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的反思

2020-04-07 03:50韩义飞
大经贸 2020年1期
关键词:大屠杀鲍曼现代性

韩义飞

【摘要】由启蒙运动而来的“理性”与现代性一起不断地指导着西方社会的发展,人们坚信理性的绝对力量,从未被质疑,然而鲍曼将现代性与大屠杀紧密联系起来,深刻提醒了人们要不断地对理性进行反思。本文从理性的起源出发,先概括现代理性的基本内涵,再从鲍曼所述的米尔格拉姆和大屠杀出发,探讨理性存在的问题,最后对理性进行反思。理性既作为一种工具理性帮助人们认识和改变世界,同时理性本身具有丰富内涵,因而也是一种价值理性,对于理性的反思既要出于对认识论与方法论层面上的探讨,也要出于内涵上的探讨。

【关键词】现代性大屠杀理性

一、理性与现代性

理性作为现代性的一个核心主题一直被西方社会所彪炳和歌颂,如今人们提到的理性主要是启蒙运动时期形成的理性的内涵,实际上它继承了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文主义精神和宗教改革的一些内容,也就是不断对宗教精神进行批判与去昧的过程,就如卡西尔所说:“ 启蒙运动步文艺复兴运动之后尘, 并且继承了它的精神财富”(卡西尔,1988:227)。起初人们主要从认识论上探讨“理性”的作用,认为理性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内容,其一就是相信人类认知世界的能力,认为人类应该有充足的自信认识世界上所有的真理,这将直接极大的提升了人们的能动性以及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其二,介于理性是与宗教的迷信相对立,人们认为理性就是即使不要宗教上的信仰也能获得一种真理,即,理性将宗教迷信与真理严格的区分开来了,并越走越远。随着自然科学的兴起,特别是进化论、细胞学说和牛顿力学的兴起,启蒙运动随之获得有力的武器,在人们的思想领域大刀阔斧的前进,此时的理性更多的偏向于方法论的探讨,特别是对自然科学的靠拢,人们相信只要按照自然科学的方法就能获知真理,理性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此外,理性不但在知识界占据高地,在道德伦理领域,理性被视作一种道德取向与价值判断,事实上,经历18世纪启蒙运动后,理性权威取代了上帝权威,理性也与文明与现代紧密的联系起来,似乎一个文明的现代人必须拥有的就是理性。理性与现代性的关系就像不谋而合的同道中人,一见如故,它们的关系更像是时间序列上的必然相遇,就像有的学者概括的那样,“现代性指的是西方社会在经历了工业革命、科学技术革命和政治革命之后, 在经历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等一系列思想文化批判运动之后所形成的相对于其他时代和其他民族所不同的文化精神,现代性是启蒙所弘扬的理性精神嬗变和升华”(陈树林,2004:7-8)。然而,就在人们坚定不移的秉持着现代理性大步前进的时候,20世纪的战争与屠杀似乎撕裂了它们,然而有些人不以为意,并只认为这是文明的意外以及野蛮的复苏,但实际上对理性反思对于人们来说已经迫在眉睫了,鲍曼和一场实验充当了这样的反思角色。

二、服从的力量

米尔格拉姆实验是一个关于权力服从的心理学实验,观察人们在权威安排下,人性与道德的反抗力量有多大,实验结果显示了多数人的服从。如果这一实验实际上更多的反映了社会的而非个体的情况,那么从实验中涉及了责任与道德两个关键要素。在当时这一实验环境下,事实上并没有关于此的现成的普遍道德供人们使用,有的只有关于权威行为方式,这一行为方式就是此时的道德,一种专门化的“道德”,这一道德教育人们的便是“服从”的价值。这些具有现代性特点的教育管理系统正是为大屠杀的发生埋下了伏笔,“现代管理体系使得行为过程与行为的意义分离开来, 以技术的责任代替了道德的责任以及行为对象非人化。 道德话语在这里被转换:纪律、义务、忠诚取代了良知与责任, 技术道德化了”(荀明俐,2010:39-40)。

如果把“大屠杀”比作是一场米尔格拉姆实验,那么几乎所有的被试都比实验室里更加疯狂和野蛮,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人性的“恶”的一面,然而和实验一样,大屠杀并不完全体现显示的那样的人性,更多的是社会性,关乎道德与责任,来源于理性与现代性。大屠杀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遥远,当战争发生时,参与者被置于一个“失范场”的环境下,过去所学习的普遍道德立马变得无效,有的也只有服从命令以及完成任务的价值,这便是战争中的专门化制度,然而这一临时形成的制度还不允许经过人们质疑与反思就转化为专门化道德供人们奉行。个人所持的普遍道德的漠视与盲视、专门化道德的快速结成,在这一环境下个体无需纠结许久就投入到专门化的道德中去,那样的选择会让个体易于应付当下以及不至于陷入无限的纠结中,“我认为,我处的位置不是去判断他的措施……是道德还是不道德的……我迫使我的道德良知接受我是一个军人的事实,因此我只是庞大国家机器中一个相对微不足道的齿轮”。(鲍曼,2002:30-31)于是,个人的责任荡然无存,他所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听从指挥的形式上的责任,或者说实质的道德责任游离于上传下效的过程中,而从来没有落实到任何一方。

