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成的诗

盐巴令大海有魂魄

千百年来

盐民有个最大的梦想

以全世界的名词为原料

在沙滩上铸造一口巨型铁锅

把整个大海放入锅里煮

把大海蕴含的盐分全部析出

大海的财富连皇宫也难以匹敌

它世世代代只支付不索取

千万年形成的秉性

铸造了它毫无商量余地的财大气粗

把所有海洋中的盐提炼出来

可以把全世界陆地铺满

并增高153米

如果在五大洋下面支起五口巨型铁银

添薪加火

把海洋全部煮干

海底的盐巴可堆60米高

大海的宝藏根本不是用小秤称量的

只能交给上亿平方公里的狂风去测量

盐巴是大海的骨骼

一种无固定形状 四处流动的骨骼

大海由于含有盐巴

而成為有心跳有温度有灵魂的水域

淡水是无魂无魄的 它太轻

受月光偏爱

受才子佳人喜爱

端一碗淡水到草坪上或屋顶上

人们可以注入无数文化与隐喻

淡水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和可塑性

海水拒绝被人为塑造

由于吸纳了盐巴

海水变得有质感 有血性

过量的盐巴使大海常常愤怒

就像太过饱和的理想会把一个人压垮

盐巴令大海变得坚硬

为海洋生物提供了坚不可摧的胆识

和纵横杀伐的霸气

所有海洋动物的骨骼都是盐巴构成的

不吃盐巴的动物不堪一击

自古以来

盐巴就是海洋动物的宗教

可食用的 可溶于血液的宗教

大海坚硬到一定程度能撑起一个人

一头大象 甚至一辆火车

比如死海就坚硬到这种程度

积累了千万年的财富后

大海对如此庞大浩瀚的家产感到厌倦了

它永远挥霍不完

它无子孙无妻妾 无亲朋好友

除了盐巴

还有无数海洋动物 海底石油宝藏矿产

大海只能当个“黄金逐手快意尽”的豪客

不论有多少盐民来索盐

它从不拒绝

爱搬多少搬多少

除了千万年积累的家底

全球的江河每年向大海输送19亿吨盐

盐是味觉的精神领袖

盐作为味觉的精神领袖

奔跑于辽阔的海面

它是品质的结晶

对世界进行先入为主的审判

千万年来雨水冲刷大地

把森林 矿场 土壤中的盐溶解到水里注入大海

大海不断积攒这些细碎的财宝

起初

大海是淡的 澄明透亮

十几亿年积累下来

大海庞大的舌头变硬

动物史上第一次烹调革命来自大海

每个人其实都是一座会走动说话的大海

是一座立体盐库

人类可以缺甜酸苦辣

唯独不能缺少成

大海梦见自己长出了无数条细腿

从沙滩上站起来

走入果园和农场

往水果内注入盐分

往牛羊血管内注入盐巴

盐巴塑造了男人强悍的性格

支撑了一个民族的精神苍穹

盐巴使一部电影 一篇小说不至于内部坍塌

它使一首唐诗宋词被窗前少女反复吟诵

咂巴着嘴品出成味

花朵都是咸的

不含盐巴的花朵无法结果

蜜蜂采的蜜其实是另一种盐

就像大海有时以沙漠的面貌出现

盐是动植物茁壮成长源源不断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