。战国中期,人类早已从野蛮时代过度到文明时代,不过,对于同样的事情,如果态度不同,那么该事情的性质也会不同。野蛮时代的人类对于动物的驯养主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这一在当时最为主要也最为严峻的事情;战国时代,人类的物质程度相对于野蛮时代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对于战国时期的人类来说,看似是因为生存而需要的驯养,实际上更是对祖先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的一种继承。“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弗敬,兽畜之也。”(《孟子·尽心上》)孟子用对待畜养动物的态度的来说明对待人要有恭敬之心的重要。在面对畜养动物这件事上,孟子已经看到了站在文明门槛之内的人类对于畜养动物的态度——或不爱或爱而不恭敬——这是野蛮时代的人们不会想到的事情。

畜养动物离开野蛮时代后,被人们寄予了更多的规律与意义。在《孟子》中多次提到畜养动物要遵循规律才能更好地服务百姓。“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孟子·梁惠王上》),可见当时对于牲畜的畜养人类已经掌握了时令规律。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孟子·梁惠王上》)孟子通过“君子远庖厨”来说明君子对于动物是有怜悯之心的,君子会怜悯禽兽的死。这说明人力的强大已经被人类自我意识到了,在弱小的动物面前,孟子认为齐宣王的怜悯之心是充满仁爱的,并且应该将这种仁爱之心由对禽兽扩展到对百姓。人类真正有力量的时刻不是用铁器打败了动物;不是可以捕获更多的猎物;也不是能够畜养更多的动物,而是从学会怜悯动物的时候开始。对于动物的怜悯并不是从孟子开始的,“君子远庖厨”也不是孟子的独创。可见,人类对于动物的感情在孟子之前就已经有了怜悯,这种怜悯来自人类自我的不断发展,来自人类文明的不断演进。可以说,人类在动物面前的力量优越感是建立在怜悯动物的基础之上的。

四、动物成为人的审美对象

第三种观念是欣赏与愉悦,在《孟子·梁惠王上》中“孟子見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孟子在这里强调的是众乐乐,虽然主要目的是强调自己的王政主张,但是间接地也提到了鸟兽虫鱼的审美功能。

《孟子》一书中所表现出来的美学形态是人的美学,审美对象也是人类的精神与文明。动物乃至万物并没有成为人类审美的主要部分。可见,先秦时代人类更多的是在建构人类自身的世界,其它万物的存在也是满足人类自我的建构。但是,在先秦典籍中,包括《孟子》已经出现了对于万物的欣赏,对于山川树木、飞禽走兽的观察与感悟,可见在中国的有着明显的“万物一体”的概念。只不过,认识万物是需要顺序和时间的,那么在先秦最主要的就是人类自我认识的提高。所以,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展,人类能与不同于自己的生物更好的相处,逐渐地能去掉人类的自我中心主义,逐渐对世界万物以审美的眼光来关照,这是认识上的进步。

五、总结

孟子在《孟子》一书中关于人兽观主要就是这三个方面,通过对它们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到孟子更注重的是人的价值与道德。在社会学的观点看,孟子具有人本的思想。他高度发扬人的价值,认为人“皆可为尧舜”,通过仁义礼智的道德思想将人与动物区别开来。在区别开人兽之后,《孟子》一书里还有人对于动物的怜悯,这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带有万物之灵的人类对于其它生灵的怜悯的色彩。在人类的绝对优势确立后,道德品质高的君子对于生灵的怜悯是仁爱的。当然孟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推行自己的王政思想,但是就像君王作为强者应该仁爱处于弱势的百姓一样,对于动物的怜爱也是出于强者对于弱者的心理。《孟子》一书中虽然很少涉及对动物的审美关照,但是通过文本材料不能说这点是牵强附会的。

现在很多论文都已经涉及到《孟子》的生态美学观,人与自然的相处也越来越受到当代人的关注。把人兽观单独列出,强调人与动物的关系,是因为在整个人类进程来说,人类正是走出动物界才得以成为人。

注释:

[1]《新编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99年版,第27页。

[2]焦旭:《孟子正义》,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596页。

[3]杨伯峻:《孟子译注》,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322页。

[4]焦旭:《孟子正义》,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950页。

[5]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年版,第19页。

参考文献:

[1]焦旭:《孟子正义》,中华书局1998年版。

[2]《新编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99年版。

[3]杨伯峻:《孟子译注》,中华书局2000年版。

[4]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年版。

[5]胡吉省:《死亡意识与神话》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

[6]李凯:《孟子诠释思想研究》人民出版社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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