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视角的上海叙事

2020-07-04 02:49杨晶
现代交际 2020年10期
关键词:小说

杨晶

摘要:王安忆作为当代重要的女作家,在其二十几年的写作生涯中,不断地探索小说叙事的多种可能性。长篇小说《长恨歌》用开放的叙事对上海进行描写,重启了人们对于海派的记忆;同时,她用独特的带有个人标记的“鸽子视点”,开启了当代小说叙事视角又一新的尝试。以“鸽子”为主线,从三个视角阐述了上海都市的民间史,而这种叙事艺术对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键词:动物视角 海派文学 小说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10-0096-02

小说《长恨歌》重启了上海都市的一部民间史,以王琦瑶们的私人性的文化记忆,加之上海民间文化中的林林总总的碎片,重现一个有声有色的民间世界。正是基于这种创作初衷,王安忆在小说中除了用全知视角叙述故事外,开创性地运用了鸽子这一飞行于城市上空,又能贴近人群的精灵的视角,用极其智慧的方式来展示上海这一充满历史记忆的都市,又能以其独特的女性关怀,体现了新时期小说创作的人文关怀。

王安忆的小说叙事特征明显,第三人称视角是她经常选择的。这种叙事方式可以保证叙述的客观性,也能让作者在叙事时具备充分的自由。在使用这种全知全能的视角的同时,在《长恨歌》中,作者部分使用了“鸽子视角”,既将叙事放到了一个固定的焦点上,从上海弄堂的高处俯瞰,又能围绕这个焦点的随时变换,保证了叙事时空间的随意切换,这样的叙事方式呈现了典型的王安忆式的特点。

一、鸽子——上海历史的见证者

小说《长恨歌》中的故事发生于20世纪40年代末期,风雨飘摇中的上海已开始被时代的巨轮碾碎其过往的繁华旧梦。出身上海弄堂的女中学生王琦瑶非常偶然地被选为“上海小姐”,由此展开了她充满传奇的一生。从叙事学角度来讲,整篇小说使用了全知视角。但是鸽子作为一个城市的象征物,又以及其隐晦的限知视角承担了叙事的功能。且看小说第一部分,王安忆把弄堂、闺阁、留言、鸽子作为城市的历史记忆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十里洋场的繁华与落寞。同时,王安忆又以鸽子的视角,“上天入地”全方位地展示上海:“鸽子是这城市的精灵。每天早晨,有多少鸽子从波涛连绵的屋顶飞上天空!它们是唯一的俯瞰这城市的活物,有谁看这城市有它们看得清晰和真切呢?许多无头案,它们都是证人。它们眼里,收进了多少秘密呢?它们从千家万户窗口飞掠而过,窗户里的情景一幅接一幅,连在一起。虽是日常的情景,可因为多,也能堆积一个惊心动魄。这城市的真谛,其实是为它们所领略的。它们早出晚归,长了不少见识。而且它们都有极好的记忆力,过目不忘的,否则如何能解释它们的认路本领呢?我们如何能够知道,它们是以什么来做识路的标记。它们是连这城市的犄犄角角都识辨清楚的。前边说的制高点,其实指的就是它们的视点。有什么样的制高点,是我们人类能够企及和立足的呢?像我们人类这样的两足兽,行动本不是那么自由的,心也是受到拘禁的,眼界是狭小得可怜。我们生活在同类之中,看见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没有什么新发现的。我们的心里是没什么好奇的,什么都已经了然似的。因为我们看不见特别的东西。鸽子就不同了,它们每天傍晚都满载而归。在这城市上空,有多少双这样的眼睛啊!”小说的叙事角度是“站在一个制高点看上海”。除了全知视角外,“鸽眼”的叙事功能也成了一定的辅助,因为其飞翔在城市的上空,可以冷静地、客观地审视弄堂里的“俗人”;同时,它又能降落在屋顶,和“俗人”们近距离接触。所以,鸽子开启了一种介乎人与神的双重视角。更为重要的是,鸽子又能体现王安忆审视生命的超越性的智慧态度。在對上海的描述中,王安忆超越了一般史书的宏大叙事,以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等琐碎而真实的细节描写展现一个有声有色的民间世界,以站在制高点的审视,更以贴近地面的参与感。

