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湖断想

王秀云

凌晨三点的马尔克斯湖

给一汪湖水重新命名，我想了很久

我命名我看到的——

那只活跃的小乌龟，一群灰色的鱼

五只白色的鹅，它们结伴而行

云彩的倒影是它们盛大的餐桌

我接受一部分命运，那些久已成名的杨柳

俗世中依然闪耀的灯光

青海大道一辆渐行渐远的汽车

我接受这些，也仅是这些

在湖水之侧，羊毫的书写终于启动

米沃什的见证已经来临

从给一个湖命名开始，和波光一起

静候我眼中笔下的每一个黎明

谁能叫醒马尔克斯湖

湖水的黎明是一只鹅唤来的

它和它的四个同伴，不，是五个，甚至更多

昨天有几只野鸭子飞来飞去

它们和我一样，漂泊半生，最终留在这里

我喜欢夕阳下金光灿灿的波纹

喜欢银杏树在水中摇摆不定的身影

它挺立在岸边，似乎从来不惧风雨，而此刻

云翳相伴，它和我一样，也会面对

一瞬间的软弱

我要给湖水取一个妥帖的名字

我们缘分天定，路途迢迢而目标明确

鱼游水里，鸟飞天上

米沃什和李白，我爱他们

或许可以用他们命名其他地方

作为这个湖的名字，我不同意

让这湖叫马尔克斯湖吧，我一生热爱文学

愿意长命百岁，而他的文字和命运都如我所愿

马尔克斯湖的沉默

我知道大师们都在，他们时而在湖面

时而到我灰色的书架上

他们就很多问题争论不休

有时是一只鹅和另一只鹅之间的事情

有时是鹅和人甚至

鹅和白云或者树叶之间的事情

他们用词讲究，互不相让

语言比湖水还要深邃

太阳还没有出来，墨汁注满马尔克斯湖

我写过的文字，画过的山水

在辽阔的歙砚之畔星星一样寂寥

我一生都在向大师们致敬

而此刻，我已經不那么在乎他们

世界依然像他们争论时那么鲜美

有时也会充满异味，我所秉持和追寻的一切

在时间之手中越来越

清晰

马尔克斯湖的晨曦

晨曦的橙是从夜的黑里来

水的蓝也是

马尔克斯湖的世界没有尽头

太阳会一直照临又隐去

月亮昨夜当空，下个月仍将如此

湖边的花会一直开放，鸟儿飞来飞去

那五只鹅，他们一辈子重复家常语言

此刻，那只孤独的鹅，独自穿过湖面

它划出的行迹美出天际

它要找的已经找到

它要放下的，也已经放下

风从湖面吹过来，告诉我不要多想

多少东西千年不变，百代人生中

马尔克斯湖的衣食住行

因为诗歌而遍布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