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馆藏唐代铜镜及分期探讨

2020-05-19 07:44苏朝阳
关键词:瑞兽铜镜纹饰

□苏朝阳

铜镜,又称“鉴”或“照子”,是古人以青铜为原料熔铸而成的用以照面饰容的妆奁用品,兼具实用性与艺术性,且有较强的宗教性。它是社会一定时期内的政治、思想、文化、宗教、艺术的具体表现,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学术价值和收藏价值。已有的考古发掘资料表明,铜镜最早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晚期的齐家文化,历经商周、汉唐、宋元明,直至清代被玻璃镜取代才逐步退出历史舞台,是我国起源时间最早、使用时间最长的铜器之一。铜镜作为河南禹州文物资源的重要代表,仅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藏铜镜就有65件之多,涵盖了战国、汉代、唐代、宋代、金代和明代等不同历史时期的重要镜种,见证了中国古代社会的变迁。笔者拣选部分有时代特色的唐代铜镜,对其予以探讨。

一、唐代铜镜概述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政治、经济、文化高度发展,东西方文化交流频繁,使中国铜镜的发展达到最高峰,制造工艺先进,种类繁多,纹饰复杂,形制多变。造型上,除了继续沿用前代的圆形、方形之外,又创造了菱花式、葵花镜及委角方形镜。在镜背纹饰和布局上,突破了前期的程式规范,形成了一种自由、豪放的独特风格。虽然还是环绕式和对称式的表现手法,但是它更加注重写实,布局清新,明朗、流畅、华丽,自由活泼,特别是高浮雕技法,生气充沛,柔美自然。其内容题材丰富多彩:珍禽异兽、花鸟鱼虫、神话传说、宗教故事、社会生活等异彩纷呈,自由活泼,蕴含着人们对理想的追求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唐代科技文化的快速发展,东西方文明的碰撞交融,使得铜镜在制造工艺上借鉴了金银、漆、贝等多种材质的加工技术,制造出了绚丽多彩的特种工艺镜,如金(银)背镜、金银平脱镜、螺钿镜、鎏金(银)镜、宝石镶嵌镜等[1]。这一时期,在铜质的合金中加大了锡的比重,质地上显得银亮,既美观又实用。唐代诗人姚合的《咏镜》诗曰:“铸为明镜绝尘埃,翡翠窗前挂玉台。绣带共寻龙口出,菱花争向匣中开。孤光常见鸾踪在,分处还因鹊影回。好是照身宜谢女,嫦娥飞向玉宫来。”由此可见,当时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铜镜已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件必备品。

二、馆藏唐代铜镜赏析及分期

海兽葡萄纹铜镜 旧藏。直径14.3厘米,缘厚1厘米,伏兽纽,背面纹饰系高浮雕,图案奇特逼真,立体感极强。主题图案以海兽和葡萄组成,一圈凸起的弦纹将镜背纹饰分为内外两区。内区有六只海兽和九串葡萄。海兽攀缘在葡萄枝蔓之间,其体态丰腴,或伏或卧。葡萄颗粒饱满,错落有致。外区葡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禽鸟、瑞兽点缀其间,或展翅欲飞,或啄食葡萄,或飞跃奔跑,生动活泼,惹人喜爱。边缘饰一周流云纹。海兽葡萄纹镜,是唐代新出现的且最具典型特征、最富有魅力、最有影响的镜类之一,宋代《博古图录》称之为“海马葡萄镜”,清代《西清古鉴》则称之为“瑞兽葡萄镜”。从目前出土情况来看,它大致出现在高宗时代,武则天时期最为盛行[1],其形制以圆形为主,方形、菱花形较少。结合许昌地区出土唐代铜镜情况,该镜应属于武则天时期[2]。(图 1)史料记载,“海马”是西域大宛马,“海兽”则是西域狮子。“海”字并非海中之意,而是指代西域、海外,是唐代在文化交流中吸收外来文化的见证。在传统文化中,海兽镇水,祥鸟呈祥,代表着风调雨顺、平安祥和; 葡萄是西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中原的,蔓延的枝条和丰硕的果实,寓意“长寿富贵、多子多福”,非常符合唐代的传统观念和审美风格[3],因而备受人们的喜爱。

