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网面临的两场官司

文/ 迟惑

一网公司面临的，除了卫星价格上涨，受疫情影响发射服务中断，卫星及终端设备研制拖延这些麻烦，还有来自股东、战略合作者的两场官司。

来自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起诉

一网此前最坚定的合作者和股东之一、世界上最大的通信卫星运营商国际通信卫星公司，居然在2019 年9 月发出律师函，指责一网公司和软银公司“违反合同，进行欺诈并合谋窃取商业机密”。国际通信卫星公司一度打算与一网公司合并，可见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而一网公司都干了些啥，使得双方反目成仇，还被扣上这样吓人的帽子？

2015 年，国际通信卫星公司和一网公司签订协议，前者向一网公司投资2500 万美元，并开放自己的频率资源给一网公司使用。一网公司则授权国际通信卫星公司成为四大专业市场的“全球和各地区唯一分销商”，也就是航空、海事、石油天然气、美国政府，应该说是油水最丰厚的四个专业市场了。而一网公司本身专注于直接向普通消费者提供服务。按照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说法，它向一网公司“提供了详细的市场进入战略，客户的名字，合作中的卫星终端制造商，技术设计建议，加快设计和建设卫星控制中心的建议”，使一网公司得以及时把卫星投入测试。

但是根据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起诉书，2016年软银公司入股一网公司，成为占股40%的第一大股东后，就开始“故意违背”一网公司与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协议。一网公司同意把全部卫星容量都卖给软银，让软银公司成为垄断性的全球分销商。而且，“双方在达成协议之前，根本没有和国际通信卫星公司商量，也没有做过清晰的说明”。

按照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说法，早在2016 年，一网、软银和国际通信卫星公司三方曾经达成初步合作协议，国际通信卫星公司还是可以保留上述四个市场的专营权，只不过要从软银过一道手。根据这份协议，国际通信卫星公司才会向一网公司提供财政、技术和其他支持。而且，国际通信卫星公司还应一网、软银的要求，提供了专利、保密技术和用户信息。到2017 年，为了让用户能够同步接入一网和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服务，双方开始讨论合并事宜。

▲ 部署完成后的一网星座轨道图

根据合并草案，软银将向国际通信卫星公司投资15 亿美元，用这笔钱来把国际通信卫星公司、一网公司合并成一个卫星运营商。不过这个方案会改变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债权结构，没有得到债权人的同意，合并案只好放弃。此后，一网和软银开始讨论如何建立新的合作关系，超越一网和国际通信卫星公司最初的四个专业市场专营权协议。例如，两家公司考虑建立联合营销体系，向车、船、飞机等运输工具市场提供一体化通信服务。直到2018年3月31日，三方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2018 年4 月，国际通信卫星公司和软银的谈判忽然中断了。软银公司采取了一些行动，试图改变一网公司的股权结构。第二年2 月，一网公司通知国际通信卫星公司，“不再相信三方关于更广泛商业安排的谈判会有结果”。2019 年7 月，一网公司给国际通信卫星公司去信，要求国际通信卫星公司“避免向任何分销商表示，自己在专业市场上拥有一网星座通信容量的专营权”。也就是说，一网公司打算把国际通信卫星公司从上文中的四个专业市场里踢出去。

对于国际通信卫星的指控，一网公司和软银则表示，是对方违约在先。一网和软银在呈送给纽约上诉法庭的法律文本中说，双方从2016 年年底开始，就与国际通信卫星公司进行谈判，但是长达一年的谈判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换言之，国际通信卫星公司所主张的权利只是谈判内容而已，并没有形成具备法律效力的合同。一网和软银还辩解说，国际通信卫并没有同时说明自己所提供的信息中哪些是保密的，也没有说清楚自己受了什么样的损害。

▲测试中的一网卫星

▲ 空客公司检测人员还穿着法国航天局的工作服

▲ 一网船用终端和海事卫星终端的对比

到一网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时为止，这场官司还没有结果，但是双方也没有再继续相互指责。看起来，有可能达成了某些私下协议。

