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最大手表机心企业ETA的断供疑云

斯沃琪集团（Swatch Group Ltd）总部

“断供”导火索的开始

ETA机心由于其之前的一些计划被视为垄断而饱受争议，并受到瑞士政府的多次调查。麻烦始于2002年，当时斯沃琪集团(Swatch Group Ltd)CEO尼古拉斯·G·海耶克(Nicolas G. Hayek，斯沃琪集团创始人)计划削减ETA机心的对外供应量，目标为斯沃琪集团旗下以外的所有钟表品牌。这一决定在瑞士制表业引起轩然大波，在当时，绝大多数瑞士钟表企业都无法自产机心，ETA机心在瑞士钟表市场占比最高时可能超过了四分之三。这种激进的竞争方式威胁到许多竞争企业破产，瑞士竞争委员会(COMCO)不得已在2003年发起了一项调查，最终，斯沃琪集团与瑞士竞争委员会达成协议，ETA机心继续对外供应，否则将违反瑞士卡特尔法律(反对限制竞争法)。

协议规定“ETA向外供应机械机心将持续至2019年12月31日之前。在2014年后机心将递减，在2014年和2015年，ETA机心公司将对外供应2009-2011年间所供应销售数量的75%。到2016和2017年这一比例将降至65%，而2018和2019年为55%”。而且要无差别对待大小客户。再之后，也就是2019年12月31日以后，将对斯沃琪集团解除其所有供应限制。

瑞士竞争委员会是一家瑞士联邦权力机构，负责依据瑞士联邦的反垄断法保证市场充分竞争，一方面要监控企业的垄断行为，一方面也要防止联邦政府限制了竞争。

斯沃琪集团首席执行官尼克·海耶克（Nick Hayek）

CEO再次强调将会在协议到期后限制对外供应机心

就在去年3月初，现任斯沃琪集团首席执行官尼克·海耶克(Nick Hayek)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在现有合同到期后，将不会再向其它主要竞争钟表企业供应机心！“我们每年要向第三方出售51万只机心，我们完全可以自己使用这些产品，我希望他们能在机心上加大投资。”

言外之意，竞争对手主要是两家奢侈巨头LVMH集团和历峰(Richemont)集团。由于ETA机心厂的生产规模庞大，他们的机心价格更低，因此，很多钟表品牌都会选择直接从ETA那里采购机心，而不是建立自己的机心生产线。历峰集团和LMVH集团近年来都开始加大在机心上的投入，但是其投资主要集中在高端系列，他们更加大众化的中低端手表的机心依然来自于ETA或其替代品Sellita。

历峰集团（Richemont）旗下名士腕表采用Soprod 9035机心，由ETA2892机心改制

瑞士表为何无“心”可用

造成瑞士钟表机心在今天选择不多的原因，还是要从1970年代发生的石英革命说起，1969年，日本精工发明了第一块石英表“Seiko Astron”后，石英表以“更精准”、“更复杂”、“更薄更小”迅速取代机械表市场，瑞士各大钟表企业要么转型制作石英表，要么破产，原赖以生产机械机心的机床设备纷纷被贱卖、机心图纸被破坏，导致1980年代末石英危机结束后，难以恢复机械表的生产。在随后所谓的机械表复兴初期，却很少有品牌能制造出自产机心，这意味着几乎每个手表品牌都需要从第三方机心供应商那里采购机心。

浪琴L897.2自动机械机心是基于ETA2892机心的基础上添加了年历模块

采用SW200机心的GUCCI腕表

随后在2002年至2010年间，瑞士机械表的市场不但恢复了以往，而且很快就上升到了钟表史上最繁荣时期，ETA机心旗下的代表产品：2824、2892、7750这三款机心在经过市场几十年的验证后获得了不错口碑，一时间难以有更好的替代者。不过，ETA机心在市场上被业内认可并没有让斯沃琪集团有理由开心，毕竟斯沃琪集团的主营业务仍然是以生产、销售成表为主，集团外采用ETA机心的品牌，与集团旗下众多搭载ETA机心的品牌在市场上形成竞争关系，抢走了市场份额，斯沃琪集团旗下采用ETA机心的主要品牌为天梭、美度、汉密尔顿、雷达、浪琴等。海耶克家族一直以来对他们的竞争对手在采用自己集团旗下ETA机心十分不满，声称他们在机心生产上几乎不进行任何投资，而是将资金投入到营销之中，并直接从ETA购买成品机心来拼凑手表。

