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虎豹（下）

袁博

前情提要：

猎人射杀妈妈后，要活捉东北虎花花。这时，东北豹大爪子帮助花花逃离了猎人的“魔爪”，成为花花的好朋友。它们一起玩耍，一起捕杀猎物，一起享用美食……

4.姐妹同心

花花与大爪子相互倚靠着，在小梅花鹿消失的地方睡着了。因为它们实在太饿了，只有睡觉，才能让饥饿的感觉不那么强烈。

睡梦中，花花回到了铁丝网对面的家……

在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花花妈妈抓住了正在淘气的花花。妈妈温柔地将它身上脏兮兮的灰尘舔舐干净，心甘情愿地充当它的玩伴，一起做游戏，还教它如何侦察猎物，如何隐藏和潜伏，如何进攻和战斗。

不一会儿，花花就玩腻了。它利用潜伏游戏的机会，躲开妈妈的视线，爬上了河边的大柳树。

一群青羊出现在河堤上，它们聚集在一起面对河水踌躇不前。

青羊不习惯下水。但是，它们已把大河西边树林里的草啃光了，灌木上最后一片叶子也被吃掉了，甚至连树皮也被扒光了。群体中的小羊和老羊早已被饿死，现在只剩下一些强健的成年羊。它们在头羊的带领下已经走了很远，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吃的植物，现在准备渡过大河寻找新的生机。

终于，在一只雌羊的带领下，羊群跳到了水中。许多羊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只剩下运气好的十多只羊，挣扎着游向大河东岸。

妈妈开始沿着大河东岸潜行，神不知鬼不觉地向羊群靠近。它躲在野草丛中抬头张望，目测河中羊群的位置。然后，它调整了潜行的方向，朝着附近一丛干枯的芦苇匍匐，躲進摇摆的树影中，与野草残桩融为一体。

此时，河中的羊群正在湍急的河水中挣扎，根本无力救援被河水冲走的同伴，自然也不会过分关注河岸上的动静。

花花妈妈抓住时机朝芦苇丛飞奔而去，钻进芦苇丛中等待。

最后，只有六七只青羊渡过了河。它们在河边的浅水中犹豫了片刻，便向河堤走去。头羊从距离妈妈九米的地方经过。

妈妈没有行动。直到走在最后疲惫不堪的、一只刚刚成年的小雌羊出现，妈妈一个迅猛的跳跃，在空中呼啸而过，从小雌羊的身后咬住它的脖子，折断了它的脊椎，前脚最粗大的爪子，深深刺入小雌羊的肉中。

妈妈拖着死去的小雌羊向花花所在的大柳树走来。

花花跳下大柳树，跑向妈妈，大爪子紧随其后……

突然，猎人和猎狗出现了，他们抢在花花的前边逼近了妈妈。

…………

花花醒了，惊恐地环视着周围，不见了猎人和猎狗，也不见了妈妈和小雌羊，只有睡在它身旁的大爪子。大爪子口水流了一地，断断续续地低声呼唤着它的妈妈……

大爪子似乎和花花做着相似的梦，只不过在大爪子的梦中，出现的是豹妈妈。

无论是虎妈妈还是豹妈妈，都不可能再陪伴它们、再为它们寻找食物了。

花花多想再埋头睡去，或许在梦中还能见到妈妈，但它不能。夕阳西下，这正是妈妈每天出猎的时候。

花花抬起头，信心十足地抖了抖身体，然后推醒了身边的大爪子，它们一起步履坚定地走向一条峡谷。

花花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它终于明白：要想活下去，它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成为一个伟大的猎手。

花花和大爪子是幸运的，它们在峡谷里很快就发现了青羊的蹄印。沿着这些蹄印一路追寻，没过多久，它们就看到了一头公青羊的身影。它们非常谨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花花学着妈妈狩猎时的样子，悄悄地接近公青羊，大爪子紧跟在它的后面。到了离公青羊还有二十米左右的地方，花花停了下来，它在做最后的观察。公青羊不同于公梅花鹿，公梅花鹿头上的鹿角很多时候是起装饰作用的，而公青羊的角会撞伤成年东北虎和东北豹。

公青羊看到了花花和大爪子，没有逃跑，依然淡定地在寻找食物，根本没把它们放在眼里。即使在公青羊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花花和大爪子也只有一次进攻机会，必须一口咬断它的脖子，否则，它的两只角一旦转过来，花花和大爪子将会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花花还不到一岁，牙齿还没有长结实，它没有足够的信心能一口咬断公青羊的脖子。大爪子虽然捕猎技巧比花花好，但它的体形比花花小一圈，更不敢冲在前面。它先胆怯了，要放弃这次狩猎，悄悄躲起来。

