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泰米尔《第十天的老虎》中象征意象的探析

邢琬莹

摘  要：《第十天的老虎》选自阿拉伯著名短篇小说家扎克里亚·泰米尔1977年发表的同名小说集，是该作家重要代表作之一。这篇小说最显著的艺术特色在于作者在文中采用了形象巧妙的象征艺术表现手法。本文旨在探究小说中人物、情节、空间的象征意义，揭示当时叙利亚独裁统治者对人民的奴役。

关键词：扎克里亚·泰米尔;《第十天的老虎》;象征意象

扎克里亚·泰米尔（1931—），叙利亚当代著名作家，长期以来被公认为阿拉伯世界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作家之一，以写存在主义和荒诞派小说著称，为阿拉伯小说形式与内容的创新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

短篇小说《第十天的老虎》是一篇现代政治寓言，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意义及讽刺意味，讲述了曾经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老虎，被困于笼中后，为了求得食物，在短短十天之内被老谋深算的驯兽师一步步驯服的故事。小说的创作背景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叙利亚处于军事独裁政权的统治之下，整个社会受党派之争动荡不安，叙利亚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对于民主的渴求十分强烈。小说《第十天的老虎》中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循序渐进的故事情节以及压抑的空间设置都蕴含深刻的象征意义。

一、人物的象征意义

象征是人类文化的一种信息传递的方式，是借用某种具体、形象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人物或事理，以表达真挚的情感及深刻的寓意，使文章立意高远，富有深意，这种以物征事的艺术表现手法叫做象征。小说《第十天的老虎》中有两大主要人物：老虎、驯兽师，这两个主要人物分别代表不同的象征意象，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小说寓意以小见大，其中具体人物的指向具有广泛性与普遍性，表现了当时叙利亚社会的普遍风气。

小说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笼中老虎，其象征着广大饱受压迫的叙利亚人民。文中描写了驯兽师驯服一只老虎的过程，而阿拉伯语原文小说的标题中使用的是阿语“老虎”这个词的复数形式，其象征意象更加明确，象征意义更为强烈，表明受专制统治迫害的并不是一只老虎、一个叙利亚人，而是一群老虎，所有敘利亚的人民，从而深化主题，使文章寓意得到升华。而作者选择老虎作为小说的象征意象并不是随机的，老虎这一动物形象是富有深刻文化内涵的。在阿拉伯国家的文化之中，老虎被视作百兽之王，具有崇高的地位，在阿拉伯人眼中，老虎本是威风凛凛、自豪勇猛的形象，而文中这一形象的最终塑造却与其传统观念中的老虎的形象有着巨大反差。作者在小说中塑造的老虎整日受困于笼中，曾在森林中享有自由，无拘无束，性格桀骜不驯，起初它对驯兽师的命令不屑一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虎饱受其压迫与饥饿难耐的折磨，最终为了裹腹而屈服于驯兽师，曾经的尊严、风光荡然无存。这正如当时身处在叙利亚的人民，他们曾经生活自由自在、有尊严有骨气，然而在现实中却困顿于国家这个牢笼之中，饱受专制统治者的压迫，而为了求得生计不得不向统治者低头屈从。因此作者使用老虎这一意象以象征叙利亚人民极具相似性、代表性，生动形象地刻画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叙利亚人民的形象。

小说中另一重要人物驯兽师，是一个诡计多端、虚伪傲慢的人物形象，其象征着当时叙利亚政府的专制统治者。驯兽师在最初面对笼中老虎时，没有丝毫畏惧之情，他对老虎最终的臣服胸有成竹，因为他深知老虎的弱点，从它的胃下手，掌握老虎的食物从而使它屈服，体现出驯兽师的老谋深算、残酷无情。在驯虎过程中，驯兽师对老虎施以伪善、冷嘲热讽的态度，同时对其软硬兼施，用尽手段，无情践踏老虎的骨气与尊严，又以食物为要挟来折磨老虎，使其身心俱疲，击溃其意志，最终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使老虎屈服于他，对他唯命是从。小说中，作者塑造的驯兽师是一个傲慢无礼、反复无常，爱发号施令的负面人物的形象，他能够轻易掌控受困于笼中的老虎，指令老虎按他的要求做事。作者以驯兽师象征统治者，以老虎象征人民，其象征意象就已分化出等级，体现了二者在地位上的不平等，而驯兽师正如当时叙利亚政府的独裁统治者，对叙利亚广大人民进行残酷无情的压迫与奴役。

二、情节的象征意义

小说《第十天的老虎》在情节设置上独具特色，整个故事以十天时间为线，情节发展层层推进，其中每一天的故事情节都有深刻涵义，独具象征意义，引发读者对文章深层象征含义的探究。

第一天老虎被困笼中，对于围观它的驯兽师及学徒们是怒目相对、骄傲不屈的姿态。然而驯兽师丝毫不畏惧老虎，并向老虎宣称他才是唯一有权发号施令的人，老虎不以为然，于是驯兽师不给它食物，令其挨饿。作者以描写老虎和驯兽师第一天的对峙来象征叙利亚人民与专制统治者之间的矛盾。起初的叙利亚人民有尊严、有傲骨敢于与专制统治者做抗争，但在统治阶级眼中身处国家这个牢笼中的人民毫无威力可言，他们只能束手就擒、乖乖服从。

