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小调中的白石屋村

2020-03-22 02:59余显斌
新青年 2020年12期
关键词:石屋炮火费县

余显斌

1.

一切都变了样子,唯一没变的是那支小调。走在这儿,走在沂蒙山区,走在银座天蒙旅游区,时时的,会在翠色里,会在碧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歌声:“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歌声在云雾里飘来,隐隐约约的。

抬起头,远处望海楼的山峰,还有层楼,就在云雾里矗立着,就在云雾里隐约着。

多少年了,谁能说清,这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什么人建造的。那时,这儿一定还没有这支《沂蒙山小调》吧。可是,这儿就有了炊烟袅袅,就有了山歌阵阵,就有了月夜的约会,就有了爱情的羞涩。

这是一处古老的土地,更是一处多情的土地。

这是一处朴实的土地,更是一处浪漫的土地。

这些,这儿的山水能够作证,这儿的山歌可以作证,这儿的男人女人能够作证:一个个豪爽的男子,一个个多情的女子,在这儿耕作着,在这儿洗涤着,在这儿歌唱着,在这儿微笑着。这些,高高的望海樓可以作证。这些,清亮的温凉河可以作证。

那时,高粱熟了,红遍山山水水,红遍白石屋村,也红遍整个沂蒙山。

那时,豆花开了,带着净净的香气,浮荡在这儿的每一寸土地上。

可是,一声枪响,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安详和幸福。于是,一支歌谣随之诞生,诞生在炮火里,诞生在硝烟里,诞生在鲜血和眼泪里,也诞生在奋起和抗争中。

这些,高高的望海楼可以作证。

这些,白石屋村的每一块石头都可以作证。

2.

白石屋村变了,一座座整齐的屋子在山水间闪现,挂着红灯笼,也荡漾着笑声,成为一处著名的观光之地。这儿绿色荡漾,花儿如火,公路平整如镜。唯一没变的是村子的名字,好像在等着一群人回来一样,他们如果回来,找不见地方该咋办?那一块块白色的石头也没有变,依然刚劲如铁,坚硬如铁。多少年风雨过去,当年那一群唱着歌的人,穿着军装,扛着枪,已经走远,大多数甚至已经走入到时间的另一面去了。唯有这些石头,如一尊尊雕塑,在这儿矗立着,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风吹过,满山的高粱熟了,如火一般。

草起伏,遍地牛羊显现出来,如一朵朵白的黑的红的花儿。

人走在这儿,恍如走进了历史的深处,走在那段金戈铁马的日子里。远处,不知谁又唱起了《沂蒙山小调》,那熟悉的旋律,再次在山水间响起,在白石屋村的天空响起,也在天蒙旅游区的每一处山水间回响着。这时,一块块石头都仿佛有血有肉了,都仿佛成了当年那群健儿,一个个都能发声,吐音,开始一支大合唱。

这时,那支歌仿佛就是从这些石头的灵魂里发出的。

风,再次萧萧吹来。

炮火,再次在历史的纵深处传来。

一支穿着灰布军装的战士,脚步铿锵,走在歌声里,走在炮火硝烟里,也走在游人的想象里。他们年轻的脸上,充满着一种向往;他们的眉宇间,浮荡着一层淡淡的阳光。他们渴望美好,渴望幸福,渴望过着一种自由的生活。他们渴望站在山尖,看着远处的妹子,扯起粗犷的嗓子,唱上一支山歌,唱得对方羞红了脸,悄悄回望着自己。他们渴望牵着对方的手,走在沂蒙山的春风里。他们渴望他们的生活中只有花儿,只有山歌,只有高粱和大豆。

他们将这一切的希望,都融入到一首山歌里。

在歌声里,他们望着远处,仿佛看见了家乡,看见了心上人。

在歌声中,他们又义无反顾地走向炮火硝烟,走向抗日战场,让自己的血,洒在沂蒙山的土地上,撒在费县的土地上,也撒在白石屋村的土地上。

我们来时,正是4月,山翠如染,花红如火。

3.