花花也离开了。花花的离开，不是逃跑，而是要找到一种最佳的进攻方式。

花花悄无声息地转到了公青羊身后的高地，占据了有利的袭击位置，居高临下地潜伏了起来，等待着最佳袭击机会。大爪子很快就明白了花花的意图，于是故意出现在公青羊的对面，吸引它的注意力。

公青羊斜视着大爪子，不停地移动着位置，慢慢地吃着草。终于，它走到了花花的正下方，好像有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看周围的环境，伸出脖子暴露在花花眼前。

最佳袭击时机到来了！

花花猛然起跳，为了使袭击更准确，它在空中用尾巴调节了一下身体的方向，然后死死地咬住了公青羊的喉咙。

剧烈的疼痛使公青羊疯狂地摇头，希望能甩掉这只讨厌的小老虎。但任凭它如何摇头，花花死死咬住它的喉咙就是不放。大爪子及时赶到，按住了公青羊的后肢。

花花知道一旦放开公青羊，它就会将锋利的两只角刺向自己，自己到时即使不死也会重伤。公青羊还在奋力地摇头，它不仅没有甩开花花，反而使脖子上的伤口更深、更大。就这样，公青羊又坚持了一会儿，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花花和大爪子来不及将猎物拖到隐蔽的地方，就一起从腹部开吃了。它们终于在陌生的环境中，吃上了第一顿丰盛的大餐。

现在，花花和大爪子不仅是好朋友，也是狩猎的合作伙伴。只有将智慧和力量完美地结合起来，它们才能在陌生的环境中求得生存。

5.过不去的铁丝网

一年过去了，大雪再次覆盖了林间空地，周围白茫茫一片，大地上除了皑皑白雪，一无所有。

花花十八个月大了，体重已接近二百千克，肩膀强而有力，前腿肌肉发达，后腿粗大，肌肉在丝绒般华丽的皮毛下起伏，头上的黑色条纹长得很像它的妈妈。

现在，花花已经成为一只真正的猛虎。

一年来，花花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之前或许妈妈曾经教导过它。但最终，只有它亲身经历了狩猎的艰难，才能慢慢领会。现在，它不仅有了更加强健的身体，还具备了更加智慧的头脑。

花花晃着尾巴，优哉游哉地走在雪地里。它慢慢踱着步，围着一群马鹿绕圈子。它看似随意，其实是在锁定恰当的目标。

几天前，森林里来了一群马鹿。花花跟在它们后边，如影随形。它随时准备着利用马鹿群每次停歇、出错或意外的时候，捕获一只小马鹿。但小马鹿的妈妈像一座灯塔，时刻关注着小马鹿的安全。无论花花如何隐藏自己，如何潜伏，都能被马鹿妈妈发现，并让小马鹿以最快的速度躲在它的腹下。

虽然小马鹿是诱人的猎物，但花花不敢冒险行事。雌马鹿在保护小马鹿时不遗余力，它那有力的蹄子，有时甚至能一下踢死成年老虎。

花花想捕获一只小马鹿。可是，没有大爪子在身边协助，它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花花好多天都没有见到大爪子了。

近来，大爪子经常一消失就是好多天，只有饥肠辘辘的时候，才回来偷吃花花的猎物。它似乎有意远离花花。

其实，大爪子就在花花不远处的树上。它也想捕获一只马鹿，并且已经盯上了一只成年雄性马鹿。

成年雄马鹿的角很大。马鹿的角越大，体重也越大，这是一只体形庞大的雄马鹿。

刚才，大爪子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串巨大的蹄印。它经过仔细辨别，断定是一只受伤的雄马鹿。大爪子发现狩猎目标后，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它，仔细观察雄马鹿所在的位置和它周围的环境。

大爪子发现，由于这只雄马鹿腿脚不好，它很少移动位置。于是，大爪子悄悄爬上了离雄马鹿不远的一棵红松树，隐藏在枝叶间，等待着时机。

在树下，花花终于找到了机会。

小马鹿在妈妈的关注下，正在聚精会神地学习如何进食雪下的食物。它的运气真好，竟然挖出了一些雄马鹿的鹿角。

雄马鹿的角每年都会脱落——在秋天发情期结束时脱落，然后到来年三月初才重新长出。

雄马鹿的角是马鹿的钙质储藏室。一只小马鹿如果能在冬天吃上一些雄马鹿的角补充钙质，就会极大地提高它活下去的概率，并且来年它的鹿角会发育得更好。

花花悄无声息地躲在了一棵歪倒的红杉树下。这儿的地形隐秘，离小马鹿不近不远，是捕捉它的绝佳位置。

过了好久，小马鹿的妈妈嗅不到老虎的气息，以为花花走远了。她离开小马鹿，在附近寻找新的食物，小马鹿独自静静地啃食着鹿角。

花花蹲伏着绕过小马鹿妈妈的视线，悄悄逼近小马鹿。

虽然花花爪下厚厚的肉垫是它天然的“消声器”，但为了确保完全无声地逼近小马鹿，花花的后爪直接踩进前爪爪印里。它一边飞快地计算着最佳速度、高度，一边判断方向，准备凌空一跃，精确地落在小马鹿背部靠近它脖颈儿的地方。