海兽葡萄纹镜的这种具有强烈时代气息的新纹饰,有着典型的西域风情,既从侧面反映了中原文化与西域文化交流的历史,又体现了唐代文化在继承传统艺术的基础上,吸收外来营养,创造新的艺术风格的特点[1],从而形成了具有民族特色的艺术风格。

菱形花鸟纹铜镜 1975 年5 月禹县张得乡(今禹州市张得镇)张得西村出土。直径13.6厘米,缘厚0.6厘米,八出菱花形,兽纽,一周凸起的弦纹把镜背分为内外两区,内外区分饰对称的花鸟纹一圈。内区四只鸳鸯站在莲花或莲蓬之上,或展翅欲飞,或驻足挺立。外区蝴蝶、花草相间分布,纹饰刻画细腻,清新自然,栩栩如生,是典型的唐代花鸟镜。(图2)菱花形铜镜是唐代出现的一种新镜形,始铸和盛行于武则天长寿年间至玄宗开元时期[4]。铜镜以鸟为主题的纹饰始于盛唐,鸟纹样种类繁多,雀、孔雀、鸿雁、鸳鸯、凤凰等都有出现。唐诗中也有鸟纹镜的反映,薛逢《追昔行》中“嫁时宝镜依然在,鹊影菱花满光彩”,正是对这一镜形的真实写照。

云龙纹铜镜 也称盘龙纹铜镜,1977 年夏禹县城关镇(今禹州市韩城办事处)西大街出土。直径24.5厘米,缘厚0.6厘米,八出葵花形,圆纽。饰一硕大的浮雕蛇颈兽身龙像,昂扬飞腾于云纹中,一爪高攀,一爪后撑,一腿蓄力,另一腿横伸,与卷曲翻裆的长尾头部纠结,龙爪粗突,龙首生双角,回首张口向纽,状如吞珠,躯体饰繁密的鳞纹,四朵祥云饰于身体周围,姿态顽皮生动。造型栩栩如生,纹饰大气磅礴,呈现盛唐气象。(图3)该镜与出土于河南偃师杏园玄宗开元二十六年(738 年)李景由墓、广东韶关玄宗开元二十九年(741 年)张九龄墓、河南陕县肃宗至德元年(756 年)墓等纪年墓中的唐代盘龙镜[5]以及西安2006 年东南三环3 标段M49出土的龙纹镜[6]为同一时期产品,有可能是作为千秋节的赐镜,流行年代主要是盛唐,特别是唐玄宗时期[2]。

图1 海兽葡萄纹铜镜

图2 菱形花鸟纹铜镜

图3 云龙纹铜镜

双凤纹铜镜 1977 年12 月禹县城关镇(今禹州市韩城办事处)西大街办事处禁沟出土。直径15.8厘米,缘厚0.5厘米,八出葵花形,半球形圆纽,座外高浮雕双凤、莲花,双凤站在枝头伸展双翅,相对式排列,体态婀娜。双凤的双翅以短斜线修饰,极富动感,双尾线条塑造得像花枝一样秀美婉丽,凤尾见蔓草形勾卷,极为美观大方。上方为一整株莲花,下方为掐枝莲花,素宽缘。该铜镜纹饰秀雅,品相完美,流行时间应在中唐时期[2]。(图 4)

银背瑞兽雀鸟花枝纹铜镜 1987 年1 月禹县公安局(今禹州市公安局)移交。直径5.5厘米,缘厚0.5厘米,六出菱花形,蟾蜍纽。一周菱花形凸棱将镜背分为内外两区。内区蟾蜍纽周围为瑞兽、鸾鸟两两相间排列,间以缠枝花卉相连,瑞兽绕纽同向奔跑攀缘花枝,鸾鸟在花枝间盘桓,珍珠纹地。设计精巧,錾刻精美。此类镜一般尺寸较小,是唐代贵族妇女随身携带之物[7]。金(银)背镜,是将整块金(银)片做出装饰纹样镶嵌于镜背的铜镜,也有人将其称为贴金(银)镜、金(银)壳镜,主要流行于武则天至玄宗开元时期[1]。金(银)背镜的制作,一般是把金(银)壳在模内锤揲成型后,再錾刻细部,最后黏结镶嵌而成。镶嵌金背、银背,为唐镜制作的新工艺,是金银细作和铸工相结合的产物。此类镜遗存较少,仅在西安、洛阳有出土,可见其使用等级与范围之局限,因此显得尤为珍贵。(图 5)金(银) 背镜的出现,与唐代社会喜新尚奇、追逐雍容华贵的社会背景有关,既符合唐人的价值观和审美观,又是唐代金银器盛极一时、融中西技艺为一体的金银器制作工艺达到顶峰的具体体现。《旧唐书·高季辅传》中有“十八年,加银青光禄大夫、兼吏部侍郎,凡所铨叙,时称允当。太宗尝赐金背镜一面,以表其清鉴焉”的记载,指的应该就是这种金(银)背镜[1]。这不仅反映出唐代铜镜常常被作为馈赠的礼品,也从侧面反映出铜镜在当时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盛行。

