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寻年味

2020-03-30 03:53陈昕彤
神州·上旬刊 2020年3期
关键词:花市奶奶家

今年学校开学得早,正月初八我就回到了学校。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不是大张旗鼓,也不是悄无声息,不足以让你回想起来热血沸腾,也不会让你觉得一无所获。其实,每一个年都是这样,在期待中默默登场,又在迷茫中悄悄退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年味越来越淡了。在满大街欢乐的锣鼓声中它被描绘出了耀眼的样子,等到呈现在你面前时却又是落差如此大的平淡。

身边观看春晚的人越来越少。大家说,每一年的节目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我记得小时候,“看春晚”是多么沉甸甸而隆重的一个活动啊。那时我们还没有搬家,老房子的客厅窄窄的,放着一个大屁股的旧式电视机,屏幕也小小的,但足以把春晚的精彩完整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坐在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妈妈在门外拜神烧纸钱。那时我们家的门还是单薄的刷着绿漆的铁门,下面有一道一道的横杆。春晚播到歌曲的时候,我就站在铁门的横杆上,扒着门锁,看那些纸钱在攒动的橙色火焰中被迅速穿透成灰,电视的歌声隐隐约约飘在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热气中。

现在,我们家还是一直保持着看春晚的习惯,不是因为它有多精彩,而是因为它是农历跨年的仪式感所在。如果不看春晚,那么除夕夜和其他千千万万个夜晚,又有什么区别?仪式感,让年成为独一无二的日子。

其实不只是春晚,细细回想,年味存在于很多个场景。

以前我们家附近有一大片空地,过年前这里便成了临时花市。桔子树、海棠花、蝴蝶兰、报年红、水仙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姿态各异。我和爸爸穿梭在无数盆栽之间,精挑细选,费尽口舌地砍价,周围人声鼎沸却不觉得反感,过年的喜庆也在这喧闹中热起来了。无奈,后来空地建起了新的高楼,花市不复存在,我再也没有跟爸爸去过花市,家里的花还是不断地更换着,记忆里的那份年味,却没有了。

跃入脑海的,还有除夕夜的街道。每年我们都在奶奶家吃年夜饭,饭吃得早,离开奶奶家时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但天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了。大多数商店都关了,路上安安静静的,甚至可以放心地闭着眼过马路。我瑟缩在刺骨的寒风里,手揣在大棉袄的衣兜,和爸爸妈妈往家里走,心里期待着要穿上哪件新衣服看春晚。那时觉得过年真奇怪啊,说好的热热闹闹,大街上却人影稀疏,没有了商店的灯光,只有路灯在寂静中孤独地投下细长的影子。后来,奶奶家搬到了远一点的小区,我们再也不能走路去吃年夜饭了,于是,除夕夜这热闹又安静的特殊体验也没有了。

所幸,潮汕地区还有“闹热”这一特殊习俗,让年味得以在岁月里扎根。每个地方的闹热时间都不一样,但是大多集中在正月初五到十五之间。闹热的第一个活动,是摆神前。所谓神前,就是把许多张油了红漆的八仙桌摆在一起,最前面摆着香炉,后面是各家献出的供品,有水果,卤鹅,猪头,土特产,还有金灿灿的花篮纸钱,琳琅满目,远远望去一片红红火火。游神的队伍分好几个方队,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轿子抬着神像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锣鼓方队,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俊俏地站立在车上,随着有力的手臂一起一落,“咚咚咚”,铿锵的鼓点在寒风中荡得很远很远。吹笛、打钹、弹月琴的器乐队紧跟其后,年纪大的女孩子抬镖旗,年纪小的女孩子挑花篮,一个个都盛装打扮,笑容甜美。一支游神队伍就這样浩浩荡荡,穿行在街头巷尾。每家每户会提前点燃一串火红的鞭炮,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后,游神队伍踏着铺了一地的红色纸屑继续前行。有时长辈还会带着小孩子去摸神像,沾沾福气,祈祷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赏完游神就到了宴席时间了,各家主人早早地就邀请了亲戚好友,只求座无虚席,热闹非凡。炸物,甜汤,熟肉,海鲜,真可谓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吃得人满嘴流油而箸不能停。

闹热的时候,是年味最浓的时候。神前弥漫在红纸上的袅袅香火,吱吱呀呀的潮剧皮影戏,火一般流动着的大红色鞭炮纸,宴席上让人应接不暇的丰富菜色,都是春节里最让人愉悦的存在。映入眼帘的皆是温暖炽热的红色,喜庆和欢乐弥漫在巷子的每个角落。

这些细节,说起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热闹,但其实它们就是年味在今天真真切切的体现。

这几年的除夕夜,爸爸妈妈还会邀请叔叔阿姨们来我家共同庆祝,除夕夜变成了我们许多人的除夕夜。活动也不再仅限于以往的看电视和聊天,大家一边吃着夜宵,一边激动地在手机上抢红包——自从微信普及,这已经是节日不可缺少的庆祝方式了。在紧盯着屏幕的屏息片刻,在红包三秒被抢光的哀叹声中,满满的年味其实就藏匿于这些小小的橙色图片里。

今年除夕夜春晚临近整点的时候,同宿舍十个朋友约好视频通话,大家看着屏幕里各自的脸,一起跨年倒计时。数到零的时候,窗外响起了烟花绽放的爆裂声,屏幕里的朋友们笑着和我招手,开心地喊着“新年快乐”。那一瞬间,我突然发觉新时代的过年方式也没有什么不好啊。科技让远方的人们能够在除夕夜团聚,分享过年的喜悦和祝福,这对原本不能相聚的亲友来说,是多么大的幸运。

我们的过年方式在变,但年没有变,只要心里有那份仪式感,它就仍然是盛大的一年之始。

我还是很喜欢过年的时候,喜欢老城区雕饰精巧的屋檐下喜庆的大红灯笼,喜欢大街上的商店橱窗贴着的剪纸年画,喜欢除夕夜那些让人兴奋紧张的红包图片和意外收到的新年祝福,喜欢每一年春晚最后李谷一老师演唱的《难忘今宵》,喜欢游神队伍的小女孩身上绣着金丝的大红旗袍,喜欢热热闹闹的聚餐和“新年好”的问候。正月的确和其他的月份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正月里,无论你过去的一年多么糟糕,你都可以忘记,然后充满期待地许下新的愿望。新的三百六十五天开始了,一切都还充满希望。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我们走在车灯闪烁成银河的街道,一个朋友感慨道,“一出来才发现确实有过年的味道。”其实年味一直都在,只要从忙碌的生活中慢下脚步,心怀祝福和热爱,每一个年,都是那么隆重而独特。

作者简介:陈昕彤(1999-)女,汉族,广东潮州人,学校:华南师范大学文院,2017级本科生,编辑出版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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