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伴我走香江

2020-05-19 00:24陈佐洱
华声文萃 2020年4期
关键词:小勺移民妻子

陈佐洱

咪咪的“斑秃”

1994年的春天,我迎来从事港澳工作6年后的新挑战,奉命赴香港出任专责政权交接谈判的中英联合联络小组中方代表。妻子随任,大白猫咪咪怎么办?我决定咪咪也同行。

3月11日中午,经过3小时飞行,抵达香港。咪咪从货舱里出来就得送去隔离观察——“坐移民监”。据港英的法律规定,来自中国内地的,尽管健康、防疫等证明文件齐备,也得关4个月“移民监”,食宿费用由主人自理。

6月30日,我和同事们努力与英方达成了到任后的第一个协议,确定了未来中国驻军陆海空布防用地的安排。下午就匆匆赶去,看望咪咪。过去3个多月里,我们每次的“探监”,都令咪咪兴奋不已。但是就在前两天谈判颇为紧张的时候,狗房管理处打来电话,说咪咪病了,精神萎靡,脑袋上的细毛突然掉光了半边,可能得的是某种皮肤病。

咪咪的“牢房”在最里头一排,进入大门时相互根本见不着面,可是我分明听见了它的叫声,它一定已经听到了我渐走渐近的脚步。

这场人猫相会的情景可以用两个词形容:“久别重逢”“嘘寒问暖”。之后,我来到管理处办公室了解咪咪的病情。电视台的晚间新闻正在播报中英联合联络小组签署关于未来军事用地使用安排协议的场景,接待的公务员特别客气。他们介绍说咪咪大约半个月前开始出现症状,狗房接连找了3位兽医为它诊治,抹了好几种抗真菌的皮肤病药,都不管用;接连几天,狗房都到附近海边去买新鲜小鱼喂它,也不合胃口。后来一位英国兽医翻阅了大量资料后诊断,咪咪可能是精神受到重大刺激所致,就像人的“鬼剃头”。好在“移民监”期限快到,希望这之前我们可以多来看看它,安抚它的情绪。

果然,咪咪“坐监”期满,回到中国外交部工作人员宿舍不久,就身心怡然,秃了半边的脑袋上又长出细密的绒毛来。

释放压力

第二年冬季,是我出任中方代表以来最艰难的时光。由于英方违反《中英联合声明》,连续5年以超過香港GDP 5倍的速度大幅提高社会福利,扬言还要干5年。我在预算案编制专家小组会议上公开指责港英当局改变了与基本法相衔接的量入为出的理财原则,临撤退前大撒金钱,收买人心。始作俑者、末代港督彭定康恼羞成怒,当晚就率领一众港英高官对我围攻,接着又策动各种媒体对我的讲话断章取义,大肆抨击,一星期内出现了上千篇文章高压下来。

我的妻子也承受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压力,甚至不愿上街。我与她促膝谈心,咪咪就坐在我俩之间。我摸着咪咪圆滚滚的脑袋,说:“历史是公正的,会善待我们。在政治斗争中,智慧和正气一定要比感情更高。”我轻哼电影插曲《驼铃》,不无苍凉的曲调和旋律,从心田贴己流过。刚才还兴高采烈迎我进门的咪咪此刻一脸缄默,仰头瞪着一蓝一黄的大眼睛,不时忽闪一对不大不小的耳朵。

光阴如梭,到了1997年6月下旬,有关实现香港平稳过渡的14项重要谈判业已完成,突然闲了下来反而不习惯,我倚坐在宽大的窗台上,翻看当天报纸,忽然想起了咪咪,说道,“咪咪,我们快要回家了。”脚下的咪咪短促地回应了声“喵呜”,立刻就地打个滚,蜷曲身咬咬自己的尾巴,这都是它开心的表示。

情义深长

1998年3月,我们带着咪咪回到了北京。

咪咪有一天忽然不动了,全身皮毛蜡黄,明显消瘦许多。妻子诊断咪咪肯定吃了有毒的东西,导致急性肝损害,皮肤、黏膜和眼球巩膜等部分出现黄疸的症状。宠物医院的诊断是一样的,立刻给它挂瓶,开保肝药。

刚动完肿瘤手术的妻子每天把咪咪抱在怀里,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牛奶,除了牛奶,它什么也不吃。靠着这唯一营养,咪咪终于挺过来了。

经过这场大病,咪咪的生活中多了个伴儿——小女儿把她在美国养的猫儿Kissy送来北京。咪咪与Kissy相安无事。

我妻子去世之前,在医院病床上艰难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Kissy,咪咪……”这句临终牵挂,在家的猫们好像心有灵犀地听到了。当晚,亲友们来家布置了个简单的灵堂。等客人们一走,咪咪随即领着Kissy来到铺盖白布的灵台前蹲坐守灵。夜深人静,我睡不着,发现它俩依然那样蹲坐着。天熹微放亮时,我再去窥探,它俩还在原地肃穆守护着……

(摘自《我的港澳情怀:走过的路和思考》 中国文史出版社2019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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