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第九条命

浙江省诸暨市诸暨中学高三（5）班

“啊，老猫咪，来配合一下，过会儿给你好吃的！”动物语言翻译研究员文杰对猫说，好像他真的能够直接与猫交流一样。当然，如果他做不到，就代表着实验又……宠物市场在扩大，人们迫切需要与宠物及时交流。文杰和他的导师朱邺深进行这项研究，已经很长时间了。

“随便说几句吧，算我求你了。”

头上布满测试仪的老猫，蜷着慵懒的身躯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反应。当文杰认为自己又失败时，他看到连着测试仪的屏幕上传来了一系列线条，而另外一台翻译机则缓缓跳出一些字符：

我是一只山猫，名字叫作奥斯卡。并不是因为我多么会演戏，仅仅是我最早的主人们喜欢这么叫我罢了。

在你们家乡中国，有一句俗话，说“猫有九条命”。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这句话的确没错。我就是靠我的最后一条命，活到现在的。

想听我的故事吗，孩子？别反对这种称呼，我的年纪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文杰又激动又期待。这是第一次完整演绎动物语言的过程，有了这个成果，不远的将来人类就可以直接与动物交流了。

我出生在你们人类纪年的1940年吧，后来我在“俾斯麦号”上定居过一段时间。我本来以为那个钢铁巨兽，与都市里的钢筋混凝土没有多少区别，就在她的主炮塔里面做了窝。结果，不出所料地被打扫的水兵赶出来了。但是这些人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把我赶出船，反而为我定做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小窝，并且把我安排在食物（也就是老鼠）最多的舱室，甚至偶尔会给我吃从海里钓出的新鲜大鱼！在每天的散步中，我也慢慢地听到了，我所在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有可能我的小窝上一秒还是好好的，下一秒就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炮弹砸得稀巴烂啦！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做好迎接灾难的准备。

一直到那一个暴风雨之夜的到来。

当时我一直在船舱里面，不断传来的微弱爆炸声突然被一声金属断裂产生的尖锐声音掩盖。“舰尾撕裂！打开通海阀！全员战斗至最后一刻！”广播中传来了舰长冷静而又略带绝望的声音。我明白：我的小窝，这艘船，甚至是这些爱护我的主人们，都要和我说再见——不，永别了。

真的是永别吗？我不想看见自己成为“俾斯麦号”上的唯一幸存者。

这就是第一条命。文杰想。他似乎想象到那只猫在船舱里跑的样子，当然，有时候它很安静，眯着眼睛打盹。有时候睁大眼睛看人们忙来忙去。文杰忽然想起视频里看到过的猫咪的萌样。他发现自己开小差了，赶紧听下去。与此同时，他也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因为过于兴奋而忽视了一个细节——那猫居然出生于1940年。可能吗？但来不及细想，猫已经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了。

我用了我的一条命救了自己，另外一条命救了我最喜欢的主人——据说，他前几年才刚刚去世。“俾斯麦号”上的其他船员，最终都跟着那艘超级战舰沉海，成为了历史。

不管怎样，我还是建立了第二个家。获救后，我在一艘很小的船，叫“哥萨克人”驱逐舰上“服役”。“服役”——那艘船的船员，就是这么形容我在船上蹭吃（老鼠和水兵的鱼）蹭喝（淡水甚至是茶）的行为。我也感到非常满意，也就那么定居了下来。但是，战争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饶过任何一个人。不久之后，“哥萨克人”号驱逐舰也战沉了。这回，我没有机会搭救任何人，只是保了自己的命。

我湿漉漉地爬上了“皇家方舟号”航空母舰。说来也巧，她正好是摧毁“俾斯麦号”的最大功臣。我头一次在甲板上近距离看见飞机在面前起飞、降落——虽然说这是摧毁我第一个“家”也是杀死我第一批主人的武器，我却谈不上有多少仇恨。在“俾斯麦号”上时，我已经知道了，这场战争主要就是由仇恨引发的。那么，如果仇恨一直传递下去，战争就不会真正结束。我深受海员的喜爱，每天漫步在甲板上，享受着日光和海风。有一天，突然间，战舰侧舷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凄厉的进水警报响起。后来，我才知道，这次看不见敌人的攻击，是来自于水底的一种叫“潜艇”的武器——她摧毁了我的第三个家。

