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灵感（组诗）

阿土

立 春

是鸟重新直立起蜷缩的羽毛

是风突然改变吹拂的方向

是对树的问候首次有了脆生生的回应

是一岁之首是拜神祭祖是扶犁荷锄的庆典

我看到面向太阳的人举起了双臂

面向大地虔诚地俯下身体

多么遥远啊，亲爱的孩子

先民们对自然的敬畏就是对归宿的敬畏

我可以不关心时光轮回的关闭与开启

万物复苏是万物开始展示生命

我只关心阳光接近田野的速度

它的姿势决定了我对未来的憧憬

雨 水

最焦虑的应该是那些麦子

脑门上的雪印还未及擦拭干净

就早早地爬起身，仰着脑袋

似乎忘了扯一块遮羞的布

我一直觉得它们是内向型性格

非自愿，像总要受家长催促的孩子

出场时轻手轻脚，犹怀抱琵琶

即使没有人，也只是打个转儿

为此，我对辞书上关于太阳经纬的表达

心存疑义，并不是我忽略了南北的差异

或者是对它过于昂贵的价值认识不够

对着匆匆醒来的昆虫我只想戴上避风的眼镜

惊 蛰

一声雷鸣便唤醒了所有的翅膀

也唤醒了沉睡的太阳以及隐身的草木

莺飞的天空应是受了流水的洗濯

浮游的白云才会露出比往日生动的表情

我听到张开的耳朵在蠕动中凝神聚气

南来的风里有浓得化不开的脂粉味儿

新翻的泥土上赤着的脚丫左高右低

他们用手中拽着的长线把自己放飞

我再也无法做一个冬眠的修行者了

伸肢展臂拧腰踢腿只为让每个关节灵活

以便我更容易看清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

会在投向我的眼神里含了几分春色

春 分

我喜欢热闹，喜欢站在活跃的花朵中间

任和风轻吹细雨微抚，美梦占据大半个睡眠

我喜欢白日和夜晚被一个名词平分

桃树也好柳树也好，皆以新妆步入厅堂

我不能在这个季节清空对农事的记忆

看早晨的光照一点点伸长而无动于衷

他们翻耕他们播种他们在田野里手舞足蹈

演绎着既古老又现代的诗歌经典

我也不能依赖这传承了世代的意境

如果只能在大地上仰望而不能升空盘旋

我最多是一条春涨冬涸的小溪

在清明抵达之前睁着充满期待的眼睛

清 明

香火、纸钱以及烟酒，或者鲜花水果

郊游、踏青以及祭祖，或者缅怀先烈

在遗忘与纪念之间，在简单与繁盛之间

传统的姿势用不着提醒或者设计

水帘含悲，带着哭意的音韵低徊

杨柳失魂，无神地盯着寂路上的行人

来来往往本是世间最平常的景象

花开花落写不尽自然的丰硕与凋蔽

一盏茶可以感知一叶一木的精神

一本书不出声却让所有的文字说话

一个特定的时辰里节日不朽不枯

一滴雨把通往墓地的小路染得愁肠百结

谷 雨

四月的乡村被一只回家的鸟喊亮

我也不知不觉地竖起了谛听的耳朵

扶犁耙地的乡亲偶尔会和我打声招呼

把我的小名丢在摞满足迹的泥埂上

天气日暖便雨水丰沛，沟满河平便平田布种

像我在打了格子的纸上，横平竖直悬腕挥毫

牛前犬后和炸响的鞭影成为一幅和谐的风景

让我阡陌纵横的童年底片熠熠生辉

天清气和该是谈情说爱的最好时机吧

我们新换了单衣，新换了青春的气息

等了多年的信终于被邮车带回

却没想被一片叶子泄露了远方的地址

立 夏

总有一些植物不按规矩生长

不像庄稼只随节气进行休整或者拔节

或者像我们脱口而出的乳名

对于渴望和理想有着天遥地远的距离

我不能说是它们遗弃了谁

在这个告别和迎接的季节

适于仪式，适于我在相同的时间做不同的事

关切光影或者质疑祈求的愿望

我相信所有的美好都从快乐开始

就像我相信那些走在田中的农人

他们捉虫他们噴洒农药他们热爱劳动

他们知道灌浆对作物的一生来说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