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名著里的鼠

苗连贵

中国古代名著里的鼠，并不都写的猥琐卑微、鄙陋不堪，而是有褒有贬，甚至褒多于贬。或因其聪明黠智，或赞其本领高强。

《西游记》第二十回写的黄风怪，本是灵山脚下得道的鼠，因偷吃了如来琉璃盏中的清油，潜逃到黄风山兴妖作怪。与悟空拼斗时，发起怪风，悟空被那怪劈脸喷了一口黄风，把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闭合，莫能睁开。连火眼金睛的悟空都狼狈如此，可见此鼠怪的厉害。末后，才被吉灵菩萨收服。

《西游记》第八十回则把一只白毛金鼻鼠精写成美女，大概是小白鼠成精吧。白纤毛，肉红鼻，鼻尖翕动，似乎总在嗅着什么。小白鼠小得可怜，连头带尾不过一拃长，属鼠中的“迷你版”。

鼠在《西游记》里也有正面的形象，即二十八宿中的虚日鼠。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虚日鼠参与了天兵天将的合围之战，悟空受“招安”后，又與悟空合作，暗中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可见《西游记》里的鼠并非个个恶贯满盈，也有尽忠尽职的。

《水浒》里也写到鼠，非鼠精鼠怪，而是以鼠作为江湖名号的人，谁？地耗星白日鼠白胜。在智取生辰纲中，白胜任卖酒汉子，与众好汉配合，巧妙地将蒙汗药下到酒里，麻翻了所有的官兵，当推首功。虽此后白胜被官府抓获，打得皮开肉绽，供出晁盖等7人，但白胜日后还是投奔了梁山，在108将中排名第106。为何以鼠为名号？正说明鼠的狡狯机智，人所不及。

以鼠作为江湖名号的人，在《三侠五义》里尤多，有钻天鼠、彻地鼠、穿山鼠、翻江鼠、锦毛鼠等诸侠。这“五鼠”大约都如鼠一般身形灵巧，来无踪、去无影，行为诡秘。因为南侠展昭被封为“御猫”，拿耗子是猫的专职，冲犯了“五鼠”的忌讳，“五鼠”便处处与之作对。后经包拯晓以大义，“鼠”“猫”消除前嫌，诸侠联手，共赴国难，体现“五鼠”以忠义为重。

《红楼梦》第十九回，宝玉与黛玉开玩笑时，胡诌了一个小鼠偷香芋的故事，将小鼠比喻黛玉，说小鼠“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都是奉承话，黛玉不恼，或许黛玉的属相是鼠？在生肖文化中，子鼠排名第一，惟鼠为大。《红楼梦》无闲笔，往往“指东说西”，在此，或暗指黛玉乃十二金钗之冠？总之，对鼠无恶感，藉宝玉之口，把鼠颂扬了一番。

正面写鼠的还有《聊斋》，篇名：阿纤。阿纤原本是鼠，出现在人前，则是窈窕秀美、楚楚动人的弱女子。嫁给三郎后，保留了鼠善于积储粮食和缄默的习性，“阿纤寡言少怒，或与语，但有微笑，昼夜绩织不停晷，以是上下悉怜悦之”。后阿纤被识破真相，不得已离开了三郎，家道随之衰败。再后，三郎将其寻回，阿纤辛劳纺纱织布，家道遂如初。通过阿纤的遭际，塑造了一位任劳任怨、温柔贤惠的女子形象，这样的描述是对鼠不劳而获和窃食本性的颠覆。

《三国演义》里没有写到鼠，但屡屡提到鼠辈，作为对肖小、低微下贱之人的代称。第二十三回祢衡击鼓骂曹，操看了，笑曰：“鼠辈安敢如此！”第三十九回夏侯惇攻打荆州，曰：“刘备鼠辈，吾必擒之。”如此还有多处，恕不繁引。事实上，这些被骂为鼠辈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皆为当时的英雄豪杰。

中国古代名著里都写到鼠，可见鼠广有文缘，值得一书。鼠，作为古代文学作品中特殊的审美意象，包含多重文化意蕴，其贪鄙成性、作恶多端，和生肖呈祥、机敏多智的对立，使人们心里纠结：一方面厌恶、痛恨它；一方面对它神秘的天性（鼠多在仓廒出没，传为掌管粮仓的仓神）和高超的技能无可奈何，甚至叹而服之，这种心理长期积淀于人们心中。

中国古代名著里的鼠，正是人们借助文学形象对鼠爱憎的艺术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