寻求ETA之外的机心

其实，在ETA实施的第一年(2006年)以来，ETA机心对外的供应量急剧下降，促使斯沃琪集团以外的钟表品牌开始寻求来自瑞士及其他地区的替代机心。当然，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中，搭载自产机心手表等于高端手表的呼声渐高，也促使了更多的品牌投入自产机心的研发当中。不过，想要研发一款性能比较稳定的自产机心并不容易。一款新机心从设计、研发、测试到最后量产，在研发上市周期和费用上对于许多规模较小的钟表品牌来说并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即便是拥有自产机心生产设施的大公司，目前也依赖于ETA许多型号的现成机心，如上边提到的历峰集团旗下万国、沛纳海和卡地亚的一些入门级表款，在最开始也是一直采用ETA机心(其中一些机心在搭载到产品前已被修改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程度)，如今已慢慢转变采用另外一家独立机心公司Sellita机心，这家机心工厂基本上可以替代掉ETA机心带来的减产。

替代机心崛起，ETA机心开始供大于求

虽然斯沃琪CEO在去年初还坚称协议到期后将限制对外供应机心，但其实ETA机心近几年整体呈现出供大于求，产能过剩。近些年全球钟表市场不景气，Sellita、Soprod等机心企业也相继崛起，再加上如帝舵、百年灵和卡地亚等多家品牌都相继推出了可替代ETA的自产机心，种种因素导致ETA机心就“供多于求”。

在2016年，斯沃琪集团向瑞士竞争委员会提出补充协议的请求：原协议中的供应机心数量尚未由第三方客户购买，但ETA有义务保持约150万个机心的生产能力，应允许ETA向所有钟表企业出售未被购买的机心。但这一补充内容被瑞士竞争委员会拒绝了。随后，ETA不得不大幅度提价来以应对机心滞销后的成本增涨。

帝舵MT5612自产机心

百年灵（Breitling）B01自产计时机心

2020年，ETA有可能被禁止向第三方供应机心

就在距离协议截止日期没有几天的2019年12月20号，多家瑞士媒体报道称，瑞士竞争委员会正在考虑禁止斯沃琪旗下的机心制造商ETA向第三方手表品牌供应机心。此举着实令人意外，因为瑞士竞争委员会在此前是一直强制要求斯沃琪集团必须向第三方供应机心。讽刺的是，这条禁令改变了这两个对手的初衷，斯沃琪集团现在希望继续对外出售机心，而瑞士竞争委员会则要求全面停止。

此次禁令范围不包括员工人数不足250人的中小型手表品牌。瑞士竞争委员会的负责人PatrikDucrey表示，斯沃琪集团仍可以向中小型客户提供机心，但是必须公平对待他们。此前，批评人士指出该禁令将导致行业机心短缺，对小型钟表企业造成致命一击。PatrikDucrey在接受采访时回应到：“我不确定这是否会导致市面上的机心供应不足，目前机心市场依然存在灰色地带，同时品牌们也已经拥有了不少库存。”

作为第三方制表品牌，瑞士萧邦（Chopard）联合总裁Karl-Friedrich Scheufele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了担忧，并坦言如果禁令真被执行，那么萧邦2020年的部分新表计划将无法实现，即便萧邦有自己的机心厂，但是突如其来的变化需要较长时间消化。

斯沃琪集团随后发布声明表示，将保留向瑞士竞争委员会索赔的权利，并要求按照之前的协议来执行：2019年12月31日，斯沃琪集团和瑞士竞争委员会有关ETA机心供应的协议自然终止，斯沃琪集团应从2020年开始自行决定是否向第三方供应ETA机心。

