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意识对我国农村能源消费清洁化转型的影响
——基于CHARLS数据库的实证分析

2020-04-03 05:58
福建茶叶 2020年3期
关键词:燃料农户能源

陈 慧

(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江苏南京 210095)

1 引言

能源消费问题与国民经济发展及人民生活水平息息相关。作为中国能源消费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农村生活能源消费量增长迅速。2006至2015年,农村人均生活用能年增长率达到10.77%,而同期城镇人均生活用能增长率仅为5.20%(中国能源统计年鉴,2016)。在用能总量飞速增长的背后,农村居民能源使用效率低、能源消费结构不合理等问题越来越突出。炊事燃料是生活能源主要用途之一,2010年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仍有1.5亿农户使用固体燃料(薪柴、秸秆等)作为主要炊事燃料。据统计,固体燃料不完全燃烧引发的室内空气污染造成约400万人因慢性阻塞性肺病过早死亡(Smith et al.,2014)。传统生物质能源的利用会造成森林过度砍伐、土地退化等问题(Solomon,2007)。

针对农村能源消费结构非清洁化问题,中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农业部开展“国家改良炉灶项目”,致力于推广利用效率高的改良炉灶(World Bank,2013)。政府给与沼气事业巨额补贴,推动农村家庭沼气池发展(仇焕广等,2013)。上述政策虽取得一定成果,但问题依然严峻。学界也对此进行分析,早期研究提出能源阶梯理论,认为农户收入水平是向清洁化能源过渡的重要因素(Kaygusuz&Türker,2002)。随后许多来自发展中国家的证据表明,除收入及价格外,农户的非农就业情况、受教育程度、生活习惯、烹饪方式、燃料可及性等非经济因素也影响农户的燃料选择行为(Heltberg,2005;Rahut et al.,2014;Qiu et al.,2018)。

然而,在针对农村能源消费清洁化问题的研究中,能源消费的健康意识教育一直未得到深入探讨。在农村年轻人外流,农村空心化与老龄化加剧的背景下,农户炊事燃料消费决策主体变为留守农村的中老年群体。农村中老年群体教育水平相对较低,多年形成的生活方式积重难返,使农村现阶段燃料转型问题更加复杂。意识是行为的主要影响因素,正确的用能意识能使中老年人认识到家庭用能结构的负面影响,从而具备改变家庭用能结构的意愿,在经济条件允许的前提下,将意愿转变为行动(李慷,2014)。

本文以炊事能源选择为例农村能源消费问题,一是炊事能源消费在农户生活能源消费总量中占据首要位置(张妮妮,2011),二是薪柴、煤炭等炊事燃料是室内空气污染的主要来源,是对健康影响最大的能源消费行为。开展健康教育,宣传室内空气污染的危害,有助于转变农村炊事燃料消费现状。因此,从健康意识的视角探究其对农村炊事燃料转型具有重要意义。

现有文献在农村燃料转型的影响因素研究方面已取得丰硕成果,为本研究提供扎实基础,但现有研究存在一定局限:1)在研究对象上,已有研究对象多以妇女为主,但在非农就业比例不断上升的背景下,研究留守农村的中老年人更具有现实意义(Liu et al.,2017);2)在分析视角上,较少文献关注健康意识对农村燃料转型的影响(李慷,2014)。3)在研究数据上,多数研究聚焦于一个特定的县、镇或村,样本不具有全国代表性(康家琦等,2011)。因此,文章采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探究农村炊事燃料转型是否受健康意识影响,研究对象为用能结构传统、用能意识较低的农村中老年家庭。通过Probit模型进行定量分析,并就此提出具体的措施建议,以期通过加强农村居民健康意识的方法,实现转变用能种类、改善生活环境的目标。

2 文献综述

固体燃料消费的健康风险一直是农村能源问题的研究重点。固体燃料在传统炉灶中不完全燃烧(Smith et al.,2005)会释放出大量有害物质,包括一氧化碳、氮硫氧化物和可吸入颗粒物等。长期暴露在这些物质中会损害健康,造成急性呼吸道感染、慢性阻塞性肺病等疾病(Smith et al.,2005)。老年人和儿童免疫力低下,更易受室内空气污染影响。WHO的报告显示,室内空气污染引发的肺炎占5岁以下儿童肺炎死亡人数的50%以上。在一些贫困地区,大量使用传统生物质能,破坏森林植被,影响生态可持续发展(李国柱等,2008;Solomon,2007)。同时,妇女和儿童花费大量时间搜集薪柴,大大减少了参与教育培训、就业及其他生产性活动的时间(Pohekar et al.,2005)。丁士军等(2002)调查发现,农村女性平均耗费26小时从事薪柴采集和炊事活动。

