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诗话》与清代诗歌的主要诗学问题

2020-05-26 09:51张敬雁
青年生活 2020年11期

张敬雁

摘要:南宋严羽所著的《沧浪诗话》作为可与刘勰《文学雕龙》、钟嵘《诗品》以及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比肩的中国古代诗歌理论专著,对清代诗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其中提出了“妙悟”、“第一义”、“兴趣”以及诗禅关系等重要说法,掀起了当时乃至南宋之后历朝与之相关的诗学问题的激烈论辩。《沧浪诗话》分为诗辩、诗体、诗法、诗评以及考证五章,合为一卷,其中以诗辩一章最为重要。全书不仅具有很强的系统性,理论性,还是一部重视形象思维和艺术性的美学论著,对纠正当时文坛忽视诗歌审美特征的缺点做出了重大贡献。《沧浪诗话》不只是对理学的有力的挑战,也为在唐宋两座诗歌大山之后的有清一代诗歌开辟了新的出路。本文将针对《沧浪诗话》影响下清代诗歌的几个主要诗学问题进行探讨,阐述清代诗学思想对《沧浪诗话》的继承与演变。

关键词:沧浪诗话;清代诗歌;唐宋之争

一、“夫学诗者以识为主”

在《诗辩》中严羽提出了“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的主张,即在学诗之始的选择问题。严羽所处的南宋时期的诗歌在宋代理学的渗透下开始学理化,造成了严重的形式主义的弊端。严羽便针对时弊,提出了学诗之始的选择问题。他强调学诗当“学其上”,推崇汉魏晋与盛唐之诗。严羽截取时代学诗的想法直接影响了清诗的“唐宋之争”的诗学问题。清诗的“唐宋之争”即从诗歌创作的宗法问题出发,截取时代进行学习,创作以及发表诗论主张。

在清代初期,以申涵光为代表的河朔诗派宗法唐诗,诗歌风格悲壮、沉雄;以屈大均为代表的岭南诗派宗法唐诗,学唐诗之“直陈其事,径抒其情”的创作倾向,反对宋诗的艰涩之感;被誉为“清初三大家”的黄宗羲、王夫之以及顾炎武也取法唐诗。作为清诗人兼朝廷重臣,他们“不为文人”诗,重视诗歌的现实性,为政治教化服务;以吴伟业为代表的娄东诗派主唐主情,推崇白居易和陆游。

清代中期,宗法唐宋平分秋色。格调派论诗以“格调”为主,崇尚唐诗。认为“宋诗近腐,元诗近纤”,称明前后七子诗为“大雅”;浙派的代表人物厉鹗则另辟蹊径,宗法宋诗,呈现出“学,清,寒”的风貌;翁方纲的肌理派与宋诗相近,评价道“唐诗妙在虚处,宋诗妙在实处”,诗歌创作重视考据与学问;以袁枚为代表的性灵派不宗唐宋,提出对前人诗兼容并包,但以性情为诗之第一要素。

清诗晚期宗法表现得更加鲜明,有的诗歌流派直接以所宗法的朝代为名,如宋诗派、汉魏六朝诗派、中晚唐诗派。清代诗歌面对这唐宋两座诗歌大山,无法彻底地摆脱前人的诗歌创作的影响,只能根据自己的价值取向取法前人,推陈出新。但前人流传下来的必然是经过历史筛选的优秀诗句,学习优秀作品是创作必不可少的前期准备,这也就是严羽开篇即言“夫学诗者以诗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的意义所在吧。

二、“诗者,吟咏性情也”

“诗言志”与“诗缘情”是中国诗歌史上重要的诗学问题。朱自清的《诗言志辩》对“诗言志”的演变有以下详细的论述。春秋战国时期,诗作为外交工具,主要用途在于酬酢。而在人与人交往中,有“观人以言”的习惯,诗文作为言的书面载体,也发挥着“观人之志”的作用。《诗大序》中“志”与“情”十分相似。《礼记·经解》讲“温柔敦厚,诗教也”,将诗与德行和政教紧密联系。到了魏晋六朝,“诗缘情”的说法逐渐增加,陆机提出“缘情”说;曹丕将“志”与“气”相联系;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也指出“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前人之论齐备,严羽则站在“诗缘情”一派,他主张“诗者,吟咏性情也”。

清代诗歌也承继了“诗言志”与“诗缘情”的论辩这一普遍的诗学问题。有清一代,重学问是诗歌创作的主流意识。大多数诗歌流派还是拥护儒家传统诗教,实践“诗言志”这一创作主旨的。但在主流之外,也存在着不同的呼声。神韵诗派的代表人物王士祯便直接继承了严羽的诗学主张,认为一个作家的创作灵感是“得之于内”“忽自有之”的,而不是“强作”的。性灵派是更好的例证,在诗歌创作中性灵派反对模拟之风,强调作诗应“直抒性灵”,反对儒家传统诗教对诗歌的垄断。

“诗者,吟咏性情也。”是严羽诗歌创作主旨的鲜明表达,也为清诗的个别流派提供了“诗缘情”的参照,为清诗创作的多样性做出了贡献。

三、“言有尽而意无穷”

严羽《沧浪诗话》中对诗禅关系的阐述,以及对“识”与“悟”的探讨也是清诗人关注的重要诗学问题。苏轼首创“以禅喻诗”,将诗与禅的关系道出。严羽继承了“以禅喻诗”观点,并建立了整套的诗禅关系的相关理论。主张学诗之始要“见诗之广”,博学广识。继而练习“悟第一义”,能够“熟参”与“辨别是非”。最后掌握“妙悟”的能力,即達到直觉体悟的境界。

对于严羽的“妙悟”说,清代诗论家毁誉不一,钱谦益,冯班以及袁枚等人认为严羽将“妙悟”说得过于玄奥,“似是而非,误人箴芒”,因而持批判态度。王士祯则赞同并直接继承了此说,强调言外余情,诗歌创作要朦胧含蓄,吞吐不尽。这也就是严羽提出的“入神”境界:“诗之极致有一,曰入神。诗而入神,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惟李杜得之,他人得之盖寡”。陶明濬在《诗说杂记》中对“入神”做出解释:“入神二字之义,心通其道,口不能言。己所专有,他人不得袭取。所谓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严羽的“入神”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诗人的主体地位,重视“悟”。但同时也造成了空疏幽玄之弊。清代的神韵派诗歌便扩大了严羽这一弊病,创作偏离现实,流于空泛,受到了不少批评。沈德潜在《说诗啐语》中谴责严羽“神明妙悟,不专学问,非教人废学也”。大部分清诗人对严羽的诗禅关系,识悟关系持反对意见。这与清诗重视学问的整体倾向有关,同时,也与严羽理论的弊病分不开。严羽过分重视禅对诗的影响,以及悟在诗歌品鉴和创作方面的作用有失偏颇,损害了诗歌的独立性。

结语:严羽的《沧浪诗话》之所以能够在清代引发新的讨论,产生重要影响,皆是因为严羽所论述的问题具有共时性,经年之后仍然有其历史价值。《沧浪诗话》作为涵盖较为详细的诗学专著,同其他著作一样发挥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为清代这一中国古代诗歌的历史总结时期提供了更多的空间,不仅直接影响了清诗创作的多样性,也促成了清代诗学的理论建构。由此可见,《沧浪诗话》的价值是历久弥新的,值得更深地挖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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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则杰.清诗史[M].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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