在这次灾难中，我拯救了一位伟大的飞行员——至少你们人类是这么评论他的。就是他投下了给“俾斯麦号”带来致命创伤的鱼雷，为战争的结束做出了巨大贡献。4年前，那位老爷子带着他的传奇经历离开了人世，于是“皇家方舟号”上的飞行员也全部作古。

后来，飞行员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叫作贝尔法斯特的城市里。人们把我供养在一个叫作“水手之家”的地方。每天都有不少民众来看我这只“不沉的山姆”，希望我能为他们带来不错的运气。可能是习惯了军舰上的环境了吧，在城市里我总感觉憋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在1945年的一天，我的食物里面忽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美味。一问消息灵通的同伴才知道，战争结束了。我想，我的小窝终于安全了。这一条命应该是会自然终结的。但我依旧很怀念那个属于我的海上时代。

毫无疑问，猫的叙述有点拖沓，也不讲究细节。但一想到，这是人类第一次翻译猫的完整的故事，文杰十分感慨。他想到导师领着自己进行实验时，自己想选择狗，而导师则说，猫是独立的动物，不会以人的情感为转移；而狗，则是顺服人的意志，有时会表达不出自己的独立意愿。文杰想，朱邺深看起来书呆子一个，其实看问题蛮深刻的。这次的实验过程漫长，但有这样的结果，也算功德圆满。

但是，我的第八条命，并不是那么的好过。“冷战”来了。尽管世界上的“热战”几乎消失殆尽，但战争的阴云仍然笼罩着全世界。人们的文化生活和经济发展，不断被政治影响着。作为宠物而依赖人类的我，也时常因得不到食物而饿肚子。我竖着尾巴，喵喵叫着，在人们的裤管下钻来钻去，仰头，眼睛望着那些或者微笑或者哭泣的人类，而人们对我爱理不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不到事情丝毫的转机。于是我跟着同样对这个时代感到绝望的人们，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这个世界。

现在——你面前的我，就是第九条命。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就算是这一辈子，我也是快20岁的、老得不能再老的猫了。在这20年里，我很高兴看到了，人类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不是单独的，而是一个共同体；和100年前相比，现在有更加和谐的方式来解决争端，而没必要发动战争；人和自然取得了新的平衡，杀虫剂不再滥用，抗生素滥用现象也已极少发生；骨瘦如柴的贫民越来越少，医生们也不断地向落后地区提供支援……

我在不久之后就要彻底地死去，祝福你们能做得更好。

老猫似乎说得太多，很疲倦，沉沉睡去了。文杰赶紧整理翻译器上的符号，通过计算机再转译为汉字。当他看到电脑屏幕上熟悉的方块字时，发现汉字是多么美丽呀。他过于投入，竟然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真的是一只老猫的记录，不是你文杰想象出来的？”实验主管朱邺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是……真不是……这么离奇！这份报告有效吗？”文杰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应道。

“行吧……就这样，注上日期，我也要签名。这可是一项严肃的研究！”

打印机沙沙响着，纸盒的上端出现下面的文字——

动物语言翻译实验

对象1337号 2019年10月20日 实验人员：文杰 复核人员：朱邺深

……

文杰耳边似乎听到那只老猫在“喵喵”叫唤。

哦，它叫奥特曼。不……它叫奥斯卡。

（指导老师：边建松）

创作缘起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这只猫确有其事，当然只是指它在多次战斗中逃生那一段，使它具有“祥瑞”属性。而这只猫的来历也扑朔迷离，有人问“俾斯麦号”上幸存的舰员们，他们不知道这件事，但皇家海军方面记载这只猫的资料无比详细，却又有地方前后矛盾（比如猫种）。

我在一款电脑游戏中了解到许多海军传统和历史，当然就有舰猫传统和“奥斯卡”。我还联想到，抗战期间日军轻航“凤翔”派飞机低空轰炸浙江的机场，而他们的飞机因为装甲问题是不适合低空飞行的——这种无视中国军队的行为居然成功了！过去不堪回首，面对未来，我们应该采取更好的方法去争取和平与发展。于是，我通过猫的口吻表达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