二、鸽子——温情的女性视角

作为女性作家,王安忆的作品中以温情的视角,为历史洪流中的女性做了一篇篇小史。在书写这些历史时,王安忆选取了一个特殊的动物视角,即鸽子视角。区别于一般的视角,鸽子视角使得文本具有了强烈的感情色彩——作者对女性的关怀与关注。鸽子既作为一个物象出现在小说文本中,又作为一个视角承担了叙事的功能。鸽子一般生活在平原,与人类相伴,它们与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不同;雄鹰具备批判与否定的阴冷格调,而鸽子拥有同情与慈悲的格调。在叙述一个个女性、尤其是生活在底层的普通女性时,鸽子代表了王安忆的女性意识,即不排斥男性存在,亦不以女权面目来颠覆性地反抗,有的就是对女性的同情和认同。王安忆曾经说:“要写上海,最好的代表是女性,不管有多大的委屈,上海也给了她们好舞台,让她们伸展身手……要说上海也有英雄,她们才是。”于是,鸽子这个精灵,翱翔于城市低空,又停留在弄堂角落,随着它所略过的空间,王安忆给我们展示了王琦瑶的人生轨迹。如王琦瑶的出场,作者在第一章中用了22页来描写王琦瑶的生活背景,弄堂、流言、闺阁、鸽子、等等,这一章节以全知视角展开,同时辅以类似第一人称的鸽子视角来观察所有的人和事物,让他们染上了温情的情感基调。作者看似从客观角度讲述故事的背景,但是,对王琦瑶这一吸进上海精华的结晶的细致入微的描写,无不透露出对主人公的关怀。

三、鸽子——浮华与安稳的文化象征

鸽子既提供了叙事的视角,又有更为重要的象征功能。《长恨歌》叙述了一个女人的悲剧,也是上海这个浮华城市历史的悲剧。王琦瑶成了上海的象征物,而鸽子无疑是王琦瑶的一个象征。王琦瑶所处的时代,依旧是男权社会,女性从属或依附的地位一直没有改变。她们在上海滩里无所事事地消遣着自己的人生。于是,王安忆这样在写弄堂:“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街道和楼房凸现在它之上,是一些点和线,而它则是中国画中称为被法的那类笔触,是将空白填满的……上海的几点几线的光,全是叫那暗托住的,一托便是几十年。”流言是“流言总是带着阴沉之气。这阴沉气有时是东西厢房的黄衣草气味……这城市的弄堂有多少,流言就有多少,是数也数不清,说也说不完的”。闺阁是“拉开窗帘,便可看见后排房子的前客堂里,人家的先生和太太,还有人家院子里的夹竹桃。这闺阁实在是很不严密的。隔墙的亭子间里,抑或就住着一个洋行里的实习生,或者失业的大学生,甚至刚出道的舞女。那后弄堂,又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在城市这个开放的空间内,女性暂时觅得居所,经营自己的小天地。时代的印记完全表现在她们的成长痕迹中。王安忆在《上海的女性》一文中这样描述上海的女子:“谁都不如她们鲜活有力,生机勃勃。”她们成了上海的载体,光鲜亮丽,向往平稳踏实又体面的日常生活。而细究王安忆活动的空间——弄堂,我们又会找到上海文化的又一精髓所在,弄堂既近又远,既开放又不能一览无余,既粗鄙又小处精致,既模糊不清又总是闪着微弱的光。它是矛盾的、复杂的。弄堂里的人,即王琦瑶,极具代表性,她的一生围绕着弄堂而展开,出生于弄堂,急于走出这片狭小的天地,而最终又归于弄堂。

总体上,王安忆用“鸽子视角”取代了全知视角的神性,而以脉脉地“人情”娓娓道来上海这个城市的民间史,用底层视角讲述了一段隐匿的私人化历史,重启了人们对海派的记忆;同时,她以不间断的创作热情和不断突破的叙事艺术影响着当代文学的发展。

参考文献:

[1]徐德明.王安忆历史与个人之间的“众生话语”[J].文学评论,2001(1):34-41.

[2]唐晓丹.解读《富萍》,解读王安忆[J].当代文坛,2001(4):24-27.

[4]程旸.王安忆的作品叙事与形式探索[J].当代作家评论,2017(5):84-90.

责任编辑:赵世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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