来自大富豪布兰森的指控

一网公司给自己惹上的官司还不止国际通信卫星公司一家。一网公司最早的合伙人之一、英国亿万富翁布兰森也加入了起诉一网公司的行列。

卫星发射价格的降低，也没有格里格·维勒想象得那么容易。他一度和马斯克、布兰森达成了协议，用前者的猎鹰9 号火箭作为主力发射工具，用布兰森新研制的空射运载火箭作为补网发射的辅助手段。但是马斯克很快就启动了自己的星链星座，和维勒形成了竞争关系。这样维勒就只能另外寻找一个能够大量发射卫星的服务商，但这样的服务商在美国是不存在的，无论波音公司的德尔塔4 还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宇宙神5，价钱都比马斯克的猎鹰火箭高一大截。维勒又没有办法把卫星送到中国来发射，因为它的卫星是在美国制造的。万般无奈之下，维勒转向了唯一的选择，那就是俄罗斯。于是，那位英国著名亿万富翁、商业航天创业家布兰森爵士，就给维勒带来了第二场官司。

▲ 一网卫星选用联盟火箭发射，可靠性很高

一网项目启动之初，布兰森的加入是亮点之一。布兰森投资创立了著名的维珍银河公司，打算招揽亚轨道太空旅游生意；紧接着又创立了维珍轨道公司，打算用一架退役的波音747 客机挂载小型运载火箭，从事航天发射服务。

▲ 一网卫星从拜科努尔升空

自从马斯克崛起之后，诸多新进入发射服务行业的企业都以“低成本发射”为卖点，维珍轨道公司也不例外。人们信任这家公司的理由似乎也很容易成立：一架退役的波音747 才值多少钱？用它来携带火箭空中发射，当然很省钱了。因此在2015 年，一网公司和维珍银河签订了协议，用600 万美元一次的价格购买39 次发射服务，总价2.34 亿美元。

维珍轨道公司的火箭比较小，因此每次只能发射一两颗一网卫星，这主要是为了应对卫星失效情况的补网发射。而且空中发射的倾角选择比较灵活，无论哪个轨道面上出现了失效卫星，只要选择正确的时间窗口，都能用空中发射来补充，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但是经过测算，一网公司打算取消维珍轨道公司发射合同，原因是后者的费用太高了。一网公司用联盟火箭发射34 颗卫星的费用是5000 万美元左右，单星入轨成本大概是150 万美元。用维珍轨道公司的“运载器一号”，哪怕每次发射两颗，单星入轨成本也达到了300 万美元。如果只能发射一颗，成本高达600 万美元。难怪一网公司宁可违约也要取消合同。可以看出，这场官司的根本原因，还是维珍轨道公司没有把发射费用真正降下来。

▲ 一网卫星用安-124 运抵拜科努尔

▲ 一网星座的车载终端可以用来应急通信

▲ 一网卫星也采用电推力器控制轨道

两家公司在2015 年5 月20 日签署发射服务协议，在2017 年先执行4次发射，然后从2018 年开始陆续执行35 次发射，还提出了100 次发射的意向。如此，维珍轨道公司可能从一网公司那里获得的营业收入在2.34 亿～8.34亿美元之间。但2017 年，一网公司提出，要取消39 次发射合同中的35 次，只打算发射4 次，还要拉长合同执行期。维珍轨道公司要求一网公司为取消的35 次发射支付违约金，并且要求按计划继续实施没有取消的4 次发射。2018 年6 月15 日，双方一度达成协议，把违约金限制在7000 万美元。

按照维珍轨道公司的起诉书，达成协议之后，一网公司向维珍轨道公司支付了一些钱，但还有4632 万美元没给。然而一网公司断然拒绝了这种说法，说自己已经不欠费了。

来自股东、战略合作者的这两场官司，足以让一网公司焦头烂额，体会到创业的艰难，也为其前景蒙上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