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卸甲》主题意义探析

2020-03-23 05:57何燕
鸭绿江·下半月 2020年1期
关键词:循环赵云历史

何燕

摘要:赵云原本是三国时期的一个历史人物,但一直处于不断演变和新的阐发中。《见龙卸甲》是赵云形象发展到当代,在银幕上的一次重新演绎。在这一部影片中,导演塑造的赵云形象颠覆了赵云以往战无不胜的武神形象,而是以纯粹的社会人的形象示人。赵云由神到人的转变,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追问,成为这部影片要传达的深刻主题。

关键词:赵云;《见龙卸甲》;历史;循环

一、赵云形象的发展嬗变

赵云这个人物形象,最早记载见于陈寿《三国志》中的《关张马黄赵传》。在《关张马黄赵传》中记载了赵云起义并加入公孙瓒,到跟随刘备成为五虎上将,最终寿终正寝的事迹。后来,南朝的裴松之在陈寿《三国》的基础上作注,增补了很多史料,极大地丰富了原书的内容。裴注《三国》对赵云事迹的记载见于《赵云别传》中。《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和《赵云别传》对赵云事迹的记载,为此后赵云形象的演变发展提供了一个比较符合历史真实的文本参考。

《三国》故事经过民间传说,话本,小说《三国演义》的发展,赵云形象开始从一个历史人物慢慢转向文学人物的发展,其英勇善战,完美无缺的武将能臣形象越来越深入人心,甚至出现神化的倾向。近几年来,出现了很多有关赵云的影视剧,在这些影视劇中赵云形象的塑造大都没有突破对《三国演义》中赵云形象的塑造,如94年版的《三国》、08年版的新《三国》以及吴宇森的电影《赤壁》,这些影视剧塑造的赵云形象都是勇不可当的武神形象。李仁港的《见龙卸甲》是一部反映赵云一生的个人英雄史诗式的电影。在《见龙卸甲》之前,有关赵云的影视作品从未单独以赵云的一生作为影片的故事来展开全面叙述。李仁港在《见龙卸甲》中,选择了对历史的重新演绎,影片中的赵云形象也有别于人们熟知的赵云形象。

二、赵云形象由神性向人性的回归

赵云是一个被奉为战神的经典人物形象,但在《见龙卸甲》中,赵云只是平凡匹夫,有世俗的情感和欲念。《见龙卸甲》所塑造的赵云形象,一改前人对赵云的脸谱化认识,颠覆了传统的赵云形象,反映出一种神性到人性的回归。

赵云在影片中的出场是一副衣衫褴褛的壮汉形象,与《三国演义》中出场时威风凛凛的形象大为不同。参加刘备的义军招募时,与招募义军的老大罗平安相识。罗平安问赵云为何要参加义军,赵云说“想尽点力,希望太平以后能有一个家。”罗平安又问他,你觉得我们会赢吗?赵子龙思索了一下说“我相信命运在自己手中。”赵云的理想志向从一开始就不是拯救苍生,而是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样渴望有一个家的太平生活。其次,赵云是一个不肯屈服于命运安排的人。他相信命运在自己手中,这为他在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战场上拼杀,获得常胜将军的称号和五虎上将的荣耀奠定了性格基础。

罗平安是影片中为电影叙事而虚构一个人物形象,他比赵云更早加入义军,成为义军招募的大哥。但他加入义军几十年,却仍在原地打转,是赵家军中爬的最慢的一个,与初出茅庐便很快建功立业的赵云形成鲜明的对比。赵云和罗平安是老乡,义军招募的时候相识,他们出身相同,又有共同的理想,在乱世之中惺惺相惜,相互扶持,两人的友谊贯穿了整部影片。影片中还有一场感情戏,讲述了赵云与故乡一位女子邂逅的爱情。历史上有关赵云战绩的记载不少,但对赵云的爱情故事则不见记载。影片有意在此设置了两人世俗的友谊和一场爱情戏,充分反映了赵云形象人性化的回归。

赵云经过后世文学的阐发,成为武神的代表,但赵云在影片中却没有实现常胜。凤鸣山一役中,虽没有直接展现赵云战败的画面,但赵云卸了战甲之后,一人一骑孤身冲向曹军的千军万马,其结果可想而知。这样的结局和形象无疑是颠覆了传统的,体现了赵云形象从神性到人性的回归。而这种人性的回归,是导演对社会现实进行观照的一种结果。导演有意颠覆赵云高高在上的英雄形象,使他成为现实社会一无所有的人经过不断努力终于实现成功的一个缩影,表现出个人的英雄主义,在这一点上更符合现实,也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

三、循环的历史规律

电影的视听语言是一种表意符号,特定的符号意象对应特定的内涵。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兹认为:“文化是一种通过符号在历史上代代相传的意义模式,它将传承的观念表现于象征形式之中。通过文化的符号体系,人与人得以相互沟通、绵延传续,并发展出对人生的知识和对生命的态度。”[1]影片中的符号意象在无形中对观众进行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从而可以定义为一种“隐性意象”。这些隐性意象在已有的文化积淀下,观众通过想象和联想就会明白其中的意指。《见龙卸甲》这部影片中,有很多隐性意象,它们在传达影片的思想主旨起了很大的指向作用。下面就试用三个隐性意象来探析,影片所传达的思想主旨。

