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舞台之间的《雷雨》

2020-05-26 02:04沈碧雯
卷宗 2020年9期
关键词:序幕尾声第一版

摘 要:本文拟从本剧作序幕和尾声的问题,以及对于《雷雨》命运观的批评两方面来探讨其所表现出的一个世界性的文学现象,即文学个人化与时代化之间所能构成的冲突和张力。

关键词:《雷雨》;曹禺

1 弥撒的失落——序幕和尾声的命运

《雷雨》的序幕和尾声,这两部分对于曹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序幕和尾声的删减,一来可能是如曹禺所说是由于初次首演篇幅的原因所以被删去,二来可能是因为背景上来说,《雷雨》出现在三十年代,这时的戏剧已经经过了如上所述文明戏到爱美剧,在向第二次专业演剧过渡的阶段,而时代话语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曹禺的创作一开始沉浸在个人话语的创造,个人话语与时代话语之间的差异,也许是其后未被搬上舞台和书中删减的原因。

曹禺在《雷雨》序的后半部分讲,此地我只想提出“序幕”和“尾声”的用意,简单地说,是想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低着头,沉思地,念着这些在情热,在梦想,在计算里煎熬着的人们。荡漾在他们心里的应该是水似的悲哀,流不尽的;而不是惶惑的,恐怖的,回念着《雷雨》像一场噩梦,死亡,惨痛如一只钳子似地夹住人的心灵,喘不出一口起来。《雷雨》诚如一位朋友所说,有些太紧张(这并不是句恭维的话),而我想以第四幕为最。我不愿这样戛然而止,我要流荡在人们中间还有诗样的情怀。“序幕”与“尾声”在这种用意下,仿佛有希腊悲剧chorous一部分的功能,导引观众的情绪入于更宽阔的沉思的海。

这侧面表现了曹禺受古希腊悲剧的影响,也有很多批评家就宿命论谈及曹禺与古希腊悲剧的关系,但我认为不管是序幕和尾声,还是批评家口中的命运观等细节,其实是内化在曹禺的创作过程中的,他的创作的确内含欧美话剧的影响,但与中国文化以及他本人的经历也是分不开的。这个在田本相的《曹禺传》中大家可以看到一些细节。他自己也说,这个剧有些人说受易卜生的影响,但与其说是受近代人的影响,毋宁说受古代希腊剧的影响。至于说这是宿命论的陈腐思想,这自然是在一个近代人看,是很贴情入里的。但是假若我们认定这是老早老早的一个故事,于是这些狂肆的幻想也可以稍稍松了一口气,叫观众不那么认真地追问究竟,而直接接受了它,当一个故事看。我上学期研究的序幕和尾声中的巴赫音乐在他心中也是如此作用。

他继续讲《雷雨》在东京演出时,他们曾经为着“序幕”和“尾声”费些斟酌,问到我,我写一封私人的信(那封信被披露出来了是我当时想不到的事),提到我把《雷雨》做一篇诗看,一部故事读,用“序幕”和“尾声”把一件错综复杂的罪恶推到时间上非常辽远的远处。因为事理变动太吓人,里面那些隐秘不可知的东西对于现在一般聪明的观众情感上也仿佛不易明瞭,我乃罩上一层纱。那“序幕”和“尾声”便给了所谓的“欣赏的距离”。这样,看戏的人们可以处在适中的地位来看戏,而不致于使情感或者理解受了惊吓。

这一段其实体现了曹禺的美学观点和以观众为中心的创作原则。曹禺在南开中学读书时就在南开新剧团演戏,他深谙舞台规律和观众心理,所以他既是编剧,也是导演和演员,更是自己剧作的观众。但1930年代中期,以至以后的漫长岁月,中国的土地上这样冷静和理智的接受者还是少数,曹禺期待中的接受者与现实的接受者之间注定要产生距离。我去年在看《雷雨》的时候,是主张把序幕和尾声搬上舞台的,但现在我觉得其实它只出现在文字版的《雷雨》上也好,因为就像我们去看画展,静态的画需要一个画框我们才会觉得它是完整的,但是剧场艺术已经为我们提供了舞台,我们本身就处在画框外了所以不用了。

2 《雷雨》的第九個角色是否存在?