宝相花铜镜 1986 年11 月禹县梁北乡(今禹州市梁北镇)大席店砖厂出土。直径13.7厘米,缘厚0.3厘米,圆形,半球形纽,六瓣菱花形纽座。主区纹饰,相间排列“葵花式”“菱花式” 两种不同的宝相花。花瓣以线表示,花托以面表示,花与苞中间有点相隔。整个纹饰,点、线、面相结合,显示出端庄素雅的艺术风格。浮雕式的铸造工艺富有立体感,更彰显饱满特色。素窄缘。(图6)宝相花吸收自然界中莲花、牡丹等各种花型的精华,进行艺术性美的创新,极具吉祥美好寓意[3]。该镜与徐殿魁所划分的瑞花镜(亦称团花镜)Ⅰ型C 式(如武宗会昌二年偃师杏园郑夫人墓出土镜)相同,应属同一时期,即晚唐时期[4]。

图4 双凤纹铜镜

图5 银背瑞兽雀鸟花枝纹铜镜

仿汉规矩铜镜 1979 年9 月采集。直径13厘米,缘厚0.4厘米,银白色质地,圆形,圆纽,半球形,柿蒂纹纽座,纽座外一周凹面方格。方格内,饰有简单的几何纹饰。方格外的主纹饰区,以 T、L、V 形符号将之分为四方八区,分别饰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瑞兽、禽鸟等,其间填充禽鸟、卷云纹。纹饰外一周栉齿纹,三角锯齿纹与双线锯齿纹、连珠纹外缘。(图7)该镜与李彦平在《唐代复古风格铜镜》 一文中的规矩镜Ab 亚型描述基本相同,应属同一时期,即中晚唐时期。与汉代规矩镜相比,纹饰模糊,线条较粗,纹饰不够流畅,立体感稍差,镜缘、填充纹饰、质地方面明显有唐代铜镜特点,形成了汉唐合二为一的特殊风格,是唐代众多铜镜类型中独具特色的一种。规矩镜所隐含的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念以及“沟通天人,祈降福祉”的神仙思想,使得唐代铜镜铸造的历史回潮中以规矩镜为主要镜种[8]。

图6 宝相花铜镜

图7 仿汉规矩铜镜

唐代出现了一些早期风格铜镜,以模仿汉代铜镜风格为主,主要出土于西安和洛阳地区。此种风格的铜镜,既有早期收藏保留下来者,也有部分器形是唐代风格,但纹饰却融入了汉式铜镜的纹样,成为具有复古风格的汉式唐镜。复古风格铜镜,是唐代铜镜生产中的一种多样化、差异化策略,是用来满足少量具有复古情调的人选用的普通商品,并不具有等级意义。唐代铜镜的复古风气,对宋代以后大量仿制前代铜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8]。

三、结语

铜镜是中国重要的物质文化遗产,铜镜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铜镜自齐家文化出现后,随着制铜工艺的不断提升,先后于战国、汉代、唐代出现了三次高峰。特别是唐代的铜镜制作,出现了平脱、错金银、螺钿、铅花、鎏金等制镜工艺,达到了制镜艺术的最高峰。宋代以降,铜镜虽仍然流行,但逐渐衰退,并日益成为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用品。至清代,因玻璃镜的出现而淡出人们的视野。铜镜不仅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关系,是人们不可缺少的生活用具,更以其形制多样、纹饰精美、工艺精湛、内涵丰富成为中国文化遗产的瑰宝。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所藏唐代铜镜,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禹州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生活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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