第二天则是故事情节的重要转折点，老虎由于饥饿而态度软化，向驯兽师妥协。驯兽师第一天没给老虎食物，使其饱受饥饿之苦，于第二天对老虎威逼利诱道，只要按照他说的做，承认饿了就让它吃饱，老虎无奈回答饿了，驯兽师感到满意并给了它食物。由此这是老虎对驯兽师的第一次低头妥协，用驯兽师的话来说就是老虎已掉入陷阱，无法逃出，而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也证实了他的观点，老虎已经由此而失去了骨气，此情况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象征叙利亚统治者计谋多端并且伪善，能够轻易实现对人民的掌控，以及人民在专制统治之下的无奈妥协，并暗示其悲惨的命运走向。

于是第三天，驯兽师对老虎要想获得食物提出了附加的条件，他要求老虎按照他的要求做事。老虎开始并不答应，但在驯兽师的假意劝说下，稍作思考便同意了，于是老虎按照驯兽师的要求在笼子里转圈。老虎为了获取食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它的态度也开始软化，这实则是在传达叙利亚人民为了生计，已经无意识的被动接受了统治者的掌控。在第四天老虎已经完全接受驯兽师的命令，它已经形成一种惯性思维，认为要想获得食物就要完成指令，但驯兽师对此并不满足，他要求老虎学习猫叫，老虎乖乖照做，却因学得不像而没有食物。在第五天老虎学会了猫叫，驯兽师奖励给它食物，并“高兴地说道：‘好极了！你学得可真像二月的猫叫春。”作者描绘的驯兽师的语言极具侮辱意味，表达出统治者奴役人民的冷漠而丑陋的嘴脸，充满了讽刺。而在第六天，驯兽师变本加厉命令老虎学驴叫，老虎自认百兽之王，感到被羞辱，坚决不从，于是驯兽师一言不发离开。第七天，驯兽师笑容满面接近老虎，并伪善地诱惑它只需学驴叫一叫就会有肉吃，老虎感到屈辱万分，但却无能为力，最终紧闭双眼学起驴叫。由让老虎学猫叫再到学驴叫，突显驯兽师得寸进尺、残酷冷漠，而当时的叙利亚统治者就是通过手握人民的生计来源以控制他们，进一步奴役他们，并且越来越变本加厉，使人民忍辱负重，生活痛苦不堪。驯兽师于第八天作了一篇演讲，他要求老虎在其发表完后鼓掌，老虎却没能听懂他演讲的内容，于是驯兽师表示不管他说什么老虎都要赞赏，并为其鼓掌叫好，老虎就立即请求驯兽师的原谅，表示自己是个文盲，要它鼓掌，它就会照做。驯兽师与老虎之间的对话有强烈的讽刺意味，作者于此处将老虎心态的彻底转变刻画得淋漓尽致，并狠狠地嘲讽了叙统治者的虚伪把戏。到第九天时，老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傀儡，在笼中吃着驯兽师给的草料，渐渐适应了草的味道，俨然从一只肉食动物变成了素食动物，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意味。第九天的老虎已经完全丧失自我，逆来顺受，象征叙利亚人民在专制独裁统治者的压迫下，无奈却不得不改变自己以适应残酷社会环境的状况。

在小说结尾作者对于第十天情节的描写则是全文的点睛之笔，直接挑明老虎、笼子的象征意象，揭示深刻的象征意义，升华主题，引人深思。

三、空间的象征意义

小说《第十天的老虎》中囚禁老虎的笼子有着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此空间意象更是在文中频繁出现。文中老虎的笼子实际上是叙利亚这个国家的缩影，象征敘利亚整个国家便是叙人民身处的巨大牢笼。

作者在文章第一段便提及“森林远离了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但老虎忘不掉森林。”象征国家不仅困住了叙利亚人民的身体，也封闭了他们从前自由快乐的日子。全文中老虎一直处于笼子这一空间之中，被囚禁的老虎由最初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到无奈妥协、对驯兽师俯首听命，即使强壮如老虎却也无力逃出囚困它的笼子。作者在文中虽未对笼子做细致描述，但通过老虎被困其中的状态及其无力反抗的局面，可以使读者联想到虎笼的巨大，及笼子的冰冷坚硬，一旦困入其中便不可挣脱，这正象征着叙利亚这个巨大、强硬的国家机器。

笼子作为本文的空间象征意象，其传达的象征意义至关重要，实则反映了叙利亚人民备受国家机器的封锁困顿，在其中忍受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结语：

小说《第十天的老虎》是叙利亚著名作家扎克里亚·泰米尔的得意之作，这是一篇现代政治寓言。其独特之处在于通篇巧妙使用了象征手法，刻画了丰富的象征意象，具有深远的象征意义。文中老虎象征叙利亚备受压迫的广大人民，驯兽师象征着叙利亚政府独裁统治者，而笼子则象征人民身处的国家。作者通过讲述驯兽师仅在十天内驯服笼中虎的故事，象征叙利亚专制统治者对人民的奴役与压迫，以揭示当时叙利亚社会的残酷，广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具有强烈的现实批判意义。其中象征手法的使用不仅别出心裁、寓意深厚，更是进一步升华主题，使读者加深对文章思想内涵的理解与思考，增强作品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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