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的时候

我还记得妈妈搬出去的那一天，她含泪看着我的眼神。

从出生到8岁，妈妈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有很多种，高兴的、生气的、慈爱的、哭笑不得的……但我却只记得那一天，她不舍又决绝的样子。她拥抱着我，说：“薇薇，以后妈妈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我和你爸爸分开了，但妈妈永远爱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想这么说。可不知怎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号啕大哭起来。也许那时的我已经明白，无论如何，妈妈都不会留下来了。

家里变得很安静。爸爸沉默着，很快就到外地打工去了。他告诉我，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学习。

嗯。我在心里认真地答应他，我觉得自己没有顽皮的理由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管你开不开心。在妈妈给我买了两次新年衣服之后，在去爸爸打工的城市过了两个暑假之后，我也习惯了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生活。

我会一直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吗？我想，是的。可后來，妈妈有了新的家庭。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挺难受的，好像妈妈又一次离开了我。我甚至在梦里也抓不住她的衣角，总会哭着醒来，枕巾上一片冰凉。

我不愿跟奶奶说起这些心事，因为奶奶平时已经很辛苦了，而且，她对妈妈也是有埋怨的，我能理解。我更不愿意在妈妈面前说些什么，怕她难受。再说，她当然得有新家庭，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的妈妈啊。

等到我上初一的时候，妈妈已经是两个小妹妹的妈妈了。我早已不会在夜里哭着醒来，只会偶尔幻想着，如果妈妈还在家里，也生了妹妹们，我一定会很仔细地照顾她们，喂她们吃饭，跟她们一起玩……我也幻想着，如果爸爸娶了一个温柔的阿姨，然后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也会一样爱他（她）的……

这样想得多了，我就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完全不介意他们离婚这件事，不会再难受了。然而，就像童年被永远珍藏在成年人的记忆深处一样，当年那个被放开手、号啕大哭的8岁女孩也从未离开过我的灵魂深处。

就在昨天，我看到妈妈的朋友圈里，发了好几张给小妹妹过生日的照片，还配了文字：我可爱的小天使，生日快乐！

我赶紧点了赞，送出了祝福，然后打开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看。我几乎贪婪地看着照片中的彩色气球、生日蛋糕、胖嘟嘟的小妹妹和笑容满面的妈妈。一股酸意猝不及防地从心底蹿出，直达喉头——我发现自己的喉咙哽住了，那酸意出不来，于是继续往上，从湿润的眼眶中涌出来。

此刻，家中没有人，我放任自己发出微小的声音来：“妈妈，您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一个女儿也快要过生日了……”说完，我的眼前已经模糊了。

我多想像7年前那样号啕大哭啊！可是，我怎么能那样做呢？爷爷奶奶得多担心啊？妈妈要是知道了，也会担心，也会难受吧？

我明明已经懂事了，怎么会突然幼稚起来了呢？

生日快乐！亲爱的薇薇。

我知道，别人的祝福再多，也代替不了妈妈的那一份。妈妈的爱是伟大的，女儿的心是纯洁的——哪怕妈妈有所忽略，我们也依然在乎她、关心她。

可你得知道，没有哪个妈妈会真的忘记自己的孩子，哪怕她离开了家。她冒着危险、忍着剧痛迎来的小生命，怎么会被轻易忘却呢？也许，早在妈妈看到你的祝福之前，就已经在想，该给大女儿买什么生日礼物呢？

我知道，妈妈的离开给你带来了无尽的伤痛，就算时间淡化了一切，但记忆的伤痕仍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疼一下。可你发现了吗？在这个过程中，你也成长了，变得强大、乐观、宽容、温暖。当然，也有更深的渴望与失落。这时，不妨提醒一下妈妈，直接告诉她你的心情，你会发现问题很容易就能被解决。

有人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相处，其实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漫长的告别。也许，再过几个生日之后，你也要开始独立生活，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到时，无论生活状态怎样，爸爸、妈妈和你都能获得快乐与幸福，这才是最完满的结局。同时，你也能更深地体会到，他们永远都是你最亲的人。

（倾诉/薇薇 整理/冰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