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杜甫诗歌《春望》中的审美移情现象

2020-03-23 05:57贺桐
鸭绿江·下半月 2020年1期
关键词:联想杜甫诗歌

贺桐

摘要:“移情说”在西方美学界有着巨大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美学理论。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我们经常看到“审美移情”的影子,本文将利用“审美移情说”的相关理论分析杜甫代表作《春望》中“审美移情”的体现及其出现的原因,以此从美学角度探究诗歌《春望》的审美内涵和情感表达。

关键词:杜甫;诗歌;审美移情;联想;心境

“审美移情说”是西方影响较大的美学理论,所谓审美移情,其本质是一种对象化的自我享受,如立普斯所说:“移情现象即是于此所建立起来的事实 :对象即自我, 而我所经验到的自我也同样是对象。[1]”在中国,自古以来,不少文人墨客都将自己的主观情感与自然景物相融合,或借景抒情、或托物言志,从美学角度讲,这是诗歌创作中审美移情的体现。在诗圣杜甫创作的诗歌中,《春望》就是其中“移情”典型代表,本文将分析《春望》中审美移情的体现,并分析诗中审美移情现象出现的原因。

一、草木有情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2]”,这两句诗中世人所见的长安自是和李白“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是不同的,诗人春望触目而及的是山河依旧,却已国破家亡、物是人非,昔日繁华似锦的长安城,如今却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城池中草木杂生。“山河在”,只是别无他物;“草木深”,则是荒无人烟。杜甫经历过长安的热闹,此时的凄凉之感便更加彻骨,诗人将这种情感融入在草木之中,一个“深”字体现的不仅是草木疯长的状态,也同时抒发了诗人内心深刻的黍离之悲。这其中隐含着一种“隐性”的移情,春天本应是一片生机盎然,可是杜甫所见的“城春”却是荒凉凄惨,诗人将心里的落差感悄然移入了对于城春景物的描写之中,并通过“国破”与“城春”的反差体现出来。

二、花鸟有心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一句堪称经典。花本无感,鸟

亦无恨,只因人有了情。花儿本应迎春而芬芳,鸟儿本应婉转地歌唱,但它们都被作者所“感染”,它们感伤于山河飘零,它们惆怅于生死离别,为了人事无常而感伤溅泪,为了国破家亡而悲恸惊心。这两句作者通过对“花”和“鸟”两种客观事物的联想,将它们“人格化”、“有情化”,我们通过“花溅泪”、“鸟惊心”的画面,仿佛就看到了哪位“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老者”望着残垣断壁时无声流泪、黯然神伤的情景,这样的“移情”十分精妙,杜甫心中的那份凄苦就这样宿于花鸟,历经千年历史沧桑,被世人代代体悟。这两句诗,可谓达到了“物我两忘、物我相赠”的境界。

在《江畔独步寻花中》中,“自在娇莺恰恰啼”诗人将自己心中的欢愉转化为“莺”的轻快自在,与《春望》中这两句对比,二者都是审美移情的体现,只是具体的情感有着巨大的差别。可见,客观事物与审美主体之间的联系是非常微妙的,即使是同一种审美主体,在不同时间、空间和境遇之下,也会对同一客观事物产生不同的“移情”。正如朱光潜先生指出的, “移情作用是极端的凝神注视的结果, 它是否发生以及发生时深浅程度都随人随时随境而异。[3]”

三、“景语皆情语”

国学大师王国维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4]”我们不能绝对地认为所有的景物都有附带的情感意义,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当审美移情发生时,“景语皆情语”。但这时,景物并不是表达情感的工具,而是审美移情不可或缺的对象,景物实现了从无生命到有生命或从无情到有情的转变,审美主体与景物共同作用才能产生主客消融、物我合一的反应。在杜甫的《春望》中,“草木”有了深意,“花鸟”有了情感,诗人完成了情绪的“物化”和“外化”,这充分展现出了审美移情的特点。

下面结合诗人的实际具体分析一下《春望》中审美移情现象产生的内在动力,也就是诗人“情语”的来源。

1、国破家亡的历史背景。“烽火连三月”,经历了“安史之

乱”的长安,只剩下破败的城楼和未烬的烽火。此时的唐朝已经不再是鼎盛时期,唐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国家已经风雨飘摇,原本对于“春天”来临满怀期待的诗人,却迎来了一个格外萧条的“春天”。在杜甫的世界里,“國破即家破,国亡即家亡[5]”在如此的历史背景下,看到城中的“草木花鸟”自然是无法产生喜悦之感,只是在凝望中联想、在凝望中感伤。

2、艰难多舛的个人命运。心怀社稷、忧国忧民的杜子美,一

生却是仕途不顺、颠沛流离。两次科举考试全都落榜;辗转反侧寻求施展才华和报复的机会和道路,可皆无善终;生活窘迫,小儿子被饿死;晚年寄人篱下,艰辛困苦,这样复杂而悲惨的命运无疑影响着杜甫诗歌创作。《春望》中在破败环境中生长的自然景物,就好像郁郁不得志、晚年又逢乱世的自己,这时诗人将审美对象赋予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感,也让审美对象有了“可怜”、“可悲”、“可叹”之感。

3、前代文学的移情传统。“我国古代诗歌中,移情手法的具

体运用最早可追溯到《诗经》[6]”,例如《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人们将这种手法称为“比兴”,“比”是一种譬喻,将人或事物形象化;“兴”则为“起兴”,先言他物作为开端,引出诗歌真正的内容,可见“比兴书法”中便有审美移情的发生。例如《山鬼》中诗人将自己对“美政”的渴求和自身仕途的不顺移情到形象塑造之上,将自己的心境进行了外化。在中国文学史上《诗经》和屈原的影响力不言而喻,饱读诗书的杜甫自然会受到前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春望》作为杜甫的代表作之一,分析《春望》中的审美移情现象,有利于对杜诗的情感表达方式产生新的认识,也能够帮助我们进一步研究杜诗审美移情从个别到整体、从特殊到一般的规律。

注释:

[1] [德]立普斯:《论移情作用》,《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第 8 册.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4,第43页.

[2] 本文中杜甫诗歌皆引用于[清]杨伦注:《杜诗镜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3] 朱光潜著:《诗论》.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5.

[4] 语出王国维著:《人间词话》.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第54页.

[5] 参考莫砺锋、童强著:《杜甫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第112~116页

[6] 孙敏.古代诗词移情手法的历史溯源.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3.

参考文献:

[1]王德胜主编.美学原理.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2.

[2][德]黑格尔著.朱光潜译.美学.第一卷、第三卷(下).商务印书馆,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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