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紧急集合

2020-03-31 09:26贾香娟
陕西文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家庭主妇辫子出场

贾香娟

作为纪律部队的一员,我知道,一般紧急集合,要么是在队伍的训练阶段,要么是在平日里遇见紧急情况。在训练阶段,紧急集合是训练的一部分,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和熟悉这个内容。这项内容的训练一般都是不定时的,随机进行,临时操作,目的就是为了训练大家的反应速度和应急能力。如果日常的工作中毫无征兆地突然紧急集合,一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的状况,需要集合队伍去处理冲突,那么此时,不管你在干什么,都必须当机立断地放下手里的事情,立刻归位,一切紧急集合需要做的各项事务,必须在按规定的极短时间内做好———这需要很强的技术性,比如如何迅速按规定着装,按规定带相应的装备。这些东西,平日里也就不能乱放,不然的话,哨声响了,队伍立刻就能乱成一锅粥。

我就熬过这样一锅乱粥———在写一个长篇时,我像一个蹩脚的家庭主妇,粗头乱服,手忙脚乱,没写完,自己就感觉要糊锅了,有的还夹生———实在是很不堪。

明明构思得很好,操作起来竟如此别扭。曾经有那么一刻,面对着这种不堪的状况,我十分怀疑自己的能力,直到我在电脑上敲下“黑唇”这两个字。

我把未完的长篇十分无奈地放在一边,准备先写个短的,找找感觉,训练一下基本的表达技术———就像我们在整体训练中的分解动作训练。

写作中的很多表达技术其实都是相当成熟的,就像拳法的套路,但套路练得再熟悉,如果实战中无法应对,也只能叫“花拳绣腿”。比如每次讲到《诗经·卫风·氓》的时候,开篇“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我都喜欢把它翻译成拍电影似的镜头语言:远远看到一个人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们走来,越来越近,我们逐渐看清了,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芒和幸福的笑容,手里还拿着开场做事的道具……

这样一来,“氓”就立刻活了起来,接下来把妹求婚,顺理而成章。

敲下“黑唇”这个题目的时候,其实这个“艺术形象”我已经“认识”很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唇”的形象越来越鲜明,他干了些什么事我都很清楚,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把他拉出来示众。

这次似乎不一样了,敲下的题目就像接到的硬核任务,一切经久训练的手段都像热血沸腾的战士,摩拳擦掌,等待命令准备出征。

“黑唇”就这样出场了。

他是一个性格慢吞吞的“连长”,但出场的待遇仍然像“氓”一样,先给一个高亮的“锥光”,通过一個镜子,他把自己看清的同时,也被我们看见了。

我把他拉在了聚光灯下。

作为一个生活中的活人,可能这样的“黑唇”实在不怎么样,但作为一个“艺术形象”,他还是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就像“氓”,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

不管怎么样,“黑唇”就是那个嘴里叼着哨子的“连长”,他的出场就是一组紧急集合的哨声,一长五短,嘘嘘有声。

所有和黑唇有关的人物都按部就班地出现了,柳华萍,葛千峰,田小莺,包括第二排的陈贸,大领导,他们都迅速而有序地站在自己的指定位置———如何让他们出场就位,我几乎没有来得及思考,也顾不得精心的谋篇布局,他们都像训练有素的战士,一出来就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各司其职。

多年阅读潜移默化,就像千百次枯燥的训练,终于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所有的人物和情节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都一一上场了。小说完成得很快,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处心积虑的剪切编排,也没有任何纠结粉饰,所有的主人公出场仿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戏是他们自己演,台词都是他们自带的,而我只是个旁观者,是个不参与演戏的场记。

这里边有时间的功劳,时间是一条清晰的叙述线路的指向标,柳华萍们并没有争先恐后地亮相,而是按时间先后一个接一个地出场,有条不紊。

紧急集合的是他们,集合好就是他们的终极任务,他们就站在那里,黑唇向您报告,队伍集结完毕,等待您的检阅。

其实我这个“场记”,更恰当的比喻身份,感觉更应该是一个家庭妇女,虽然下一锅粥还没有熬好,但趁着这个空档,写下这一篇《黑唇》,就像在等待粥熟的时候,坐在灶台下,顺便编了一根大蒜辫子一样。《黑唇》就是这样完成的。在一堆像小说素材一样乱七八糟的蒜堆里,看似随心,实则有意地揪出一些个头大小相近的蒜头,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编成一根结结实实的大蒜辫子,挂在墙上,不但整齐而赏心悦目,吃得时候,也很方便顺手。

对于做饭的家庭主妇来说,大蒜是一味不可或缺的调味料。能把大蒜辫子编得整整齐齐赏心悦目,也是一个需要艺术感的事情。

如此看来,在热爱生活这件事情上,一个家庭主妇和一个写小说的,其实差不多。

写完之后,几乎没怎么修改,我就把电子稿用微信发给了一向关注着我的写作进程的刘路老师,手机上打开看,字体是很小的,刘老师说,他就着手机,看了四个小时,一口气看完了,给出的评价是,很好……

真难为他老人家了。

这一路的写作,刘老师给了我太多的勇气和帮助。

几天后,看过小说的《陕西文学》的主编张铖老师跟刘老师说,很好……

加了微信后,张老师跟我说,结尾,黑唇的突然挂掉,是不是有点太悲凉了。

我返回头仔细修改,结尾,黑唇坐上了轮椅,并且和田小莺对完了最后一场戏,因为,我实在不舍得剪掉田小莺最后的台词。

不如下一场“折子戏”,就让“田小莺”做主演吧。

猜你喜欢
家庭主妇辫子出场
外婆的辫子
中秋之后
伤口抹盐时轻些吧
第一批80后主妇已成魔
看这不寻常的出场
戏太少
瞒天过海
奇怪的女顾客
长辫子老师教认字
最长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