行动者总是需要对自己的行动负责,这同时是行动有意义的一种体现。在大屠杀中,无论是发号施令的领导者还是执行命令的个体,似乎都自然的失去了这一责任。为何责任在大屠杀中游离,除了上述的“行为与后果之间身体与精神距离的增加”原因之外,行动者的功能性特点发挥着重要作用,在专业化的道德环境下,行动者被赋予一种功能性特点,他所要做的就是满足上级组织的任务需要,而不必考虑责任所在。这一责任游离的机制也许是:上级在一个行动系统中充当下达命令的部分,他们不必考虑任务如何完成,只须注意目标的实现,责任在他们眼中便被传递到了下级;在下级那里,自己只是执行任务的功能发挥者,而目标实现的责任被视作上级需要承担的,于是责任在行动执行过程中有利于双方而从未落实于任何一方,大屠杀便轻而易举的发生了。鲍曼在书中写到:“一旦经过行动者的同意而将责任转移到上级命令的权利当中,行动者就被投入了一种代理状态——一种把自己看作是给别人执行意愿的状况”。(鲍曼,2002:213)

三、反思现代性与理性

鲍曼把大屠杀与现代性联系起来,深刻指出了理性在发展中存在的问题,这也正是人们需要反思的。启蒙运动形成的理性內涵主要是:自律精神、技术理性精神、自然法精神、和谐精神(陈树林,2004:6=7),并且从理性的起源上来看,人们认为理性更多的是一种“自然”的力量,它蕴藏在所有人的大脑中,所以理性不光具有工具理想的价值,理性本身具有价值理性,而不论是理性的工具理性还是价值理性都需要人们的不断反思,大屠杀之所以发生,一方面在于理性被当作工具在战争时期滥用,也就是科层制在大屠杀中的工具作用,只有坚决服从上级命令才是在战争中成功;另一方面,大屠杀将道德变成一种技术,也即理性的价值理性被战争所歪曲了,处于失范状态下的人接受这种价值,对于屠杀变得麻木不仁,完全忘却正常社会的道德规范。如果说大屠杀是理性需要反思的极端情况,那么实际上现代性与理性在现代社会仍然存在问题,启蒙运动允诺的理想目标似乎不是离人们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民主制度本来是自由的保障反而成为限制自由的枷锁;被当作人类自身解放工具的科学和技术反而成为迫害人、威胁人的“ 弗兰肯斯坦”恶魔;平等和人权已经被权力资本、话语霸权和无孔不入的“ 知识权力”所消解;博爱成为推行西方文化价值观的招牌。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精英理性的僭越与局限、科学精神中的工具理性面相、启蒙神话的“反理性”特质等实际问题层出不穷,“内在的理性自身分裂机制和外在的资本逻辑增殖冲动的作用,现代性所带来的危机正在不断地敲击启蒙理性的幻梦,催促着人们正视启蒙理性自身的内在矛盾”(刘同舫,2015:8)。

长久以来,理性都是艰难的从人类的经验中精粹出来,它本该是足够完美了;野蛮是几乎所有文明社会都极力排除的状态,人们以为它离现代文明足够遥远了。就像“物理学的大厦”从未建成过一样,理性的大厦也从未建成,更不需要建成,那只会停止理性继续上升的高度。面对漆黑深渊也不忘回顾背后照进的一丝光明,就像米尔格拉姆实验中主动拒绝继续实验的人一样,大屠杀中同样也有闪烁出至善的光芒,这种敢于抵抗邪恶的能力,就如鲍曼所说是在他们大部分生命中“沉睡者”,究竟是什么唤醒了它们,人们可能无从得知,它是那样高度与个体相关,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至善才闪耀意义非凡的光辉。有人认为,“理性只有重新获得德性维度和反省能力,才能在促使人的自我中心的发展之后,与感性和信仰一道, 超越人的自我中心。”(张曙光,2006:136)但也许就像鲍曼所说:“它可能会继续沉睡下去,直至永远,那样我们对之将无知无识。但是这样的无知也许是好消息”(鲍曼,2002:220),也许“理性”一旦触碰到它,它就会受到破坏和消散;也许离理性越近,离它越远。

【参考文献】

[1]陈树林,2004,《启蒙精神与现代性的内在关》,《学术交流》第6期。

[2]卡西尔,1988,《启蒙哲学》,顾伟铭等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

[3]刘同舫,2015,《启蒙理性及现代性:马克思的批判性重构》,《中国社会科学》第2期。

[4]齐格蒙特·鲍曼,2002,《现代性与大屠杀》,杨渝东、史建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

[5]荀明俐,2010,《鲍曼现代性与大屠杀追问中的非道德管理》,《学术交流》第2期。

[6]张曙光,2006,《“人 的 自 我 中 心”与“理 性”——— 兼评鲍曼的<现代性与大屠杀>》,《学习与探索》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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