已有研究认为中国农村能源消费存在从传统能源向清洁能源过渡的趋势,但固体燃料仍处于主导地位,地区之间存在较大差异(Chen et al.,2006;张海鹏,2010)。史清华等(2014)通过田野调查发现,农村能源正在经历从传统非商品能源向现代化商品能源转化的过程。仇焕广等(2015)研究发现传统生物质能源占生活能源消费的60%以上,各地区农村生活能源消费结构差异较大,北方地区传统生物质能消费较多,南方地区电能和可再生能源发展较快。

鉴于固体燃料的危害及目前农村仍依赖固体燃料从事炊事活动的现状,国内外学者对发展中国家农村生活能源影响因素开展了研究。大量证据表明收入是现代燃料使用的主要驱动力。Hosier and Dowd(1988)发现,随着收入的增加,津巴布韦的城市家庭会放弃木柴,转向使用煤油和电力。然而,这种简单的收入依赖模式受到新的证据质疑,随着收入的增加,家庭倾向于将现代燃料作为补充,而不是完全替代传统能源(Heltberg,2004)。

除收入外,家庭用能选择还受到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非农就业等家庭人口特征及社会文化因素影响。Burke等(2015)利用全国调研数据探究发现妇女就业与家庭对传统生物质能依赖的关系。Heltberg(2004)对8个发展中国家炊事用能研究表明,家庭电气化程度与教育水平呈现显著正向关系。梁育填等(2012)发现,薪柴、秸秆的使用比例与高等教育呈负向关系,与非农就业变量显著负相关;煤炭、电能使用与教育程度呈正向关系。Mahapatra和Mitchell(1999)研究发现文化习俗阻碍清洁能源对传统生物质能源的完全取代,农户普遍认为使用传统炉具进行烘培,面包质量更高。此外,地理位置决定生物质能源可用类型和数量,丰富的木柴资源可能会限制家庭燃料转型(Brouwer et al.,1997)。

上述研究从不同角度对发展中国家农村能源转型因素做了深入研究,但较少有文献从健康意识的视角进行探究。高健康意识的个体对健康知识的更敏锐,会主动关注健康知识,相对更早认识到固体燃料的危害。健康行为不仅受健康信息影响,更受健康认知调控。健康意识较高的个体关注自身健康状态及变化,有动力去维护自身健康水平,在意识到室内空气污染对健康的影响时及时采取行动。康家琦等(2011)在贵州省开展的干预实验表明,室内空气污染认知的提高促使居民改良厨房通风设备。该研究集中在一个特定的县,并不能代表全国的样本,且缺乏详细的实证分析过程。国内大多数意识对行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居民低碳意识对低碳行为的影响(张兴伟,2012)。从健康意识视角分析其对农村能源转型的研究仍然较少,使本研究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

3 实证分析

3.1 数据来源

本研究采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该数据是一套代表中国45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和家庭的高质量的微观层面数据。全国基线调查开始于2011年,覆盖全国150个县,450个村级单位,每两到三年追踪一次,样本量较大使结果较为可靠。抽样方法采用四阶段抽样,分别在县、村、家庭和个人中进行抽样。该数据的优势在于抽样方法科学,样本量大,具有代表性。但这不是专门为家庭能源消费调研的数据,提供的相关信息较少,难以进行复杂的评估。尽管如此,调研有家庭使用的炊事燃料数据,包括薪柴、煤炭、电力、天然气、液化石油气、沼气等。在下文中,将电力、天然气、液化石油气和沼气归结为清洁能源,薪柴及煤炭归结为固体燃料。按照国家统计局关于城乡划分规定,剔除缺失数据后,选取农村地区样本进行分析。