是的,这支歌儿诞生的年代,是沂蒙山最为艰苦的年代,是抗战最为激烈的年代。正是因为战争的艰苦,才显现出战士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是因为铁血来去,才更显现出战士们态度的坚决。

他们或是本地男儿,为了家园,为了亲人,为了心里的爱情,放下锄头,走向战场,走向硝烟。

他们或是远处来的健儿,为了一个民族的尊严,为了一个国家的尊严,挥一挥手,挥别故土,挥别炊烟,走向沂蒙山。

他们走时,有心上人相送吗?

他们回望家乡的时候,大概能看到心上人眼中的泪水吧?

他们怀里装着心上人送的鞋垫,夜夜无眠时,会悄悄拿出来看吗?

这些,都已经无从知道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在炮火里,在硝烟里,在和日寇的厮杀中,倒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闭上眼睛前,耳边一定会回荡着这支优美的旋律吧?而今,他们长眠在这片土地上,日日夜夜,会听到这首歌吧。

彼时,他们一定会含笑九泉吧。

时光,早已远去,追梦路上,一定会有他们的英灵相伴,会有他们不泯的忠魂相伴吧?

他们,永远活在这片土地上,也永远活在这首《沂蒙山小调》里,年年岁岁,永不离去。

年年岁岁,《沂蒙山小调》青葱着,优美着。

年年岁岁,他们在《沂蒙山小调》中年轻着,微笑着。

4.

这支山歌,是一代人精神的点睛之笔,是沂蒙山的点睛之笔,是费县的点睛之笔,更是天蒙景区的点睛之笔。

因为一首歌,我们知道那个年代不是只有铁血,有赴死,更有无限的希望,有美丽的追求;因为一首歌,我们知道那个年代,无论有多么疯狂的杀戮,有多么残忍的暴行,也掐不断一个民族的梦,也扼杀不了一个民族乐观自信的精神。

山歌产生于1940年。

那是沂蒙山一带抗战最为艰苦的时候,也是费县抗战最为艰苦的时候。也就在1939-1941年间,日军对沂蒙山区进行“铁壁合围”,疯狂地烧杀抢。他们走过的地方,一片鲜血,一片废墟。

可是,希望是杀不死的,精神是打不败的。在费县,在小小的白石屋村,一支歌曲正在诞生,在一支笔下流洒出来。一个叫阮若珊的八路军文工团女战士,写下歌词;另一个名叫李林的文工团战士,以一种民歌调子为之谱曲,当时有反动组织黄沙会。因此,歌曲命名为《反对黄沙会》。

于是,一支歌就此诞生。

它诞生在一个小村,诞生在一個不经意的夜晚,迅疾传遍费县,传遍沂蒙山区,传遍每一个战士的耳中心上。

炮火硝烟中,一首歌在响起。

月夜寂静时,一首歌在响起。

它随着战士们进军的脚步,走向远处,走向关外,走向江南,走向遥远的天边。到了1950年,经过一些音乐家修改,完善,补充,优美的《沂蒙山小调》出现了,可它的根分明是产生于战争年代,产生于烽火连天中。它歌唱的是新时代的生活,抒发的却是铁血年代人们的梦想,还有心声。

浴血奋战,是幸福生活诞生的基础,更是这支歌诞生的基础。

这支歌,是喋血沙场的健儿梦,是他们希望的延续。

从沂蒙山出现那支队伍的时候,从费县响起嘹亮军号的时候,从白石屋村出现一个个矫健的身影的时候,就预示着这支歌的诞生。沂蒙山根据地,是抗战时最为艰苦的地方,也是对敌作战最为勇猛顽强的地方,更是流血牺牲最多的地方之一。

当一个个战士们倒下的时候,他们的眼前,一定有高粱红了,一定有豆花飘香。

当他们再最后看一眼这片土地时,看到的一定是沂蒙山的美丽,沂蒙山的壮观。他们的眼中,一定充满着留恋不舍。

走在白石屋村,走过几块花岗岩,就是一个小平台,上面有一座纪念亭,挺拔清秀,就如那支《沂蒙山小调》一样,自然清新。这儿,就是这首小调的诞生地。

站在这儿,耳边,无来由再次响起那熟悉的旋律: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

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看,

风吹那个草低哎见牛羊。

高粱那个红来哎豆花香,

满担那个谷子哎堆满场。

咱们的共产党哎领导好,

沂蒙山的人民哎喜洋洋。

我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房屋,以及时时走过的眉目含羞的女子,不由得想起词作者阮若珊的题词:“深深怀念沂蒙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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