(一)地藏菩萨

影片开头,镜头转向凤鸣山古刹中的一尊地藏菩萨,随后在影片的叙事过程中地藏菩萨也多次出现。地藏菩萨以“度尽众生方证菩提、地狱度空方成佛道”[2]的宏大誓愿著称于世,是一位以度化众生,引导众生的神祇。地藏菩萨像多次在影片中出现,是导演有意安排,用以传达思想主题的一个意象。如赵云第一次披甲要去营救阿斗时,赵云看着菩萨像,有一个心理活动,他说“我的命运在我自己手中”。后来,赵云被困凤鸣山,地藏菩萨像又再次出现,赵云多次与之对视的镜头也暗示了他心理的发展变化。赵云面对着地藏菩萨像,他说“我自信命运在自己手里,原来天数早有安排,既然结局早定还何需要执着。”赵云从穿甲到卸甲,从自信命运在自己手中到结局早定,何需执着的觉悟,都是在地藏菩萨像前进行的。可见,地藏菩萨这一意象是赵云从抵抗命运到看透现实,放下执着的一个见证。

值得注意的是,在赵云觉悟、卸甲的时候,镜头有意转向菩萨身旁的木碑,上面刻有佛家的一段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菩萨像从一开始就是导演想要传达这种人生实苦多艰,功名荣辱不过梦幻泡影思想主题的一个意象载体。

(二)蝴蝶意象

蝴蝶这一象征意象,最早出现于《庄子·内篇·齐物论》中的庄周梦蝶。此后,蝴蝶成了梦幻的象征,充满了迷离恍惚、空虚惘然的色彩。影片中的蝴蝶意象多次出现,暗示了人生一世如同一場蝴蝶梦,到头来一切名利荣辱都是虚妄的一种人生观。

蝴蝶图案多次出现在影片中,如刘备称帝时,随着鼓点和歌舞起落开阖,镜头在册封大将和楼台上的歌舞来回切换,快速的剪辑和密集的鼓点,使人振奋昂扬,然而多次出现的蝴蝶图案,却又预示着盛极而衰,王朝更替的历史规律。刘备去世之后,诸葛亮再次策划北伐,在宣布北伐之时,镜头又出现了刘备登基时,那两扇刻有蝴蝶图案的门。导演多次采用这个视角,来看蜀国事业的兴衰,蝴蝶图案的突出和侧重都预示了一个朝代的兴亡荣辱,犹如一场虚幻的蝴蝶梦。

此外,蝴蝶图案还被多次地应用在影片的服装道具上,如刘备和赵云的战甲都有一个很显眼的蝴蝶图案。赵云第一次披甲和最后卸甲时,影片对赵云的战甲都有一个镜头特写,战甲上的蝴蝶图案清晰可辨,赫然入目。赵云的头盔上也有很多镂空的蝴蝶图案,以及在出征前,诸葛亮送给了赵云两个锦囊,装锦囊的盒子在关阖处刻有一只蝴蝶图案。打开盒子,里面也刻有两只蝴蝶图案。导演多次有意将镜头停留在盒子的蝴蝶图案上,其用意不言而喻。可见影片中的蝴蝶图案被多次运用,起到预示历史兴亡盛衰,人生如梦的作用,导演正是运用这样的意象来传达影片的思想主题。

(三)圆圈意象

影片中赵云和罗平安的理想是“杀一个大圈”,赵云从凤鸣山成名到最后回到凤鸣山,在电影叙事上形成了一个回旋式的大圈。这种回旋式的循环叙事结构,在影片中有多处呼应与暗示。圆既是宇宙的形体,又是宇宙运动的规律。老子认为,周行不殆者,圆也[3]。圆是宇宙运行的规律,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是万事万物生生不息的总规律。纵观中国的历史的发展,也是呈现出一种往复循环的规律。几千年的王朝更迭、治乱兴衰,都体现着一种圆圈式的发展规律,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中国的历史就是一段圆形的历史。正如《三国演义》开篇所阐述的那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说明了历史运动圆圈式的规律,无论是天下盛世、亦或是群雄拔竿而起的时代,历史总是在一种复杂的合力下上演着周而复始的分分合合。而历史的“车轮”就是在这一分一合、一合一分之间滚滚向前。赵云在最后对罗平安说了一句话,“我赵子龙这辈子只走了一个大圈,一个很美丽的圈”,可见,赵云尽管被誉为常胜将军,但他一生都没有打破这个圆圈,没有实现对历史循环观的“反动”。导演在设置这种回旋式的循环叙事,似乎有意突出一种,历史的规律无法破解,无论是英雄人物还是普通人,谁都无法逃脱循环的宿命。

《见龙卸甲》塑造了一个英武的赵云形象,但影片并非为塑造人物而塑造人物,赵云形象的塑造也并非导演的最终目的。从导演多次运用和强调隐性意象,圆圈、菩萨和蝴蝶意象的用意中,可以看到赵云形象只是一个历史循环规律的一个缩影。导演借助赵云这一个人物形象的重新演绎和塑造,其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表现一个人的英雄主义,而是为了揭示历史的循环规律。而在历史的循环往复中,无论是王朝还是英雄人物,最终都会被风雪覆盖,化为尘土。

参考文献:

[1] 转引自刘争气.张艺谋电影中视听语言的民俗符号分析[J].文学界(理论版),2011(04):218-220.

[2] 释净空.地藏菩萨本愿经讲记[M].北京:线装书局,2010.

[3] 老子;李正西评注.道德经[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3.

作者简介:

何 燕,文学硕士,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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