3.2 模型设定

3.2.1 变量选取

农村能源选择受到多种因素影响与制约,在变量选取上分为以下几个方面:家庭炊事燃料消费结构,家庭人口经济学特征,能源可及性等,具体见表1。

家庭炊事燃料消费结构变量。问卷询问农户做饭用的主要能源,包括太阳能、煤炭、管道天然气、液化石油气、电力和薪柴等。本文将太阳能、管道天然气、液化石油气、电力定义为清洁燃料,煤炭和薪柴定义为固体燃料。目前仅有41%样本家庭使用清洁燃料从事炊事活动,固体燃料仍占据主导地位。

家庭健康意识变量。健康意识表现为健康关注程度,借鉴Gould(1990)的研究,以中老年人过去两年体检情况作为家庭健康意识的代理变量。

家庭人均收入。收入水平直接影响能源消费种类及消费量。农户收入增加,对能源的便捷性与健康性要求提升,促使家庭由消费薪柴、煤炭转向使用电力、液化气等清洁能源。因此,家庭人均收入与能源转型成正比。

炊事燃料价格。家庭主要使用能源为电力、煤炭、薪柴,由于农村缺乏薪柴交易市场,暂不考虑薪柴价格(刘静,2011)。本文以电力与煤炭价格比反应价格对能源转型的影响。将电力与煤炭价格换算为标准煤后,计算其比率。农村电价与城市电价并轨后,电价具有刚性,因此电力与煤炭比率越低,代表煤炭价格越高。一般而言,各类炊事燃料之间互为替代品,煤炭价格走高,家庭会转向使用电力(刘静,2011)。

家庭人口特征。家庭规模是重要影响因素之一。家庭常住人口越多,劳动力越多,越有能力收集薪柴。同时,家庭人口多会产生规模效应,人均消费量少,能负担起高昂的清洁能源价格。因此,家庭规模与能源转型的关系不明确。

户主特征。户主在家庭中地位较高,具有话语权,一般由户主进行家庭消费决策。户主受教育水平越高,年龄越小,健康意识和生活习惯使得其向清洁能源靠拢。

能源可获得性。薪柴秸秆等受当地自然资源条件制约,家庭耕地面积越大则家庭获得秸秆越多(Chen et al.,2006)。液化气等商品能源受交通条件和市场距离影响,交通越便利、距离市场越近,越容易获得商品能源。

住宅特征。能源转型受住宅条件制约,若住宅建造年限久远,受线路限制难以大量使用电器设备,制约家庭向电力等清洁能源转型。

3.2.2 计量模型

本文拟采用如下模型探讨健康意识对农村能源消费清洁化转型的影响:

其中,表示清洁能源选择行为的yit是一个二值变量为农户i在t时期选择清洁能源的倾向,当=1,否则yit=0。hit为健康意识指标。为随时间变化而变化的向量矩阵,代表家庭i可观察到的外生变量,包括家庭人口经济学特征,能源可及性等变量。γ和β为待估参数,反映各变量对能源转型的影响。εit为独立同分布的扰动项。

3.3 描述性分析

表2为农村炊事燃料消费结构,全国数据显示,即使在农村电网普及率高达100%的2015年,固体燃料依然是农村中老年家庭的主要炊事燃料。秸秆、柴火在所有能源使用量中占据绝对优势,其次为电力。这与王效华(2012)等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以沼气为主要炊事燃料的家庭占比最少,政府大力推广建设而成的沼气池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减少使用或闲置(袁阳,2013)。在畜牧业发展迅速的新疆等地区,气候条件与沼气原料供应充足,发展前景广阔。总体而言,农村炊事燃料以固体燃料为主,但呈现缓慢清洁化趋势。

地区数据显示,农村家庭炊事燃料使用情况地区间差异显著。从表2可以看出,在经济相对落后的西部地区,在2013年及2015年有超过60%的农户将秸秆、柴火作为主要炊事燃料,而在经济水平相对发达的东部地区,使用秸秆、柴火的农户相对减少20%。可见经济发展水平是造成地区能源消费的差异的因素之一。其次,煤炭消费呈现“中西两部高、东部低”的消费格局,原因在于中西部地区煤炭资源丰富,尤其山西、陕西是中国主要能源基地,地区资源禀赋对炊事燃料选择有重要影响。

