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景画在现代建筑室内设计中的应用研究

郑 茜，吴 琛

（天津城建大学城市艺术学院，天津300384）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我国的室内设计中也融入了其他国家的设计文化和设计理念，逐渐缺失了对本民族文化的表达.在此背景下，如何将民族文化融入设计中，如何将中国传统文化与全球现代文化相结合，是值得现代设计师思考的问题.通景画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的融合之物，体现了西方技术和文化传入中国后，对营造室内空间环境上的创新，并揭示了外来文化与传统文化影响下的内檐装修理念和方式.研究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中的应用，对现代室内设计实践中实现文化融合与文化传承都有指导和借鉴意义.

1 通景画的历史渊源

通景画与西方错视觉壁画的关系密不可分，它们都是利用透视法达到写实目的，绘制出与现实空间融为一体，模糊画面界限，使人产生身临其境感的装饰形式.明末清初，随着传教士访华，西方绘画传入中国.康熙时期，在北京的教堂装饰中应用错视觉壁画，其后，错视觉壁画传入宫廷，雍正时期与中国传统的墙面装修形式相结合，形成通景画.至乾隆时期，是通景画发展的繁盛期，大量应用在皇家行宫苑囿的内檐装修中[1].

通景画一词第一次出现在《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2]记载中，是在雍正五年.当时雍正皇帝正在修建圆明园，在“万字房”的装修中应用到通景画.“雍正五年…万字房内通景画壁样…，…画得通景画壁画一张，…贴在万字房内乞.”[2]从此通景画正式应用在清代皇家内檐装修中，分布在北京及其附近十五处各类型皇家建筑，包括行宫、园林、寺庙.其中又以圆明园的通景画数量最多，占比高达50%（见图1）.

图1 乾隆时期通景画分布情况统计

2 通景画与建筑室内空间的关系

通过整理《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查找出具有明确室内空间信息的通景画记载145 条，具有明确室内位置信息的通景画记载178 条，整理如表1、表2 所示.

表1 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分布信息统计

表2 通景画在建筑室内位置信息统计

2.1 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中的位置特点

通过表1 可以看出，通景画主要位于次要空间内，例如仙楼，进间，梢间等地.通景画虽然被大量用于皇家建筑之中，深得皇帝喜爱，但只能被应用在次要空间，这也能反映出乾隆皇帝对通景画的定位仅仅是用来赏玩，不能占据主体位置，说明乾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崇，和对西方文化的“奇技淫巧”态度，体现乾隆皇帝极大的文化和审美自信.

2.2 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中的布局

通过表2 可看出，通景画在室内的载体以墙壁为主，其次为顶棚，而壁子，门和屏风占比较少.根据它们的形式特点可分为垂直界面通景画和水平界面通景画.

墙壁，壁子，门和屏风都属于垂直界面，在室内空间中，是与人相对的界面.在档案记载的信息中，多次提到“迎门”，所以通景画所处的墙壁，在室内往往与门相对.而在室内空间中，壁子和屏风的功能都是用于遮挡视线，大都也迎门而放.由此可见，通景画所处的位置都是处于人的视线延长线上.当人要进入门，或穿过门时，都与通景画所在的界面相对，其目的是为强化通景画所制造的幻觉空间所带来的视觉感受，加强视觉冲击，如图2 所示.例如故宫现存玉粹轩通景画，与门相对.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通景画所描绘的画面（见图3），令人产生错觉，仿佛置身于画中所营造的虚拟空间.

图2 通景画界面示意

图3 宁寿宫玉粹轩通景画

顶棚属于水平界面，是建筑物主要的空间限定要素和视觉要素[3].当通景画位于顶棚时，就划分限定了一个空间，并与其它空间产生明显的对比效果，使这个空间与其他空间分隔开.例如倦勤斋通景画，顶棚绘满藤萝，营造的虚拟空间使人身临其境，视觉效果更佳强烈，如图4 所示.它还在室内限定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的焦点就是戏台，使戏台更加突出，便于皇帝观看.

图4 倦勤斋通景画

2.3 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中的围合形式

通景画在室内空间中主要位于墙壁上，也出现了多种形式，例如单面墙，顶棚连墙和两墙相对等形式.首先单面墙通景画，以三希堂通景画为例，绘制的是三希堂外间景色，画中地砖，槅扇窗的样式，材质和颜色都与室内槛窗，地砖相同，看起来向西延伸了一部分空间.画面利用透视画法，使墙面这个二维的空间变成三维空间，让观赏者的视线更加开阔，从而在视觉上延伸，拓展部分空间（见图5）.

图5 三希堂通景画示意

其次顶棚连墙通景画，营造虚拟空间的效果更强烈.这种形式会加强围合感，有一定的内敛性和私密性，加强人在此空间的代入感.倦勤斋通景画利用这种形式，制造虚拟的室外空间.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相对比，提高了整个空间的意境和氛围.在倦勤斋中，顶棚藤萝架的最佳观测点位于房间中央，在此点向左右环视，可以看见虚拟的室外景色和真实的室外景色，使人有亦幻亦真之感.