花花慢慢抬起身，竖起尾巴，尖尖的利爪从厚实而柔软的肉垫里伸出来，突然腾空而起……

马鹿生性机警，听觉和嗅觉都非常灵敏。小马鹿好似感觉到危险，突然丢下鹿角，跑向了妈妈所在的地方。

花花扑空了，扑了满脸雪，鼻子还被鹿角划伤了。

马鹿群发现了危险后，立即化整为零、惊慌逃窜。

花花恼羞成怒，漫无目的地追逐马鹿群。

在混乱中，原本腿部受伤的雄马鹿被撞倒了，正好为树上守候已久的大爪子创造了狩猎的机会。

大爪子快速爬上树梢，抓牢树枝，借着树枝的弹性，一下子骑到雄马鹿的身上。大爪子的两只前爪扑住雄马鹿的脸和肩部，想用巨大的力量将它压倒在地。

这只雄马鹿虽然腿上有伤，但它毕竟是一只雄马鹿，不会轻易放弃反击，束手就擒。

大爪子高估了自己的狩猎能力。

雄马鹿拖着大爪子在雪中滑行，想把它掀翻在地，大爪子死死抓住雄马鹿的肩胛不放。不过，毕竟还是雄马鹿的力气更大，大爪子眼看就要从雄马鹿的背上摔下來了。

花花赶到了。

花花扑向雄马鹿，咬断了它的腿筋，将它掀翻在地。在花花和大爪子的合力攻击下，雄马鹿终于倒下了。

花花把雄马鹿按在地上，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大爪子，想和它一起分享食物。花花认真地撕扯着雄马鹿背脊上的毛皮，等着和大爪子一起进食。

大爪子从雪地里爬起来，竟然出其不意地咬向花花。

花花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大爪子。随后，花花似乎明白了——大爪子是要和它一起做游戏。大爪子已经好久没有和花花一起做游戏了。花花兴奋地跳起来，赶紧将爪子收进爪鞘，高兴地迎了上去。东北虎比东北豹成熟期晚，花花还没有长大，它还依恋大爪子，它还需要陪伴。

没想到，大爪子冲着花花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一口咬掉了花花的尾尖。

大爪子并不是在做游戏。大爪子长大了，它再也不会和花花一起分享食物。

东北虎和东北豹捕食的猎物相同，它们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成年东北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杀死东北虎幼崽，消灭潜在的竞争对手，成年东北虎也不会善待东北豹幼崽。

大爪子的无情，彻底激怒了花花。花花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只老虎，是能够雄霸森林的百兽之王。

花花冲着大爪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发出一声声的咆哮：“嗷——呜！嗷——呜！”似乎在声明——我是一只老虎，一只真正的东北虎！完全有能力将一只可恶的豹子撕碎！

猛虎的吼声在林海间风一般地掠过，在高高低低的山坡上起伏。

这次，大爪子真的害怕了，立刻跳起来逃跑。

花花紧追大爪子不放。

大爪子无处可躲，无处可藏，最后被逼到了铁丝网下。忽然，花花凌空一跃，扑向大爪子的脖颈儿。

大爪子一个起跳，快速爬上铁丝网边的那棵长白松。花花猛然起跳，也想爬上长白松。可是花花长大了，二百多千克的体重使它再也无法爬上树了。

大爪子从长白松上跳下来，跳到了铁丝网的对面。它闪进茂密的森林，一会儿就不见了。

花花用爪子撕扯着长白松的树皮，面向铁丝网对面：“嗷——呜！嗷——呜！”怒吼着，发泄着自己心中的委屈。

花花对大爪子的行为是多么失望，它认为它们是好朋友。可实际上，它们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对手，大自然重申了自己的生存法则。东北豹和东北虎都是独自狩猎的动物，真正的东北豹从来不会和东北虎一起分享食物。

在雪中，花花沿着铁丝网，一遍又一遍地行走，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足迹。

雪越下越大，积雪一层层地铺在大地上，一会儿就把花花的足迹覆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