4 结果与讨论

接下来文章将给出健康意识对农村炊事燃料选择的实证结果,表3为普通最小二乘法和混合Probit的估计结果,模型一与模型二的区别在于是否放入控制变量。由于被解释变量为二值变量,意味着普通最小二乘模型的估计系数可能不一致,使用Probit模型比OLS回归更合适。表4为分地区的Probit回归结果。

4.1 基本回归结果

表3中的模型一为未放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此时健康意识显著促进炊事燃料清洁化。模型二加入控制变量后,健康意识依然显著,边际效应约为2%,与模型一类似。农户体检意味着对健康关注程度高,此类人群会通过各种渠道学习健康知识,更可能了解到固体燃料的室内空气污染问题,希望改善家庭生活环境,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使用清洁燃料来提升室内环境质量。上述结果与李慷(2014)等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健康意识的提高对农村炊事燃料清洁化起重要作用。

从模型二的控制变量结果来看,家庭人均收入对炊事燃料转型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收入越高,越有能力购买改良炊具、使用清洁能源。电力与煤炭价格比越高,意味着电力相较于煤炭而言更贵,越抑制农户转向使用清洁能源。家庭规模不显著,虽然家庭人口多有助于薪柴收集,但做饭为共享型消费,规模效应使人均清洁燃料成本降低,两种效应可在一定程度上相互抵消。户主特征对农村炊事燃料转型有显著影响,室内空气污染危害的认知取决于个人禀赋,使用清洁炊事燃料的决策需要相关健康信息的支持,户主年龄越低、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有能力获得相关信息,从而做出理性决策。就能源可获得性而言,家庭耕地面积与秸秆消费呈显著正向关系,距离市场越近越能增加农户使用液化石油气的概率。住宅建造年限越长,房屋老旧,难以支持大功率电器的使用,阻碍农户以电力从事炊事活动。

4.2 地区差异性分析

根据前文回归结果,依据三大经济带对样本进行分组,将样本分为东中西部地区。利用Probit模型分析健康意识对不同地区炊事燃料转型的影响。如表4所示,东部地区健康意识结果显著,中西部地区不显著,说明农户可能受到收入等条件约束,即使具备健康意识也难以支付得起清洁燃料。家庭人均收入在各阶段皆与燃料转型呈正相关关系,而能源价格变量仅在西部地区显著,可见西部地区农户对价格更为敏感。东部地区家庭规模显著为正,规模效应占据主导地位,这可能与东部地区非农就业相对发达有关,农户很少花费时间收集薪柴,这与东部地区薪柴消费占比最少一致。户主特征、能源可及性和住宅情况的回归结果基本与总样本回归结果类似。

5 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采用OLS和Probit模型,探讨健康意识对农村炊事燃料转型的影响,结果如下。第一,农村中老年家庭炊事燃料结构不合理,样本中超过半数家庭以固体燃料为主从事炊事活动,沼气等清洁生物质能源使用量较低,具有一定发展潜力。第二,总体上,健康意识对炊事燃料清洁化具有促进作用,对自身健康情况比较关注,经常体检的家庭相对较为了解健康信息,能认识到固体燃料对健康的危害,在收入允许的情况下,转向使用清洁燃料。第三,从地区间差异性来看,东部地区的农户在了解到相关健康知识后,有能力进行转型,而中西部地区的农户易受到家庭负担的限制,对能源价格也更为敏感。

鉴于以上结果,建议如下。第一,多数农户采用固体燃料作为主要炊事燃料,沼气等清洁燃料使用较少,政府可通过定期组织沼气户进行培训、鼓励沼气户增加畜禽养殖数量等方式鼓励农户使用清洁生物质燃料。第二,农村炊事燃料改革的基础是转变农户的健康意识。关键是加强教育,提高农户的能源污染意识。可以与地方卫生部门合作,通过播放视频、张贴海报、专题演讲等方式举办健康知识下乡活动,以确保农户了解室内空气污染的危害。第三,不同地区间健康意识影响效果的差异性表明,应根据各地区的实际情况,合理制定政策。对于中西部地区的农户,在加强健康教育的同时,拓展多元化就业渠道,合理提升农户收入水平,使其顺利转型。

表1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表2 2013年及2015年农村家庭炊事燃料使用情况(%)

表3 基本回归结果

表4 不同地区Probit回归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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