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词对唐诗的化用研究

2020-06-30 15:34隋欣
世界家苑 2020年4期
关键词:温庭筠唐诗

隋欣

摘要:花间词产生于一个诗衰词兴的特殊时期。词发轫于诗,与诗天然具有血缘联系。晚唐时期,以温庭筠为首的一批花间词人开始大量创作歌词,词体得以初步确立。但大部分花间词人同时也是诗人,而诗人才是他们的正职。花间词中出现了许多化用唐诗的现象,这既是新兴文体对成熟文体吸收与借鉴,是唐诗余韵对后来文学的影响,也是诗词同源导致的必然结果。

关键词:花间词;唐诗;温庭筠

公元907年,曾经威震世界的唐帝国终于积重难返,轰然倒塌。在经过几十年的乱世争夺后,中华土地上又建立起新一个辉煌的大一统王朝。帝国虽已陨落,文化却流传下来。诗作为有唐一代文学之盛,是唐帝国的象征,也是中国古代文化中的一颗明珠,穿过悠悠历史长河,历久弥新,对此后的文学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词产于唐,在五代时得到快速发展,至宋终于迎来全盛时期,蔚为大观,成为与诗、文、赋等鼎足而立的新文体。唐诗对五代词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下文仅从花间词对唐诗的化用角度窥见一二。

1 意象化用

花间词中有许多常用意象可以在唐诗中找到痕迹。它们或是由唐人所创造,或是寻常事物经由唐人之手成为一种文学意象,被后世文人所继承和发展。以“红豆”为例:红豆本是自然界常见的植物,又名相思子。传闻古代有一位女子,因丈夫死在边地哭于树下而死,由此得名。唐时大诗人王维写了一首著名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后,红豆成为文人笔下极为常用的意象,用以借代相思,这与花间词男女爱情的题材天然吻合,因此得到了大量使用,如温庭筠《酒泉子》:“罗带惹香,犹系别时红豆”;《杨柳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欧阳迥《贺明朝》:“只凭纤手,暗抛红豆,人前不洁,巧传心事”。和凝《天仙子》:“柳色披衫金缕凤,纤手轻拈红豆异,翠蛾双敛正含情。”与之相类似的意象还有“梧桐”。唐诗中最著名的梧桐意象,比如孟浩然“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白居易“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仿佛梧桐与雨的特定组合更易展现诗词中某些浓重的离愁别绪。这种用法在中晚唐时期尤为多见。温庭筠《更漏子》中就有“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韦庄《定西番》:“闷杀梧桐残雨,滴相思”孙光宪《生查子》:“暗澹小庭中,滴滴梧桐雨”

花間词中有一类边塞词。如毛文锡的《甘州遍》、牛峤的《定西番》等等,大量使用诸如“金甲”、“铁衣、“画角”此类边塞意象,用以营造苍茫壮阔的边地风光。这些词人大多没有远赴边地的经历,仍能在盛唐边塞诗的余韵之下创作出声情并茂的佳作。陆游就曾经称赞牛峤《定西番》为盛唐遗音,可见。

2 化用唐人诗句

花间词中化用唐诗的方式灵活多变。或直接引用,化句入词;或间接引用,化意入词;或用其原意或自出新意,或反用其意。最为常见的是化句意入词。典型的有温庭筠《杨柳枝》“织锦机边莺语频,停梭垂泪忆征人。”这句词无论是题材、句法、意象、情感都与李白《乌夜啼》如出一辙。顾敻《虞美人》“绿荷相倚满池塘。露清枕簟藕花香,恨悠扬。”就是化用杜牧“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二者都是以“绿荷倚恨”来写秋情,杜诗中虽然没有直接出现“西风”字眼,但“悠扬”一词分明暗指秋风。

花间词中有几首咏史怀古诗,内在情感具有某种一致性。如鹿虔扆《临江仙》“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孙光宪《后庭花》“石城依旧空江国”:欧阳炯《江城子》“空有姑苏台上月,如西子镜,照江城”这种江山依旧、人事已非的怅惘唐人已有。刘禹锡《金陵怀古》“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李白《苏台览古》“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就已点明。

花间词对唐诗的化用不只体现在句意的引用,也表现为句式的化用。花间词中有不少五七言句,与唐诗相类似,有利于从句式上对唐诗进行化用。牛峤这首《梦江南》“不是鸟中偏爱尔,为缘交颈睡南塘,全胜薄情郎”的句法,就是从元稹《菊花》诗中化出,“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诗写花,词写鸟。赋予动物以人的情感。

3 诗意的化用

花间词中还有一些作品,与唐诗全诗暗合。如温庭筠《梦江南》: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这首词很容易就可以从唐代诗人赵徽明那里找到渊源:“犹疑望可见,日日上高楼,唯见分手处,白蘋满芳洲。”温词描绘女子思念之情从希望、失望最后到肠断的心理历程,情真意切,画笔高妙,余意不尽,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片帆烟际闪孤光。

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兰红波碧忆潇湘。

孙光宪这首《浣溪沙》写送别之情。与王昌龄《送魏二》“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以及李白“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来看薛昭蕴这首《柳枝》:

解冻风来末上青,解垂罗袖拜卿卿。无端袅娜临官路,舞送行人过一生。

此词以拟人手法,借柳咏人,“为何要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迎风飘扬,舞弄柳枝度过自己的一生呢?”折柳赠别的传统,古已有之,咏柳意为伤别。唐代咏柳之诗极多,罗隐蹭写过“自家飞絮犹无定,争解垂丝绊路人。”;裴说也有“思量却是无情树,不解迎人只送人。”薛词别出心裁,反用其意,发出质疑,取得了另人耳目一新的艺术效果。

唐朝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集大成的时代。人们谈起诗歌,总是首先想到唐诗,或者说是唐诗宋词。从广义上来讲,词也是一种诗歌,一种诗歌的新形势。词至宋代迎来黄金时期,然而它并非产生于宋,而是产生于唐,发轫于唐,词开场的帷幕,是有唐人揭开的。从文人词的发展历程来看,最先进行创作的是中唐时期刘禹锡、张志和、白居易等大诗人。此时词尽管已经初具特征,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还属于诗的范畴,是对诗歌写作的一种突破,中唐文人还没有形成明确的词体意识,写词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特殊爱好。至晚唐时期,温庭筠的一系列词作诗词体初步确立,以温庭筠为代表,形成了初具规模的花间词人群体。但应该注意到,大部分花间词人同时也是诗人,而诗人才是他们的正职。因此,在歌词创作中较多地出现化用唐诗的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参考文献:

[1]杨海明.唐宋词史[M].天津古籍出版社1998.

[2](五代)赵崇.花间集校[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3]吴世昌.唐宋词概说[M].北京出版社,2015.

[4]陈毓文.论花间别调[J].西南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03).

[5]张帆.论孙光宪对花间词题材的开拓[J].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2005(05)

[6]刘晓亮.论《花间集》里的边塞词[J].广东开放大学学报,20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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