曹禺曾说《雷雨》中存在着第九个角色,有不少评论家称之为命运。

关于雷雨的命运观念可能是对于雷雨一个比较有分歧的讨论点了,因为在《雷雨序》和《日出跋》中,曹禺本人都曾模模糊糊的提示过相应的问题。在去年研究序幕和尾声的时候我就注意过曹禺的这段话:《雷雨》对我是个诱惑。与《雷雨》俱来的情绪蕴成我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雷雨》可以说是我的“蛮性的遗留”,我如原始的祖先们对那些不可理解的现象睁大了惊奇的眼。我不能断定《雷雨》的推动是由于神鬼,起于命运或源于哪种显明的力量。情感上《雷雨》所象征的对我是一种神秘的吸引,一种抓牢我心灵的魔。《雷雨》所显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报应,而是我所觉得的天地间的“残忍”,(这种自然的“冷酷”,四凤于周冲的遭际足以代表。他们的死亡,自己并无过咎。)如若读者肯细心体会这番心意,这篇戏虽然有时为几段较紧张的场面 或一两个性格吸引了注意,但连绵不断地若有若无地闪示这一点隐秘—这种种宇宙里斗争的“残忍”和“冷酷”。在这斗争的背后或有一个主宰来使用它的管辖。这主宰,希伯来的先知们赞它为“上帝”,希腊的戏剧家们称它为“命运”,近代的人撇弃了这些迷离恍惚的观念,直截了当地叫它为“自然的法则”。而我始终不能给它以适当的命名,也没有能力来形容它的真实相。因为它太大,太复杂。我的情感强要我表现的,只是对宇宙这一方面的憧憬。

从曹禺自身来讲,《曹禺传》能提示我们很多曹禺在写雷雨前所形成的先验,比如他的童年,他的南开剧作团的演员生涯,他的老师张彭春给予他的指导等等,去年我可能会偏向于基督教对其的影响,但是经过后来的阅读,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不能定性,《雷雨》是一个融合的东西,它反映了那个时代,同时也反映了曹禺自己。

3 《雷雨》的个人生命和社会生命

《雷雨》有其个人生命,也有社会生命。

到1936年底,《雷雨》已经由剧作家个人的生命创造变成了社会生命体,它的意义与价值的确定与开掘,已不仅仅取决于曹禺的个人意志,必然要受到社会、时代的制约,并且接受接受者(读者、观众、导演、演员、评论者......)的参与。

所以在对《雷雨》的最初接受中,存在着两种解读,一种是尽可能地按照剧作者的个人话语去解读剧本,如刘西渭所写的《〈雷雨〉》。另一类解读用的则是时代的话语,主要是一些将其解释为社会问题剧的批评。

用时代话语去对《雷雨》进行再解释、再创造,与剧作者的个人话语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只有矛盾、对立,事实上也还有互相渗透,以至转化的另一面。虽然他用“诱惑”、“情感的迫切的需要”等来描述这部剧是他的“个人话语”,但后来他也补充道,“也许写到末了,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压抑的愤懑 ,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这可能是曹禺显意识和潜意识的不同,只不过他的潜意识在《雷雨》演出后与时代话语相遇,碰撞出了火花,而且是一个很大的火花。但矛盾也是不可回避的。作者似乎默认的命运悲剧与当时社会悲剧的差距还是导致一些批评家认为曹禺的作品与其世界观并不一致。这其实也导致了此后《雷雨》的不断删节和修改,造就了所谓钱理群之言——曹禺在大小舞台之间的坎坷经历。

参考文献

[1]《雷雨》,曹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6月北京第一版.

[2]《雷雨·序》,曹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6月北京第一版.

[3]《曹禺剧作论》,田本相,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

[4]《曹禺传》田本相,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第一版.

[5]《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钱理群,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7年1月第一版

[6]《〈雷雨〉人物谈》,钱谷融,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10月第一版.

[7]《世纪新路:现代作家篇》《曹禺的生命历程》,钱理群,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7月第一版.

作者简介

沈碧雯(1995-),女,汉族,山东潍坊,硕士,青岛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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