表面上看，瑞士竞争委员会的这一举措是为了让ETA机心的替代企业得到更好发展。而据斯沃琪集团的说法，这项禁令完全没有依据，事实上ETA已经不再是机心行业里的最大供应商。目前，这一头衔属于Sellita，该公司在2019年提供了100万枚机心，而ETA的数字仅为其一半。

接着，瑞士竞争委员会官方宣布将协议延长一年时间，并暂缓禁令。这意味着斯沃琪集团在2020年12月31日之前仍需按照要求继续向第三方供应ETA机心，而瑞士竞争委员会将会在2020年夏天给出关于是否在未来禁止ETA向第三方供应机心的最终决定。对于瑞士竞争委员会突然从强制要求供货转变为强制禁止供货的决定，斯沃琪表示“不可理解”和“不可接受”。

瑞士竞争委员会总监Patrik Ducrey

对采用ETA机心的第三方制表品牌而言，ETA机心断供将对他们的 供应链带来严峻挑战。ETA公司在2019年为第三方品牌制造了约500,000枚机心，无论在价格还是质量上，ETA都是第三方企业的极佳选择。而且ETA机心除了上述的2824、2892和7750机心外，还有ETA6498、7001等多款高质量的机心。

ETA机心断供之后的替代者

假设ETA真的被瑞士竞争委员会禁止之后，可能在目前最佳的备选为Sellita机心，这是一家相对较新的瑞士机心制造商，通常会被认为是模仿ETA机心，该公司“仿制”ETA机心(Sellita公司生产的SW200、SW300和SW500机心，分别对应ETA公司的2824、2892和7750)，以高质量和运行可靠性著称。这两家公司有着悠久的合作历史。ETA公司早期将其部分机心的生产业务外包给Sellita，但最终决定削减合作关系，并恢复ETA自己的所有生产环节。这导致Sellita公司在ETA机心专利过期后不得已生产与ETA机心极为相似的机心。Sellita公司不仅非常熟悉ETA机心，而且还与零件供应商建立了紧密关系，使其具有竞争优势。在ETA宣布对外限供机心之后，更是给了Sellita机心一个非常大的机遇，Sellita每年大约生产100万枚机心。

尽管斯沃琪集团在今天已经失去了2000年代的主导地位，但仍然会对机心供应市场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要是在2020年夏季真的决定全面禁止ETA机心对外供应，即使Sellita公司在La Chaux-de-Fonds扩建生产基地，短期内也可能无法吸收ETA机心断供后的全部市场。Sellita在过去十多年里虽然填补了ETA机心限供后的许多空白，但仍然没有能力接管所有的市场。到目前为止，ETA仍然是瑞士最大的机械机心生产企业，ETA预估每年生产约600万枚机械机心，其中550万枚供应斯沃琪集团内部品牌使用。其余的500000出售给集团以外的公司。

Sellita机心公司总部

Sellita SW200机心，仿制ETA2824机心结构

Soprod A10机心，具有42小时动力储存

另外一家瑞士机心企业Soprod在产量方面远不及Sellita公司，2013年仅生产了10万多枚机心，它的优势是不依靠斯沃琪集团的擒纵机构。Soprod生产的SOPA10机心可以替代ETA2892。但是由于产量较低，无法直接与ETA或Sellita打价格战。Soprod机心与ETA或Sellita不同，出厂的机心等级都是最高级别的机心，而前两家都有不同级别的机心对外供应，让制表品牌有更多的选择。

瑞士之外的机心

西铁城Miyota9015机心

除此之外，来自日本西铁城的Miyota机心在如今也占据了一大部分中低端腕表市场，成为小众品牌和寻求生产更实惠腕表的钟表企业的最佳机心供应商。西铁城Miyota机心易于维修，价格方面也比瑞士机心便宜许多，基本上，国产手表都在使用该机心。另一家日本知名钟表公司精工，与西铁城一样，它生产自己的机心，也为竞争对手提供各种机心。该公司在1969年生产出第一块石英表，随后使瑞士传统制表业在80年代陷入“石英危机”。精工的外供机心处于较低的水平，精工机心也是一些钟表企业在自动机械腕表中最便宜的选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