此外还有两墙相对通景画的形式，在现存通景画中并无实物遗存，所以仅能靠档案文字记载分析.据《嘉庆十二年清漪园各处陈设清册》[4]中记载，清漪园内澹碧斋出现过两墙相对通景画的情况，通景画位于殿外明间南北山墙上. 澹碧斋殿外明间装修简单，仅在明柱上挂匾额和对联，墙上贴通景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陈设. 通景画所在的殿外明间应为一个过渡空间，衔接室外和室内两个空间，所以档案中记载画面受到雨渍侵蚀. 澹碧斋面阔三间，通景画位于两山墙上，说明两画之间空间较大. 由此分析，在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通景画面面相对，互相联系，符合对景理念.

3 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营造中的作用

3.1 通景画营造室内游行空间

通景画所绘的内容多是自然景色，花草树木.通景画面积同墙面等大，画面运用透视或深远画法，从视觉上营造出虚拟的室外空间，并产生身临其境之感.乾隆皇帝试图通过通景画打造一个“可观、可赏、可游”的室内游行空间.

3.2 通景画调节室内空间氛围

根据档案记载信息，通景画会应用在仙楼，床罩内，夹道等小空间中或较小型建筑内.例如圆明园澹泊宁静殿田字式殿33 间，每间面积大约4.6 m2[5].通景画位于西南间和北门内西二间的北墙，可见空间狭小.上文已经提到通景画将室外风光引入室内，营造出一个虚拟的室外开放空间，真实空间和虚拟空间彼此联系与渗透，增强空间层次感，使整个空间更加丰富.由于小空间光线不强，会使人产生强烈的围护感. 通景画能弱化墙的界限和体积，弱化墙的围护感，从而减小空间的沉闷和压抑感.

3.3 通景画利于空间的更新

根据清档记载，可以发现乾隆皇帝很注重通景画的更换，以圆明园奉三无私为例，曾更换过三次通景画.通景画采用贴落的形式，更换方式相对简单，而且通景画为营造对景的效果，四周和画前都不再放置家具和陈设，相比其他贴落更换起来更为方便.说明乾隆皇帝利用通景画的便宜，对其主要活动场所的室内装修进行更新，营造新的空间感受.

4 通景画在现代建筑室内空间营造中的应用

4.1 生态理念的应用

由上文可知，通景画多绘制室外景观.乾隆皇帝借助通景画，将室外景色引入室内，蕴含“天人合一”的设计思想，这种生态理念是值得在现代设计中借鉴的.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对居住环境的要求也随之提高，越来越注重自然和环保. 在室内设计中体现生态理念，不仅限于绿化设计和运用环保材料，也应在设计中多融合自然元素，营造自然的室内氛围[6].通景画就是一种很好的设计形式，不论是大空间还是小空间，都能利用通景画，营造一个绿色天然的居住环境，也满足了室内装饰需求.

4.2 空间设计手法的应用

室内空间是人们进行日常活动的一个重要载体，所以在空间设计上如何满足居住要求和美学思想，是设计中的一个重要环节.通过分析通景画在室内空间中的运用，可以看出乾隆皇帝是一个注重空间感受的人，利用通景画，加强了空间的联系和渗透.而在现代的室内设计中，设计师更注重功能空间的划分，有时会忽视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通景画往往位于过渡型空间，这些空间本身要起到连接引导空间的作用，而通景画通过围合形式和门的作用，会制造出向心性，暗示出了一个方向感和连续性.并且通景画将室外空间和室内空间相联系，达到空间整体和谐统一的效果.

此外通景画还能达到空间真假，虚实对比的效果.设计师在室内设计中会运用镜子这一元素，既能增加空间的开拓感，也能产生真假空间的对比.在此功能上，通景画与镜子有异曲同工之处，且效果更为强烈.

4.3 个性与思想的表达

通景画能在皇家内檐装修中盛极一时，与乾隆皇帝的个人喜好有很大关系.乾隆时期园林建筑和内檐装修都发展到一个全盛期，乾隆皇帝功不可没[7].他将自己对儒道释三种文化的理解体现到内檐装修中，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设计规划，可能乾隆皇帝的设计方法和设计理念并不完善，但他的设计思想独树一帜，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同时也推动了皇家内檐装修的发展.在现代的室内设计中，往往缺少对民族文化和个性的表达，在设计的过程中，不仅强调其功能性，也要将精神内涵体现其中，满足居住者的精神文化需求.

5 结 语

通景画是清代宫廷一种特殊的装修形式，通过营造虚拟空间，将室内、室外两个空间联系到一起.目前对通景画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西画东渐和线法画法上面，缺少对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营造上的研究[8].本文研究通景画和建筑室内空间的关系，总结了通景画在建筑室内空间布局和营造上的作用，也体现乾隆皇帝利用通景画，将园林造园手法引用到室内空间营造中的创新之举；其次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析通景画在当代室内设计上的应用，希望为现代设计中传承和创新中华文化提供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