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柳翠”舞民间
——论舞蹈艺术形象中的人性变奏

2020-07-13 01:49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艺术与传播学院519087
大众文艺 2020年6期
关键词:大头和尚人性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艺术与传播学院 519087)

“长期以来,我们对舞蹈的研究,只是单纯地对纯舞蹈本身的研究,比较关注舞蹈的精致、典雅、工整和纯艺术的审美咀嚼,而往往忽略非艺术化的行为动作。在传统的学术模式中,停下来跳才是舞蹈,而行进中的行为则不在舞蹈之列。”1殊不知,若想深刻了解一个国家舞蹈文化的发展之因果,从这个宏伟民族的民间舞蹈文化挖掘恰恰是真理,对于任何一门艺术也是恒古定律。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看,这种非规范性艺术化行为也正是代表着一种文化象征,“它包括两个层面的内容,一是外显媒介和载体,它可能是最为民族化,最具地方色彩,最具有民俗意味,最受当地人认可的文化形态;二是这种文化形态所包涵和体现的内隐的文化价值和意义”。2而在这些文化象征背后隐藏着的价值与意义,正是在历史和社会环境影响下的,对人性的探索。

一、“和尚”“柳翠”形象产生的特定环境

“大头和尚戏柳翠”是我国汉族百姓在民间用行进表演的方式来庆典节日的乐舞之一,演出形式为一戴大头和尚面具的男子与一扮相艳丽的女子对舞。原本早已远去的传统节庆仪式的影子,却在近年来“保护传统文化,守护精神家园”的呼吁声中重回人们的视线,不过,是否这样就让当代人真正地懂得非物质文化产物背后的文化价值及意义?作为一出民间流传下来的舞蹈作品,“大头和尚戏柳翠”类似于任何一种艺术行为,“不是决定于人们内在的、心理学上的种种力量和原因,而是取决于‘时代精神和周围的风俗’,取决于‘种族、环境、时代’三种因素”3。因此,“大头和尚”与“柳翠”两位民间人物形象被我拿之,并以小见大,将其变成用以洞彻微观语言符号背后的那片宏观人文世界。

诚然,人类语言文化的生成是伟大的,但舞蹈作为一种社会精神需求的产物,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其整体性的动态语言才应算得上是惟一实际存在的语言,这是一种特殊化了的身体动势形式。舞蹈的成形不仅是一门为了达到人们精神需求而形成的显性文化,更是一门能滋化育人并与哲学相通的隐性人文科学,尤其对于那些自民间里来,并逐渐消迹在当今社会中舞蹈范畴中的非规范性艺术化行为。

舞蹈《大头和尚戏柳翠》最初文本取自元代戏剧家李寿卿的一出佛教度脱剧《月明和尚度柳翠》,剧写杭州女子柳翠沦落为妓女三十年,罗汉和尚几次劝其出家,柳翠不舍风尘。于是月明和尚点化了几个镜头,柳翠在梦中被阎罗斩首,梦醒后忽然醒悟,归依佛教而修成正果。在这里,活动于极其动乱的五代社会,那时人们经历着太多的磨难与痛苦,尤其是遭遇着太多的压迫。这出剧旨在宣扬佛家无生死无烦恼的思想,因此对现实红尘世俗社会都持着否定态度;另外,其积极的一面表现在,使柳翠脱离非人生活的妓院这一动机,即反映了佛教救苦救难的思想。柳翠与月明之间一系列参禅问禅情节,无疑是宣扬佛法无边,而这在当时足以化解社会诸多矛盾,最终得以求得凡释之间和谐相处之思想。

清人李声振在《百戏竹枝词》对“大头和尚”曾有过这样的描述:“色色空空两洒然,好于面具逗红莲。大千柳翠寻常见,谁证前身明月禅。”诗中给人们所暗示出的本质,谁又能否认“大头和尚”与“红莲”这两个文化符号不是在人们思想禁锢下男女之情意识觉醒的强烈象征呢?而“戏”字则暗示了“大头和尚”对人生的诸多本不可得的美好幻想。在被佛教教义禁锢的苍穹下,在深刻和真情的支柱下,分明跳动着两个活着的灵魂。但作为和尚又岂能违背佛教戒律?如此一来,面具不仅是作为遮盖人物面部表情的,更是掩饰内心深处欲望的遮羞布,从而将自己的本性封锁起来。后来,“大头和尚”这一个严肃的教化剧传到了民间,在士大夫阶层看来于是变成了“跳舞宣淫,大为不雅”的游艺节目了。

二、舞蹈艺术形象中的人性变奏

事实上,夹杂着生殖崇拜内容的艺术是自原始艺术中就存在的,那求偶动作的模仿与再现,无不预示着人们对生命繁衍的渴求,这正是人作为自然界的一种类存在物而具有的自然属性——人的快乐本能与享乐意识的反映。可是任何宗教中的道德箴规都视艺术作为一种媒介,对神佛形象的描写与赞美,也旨在以神的尽善尽美的形象来教化世人,而佛教艺术对道德的宣说,在当时的社会是为了约束人与社会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从整体上看,“佛教艺术所宣扬的禁欲主义、不抗恶思想,正是以神的名义抑制了人性中的动物式欲望和冲动,把人的那种动物式本能反应直觉地调整为社会的伦理意识,并且要求信仰者放弃一切尘世生活,认为现世生活如梦如幻、非常短暂,而涅槃境界才是永久美好的,若要进入西天极乐世界,则要杜绝尘世的一切享受,过禁制欲求的宗教苦修生活”。4这点尤其体现在对肉体诱惑的抵制上,许多宗教都认为肉体的欲求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实际上,这种理念恰恰是违反了人的潜意识活动,即人的天性与本能,最终有悖于社会进步和人的发展。

正是受宗教这种道德箴规的长期禁锢,人的本能欲望自发向外膨胀,以致常常与社会伦理、道德、文化、风俗、习惯等社会意识形态发生矛盾冲突。“而这些受到文化压抑的欲望的出路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宣泄,另一种是升华。可以说,“精神病就是潜意识长期被压抑的结果,战争和暴力就是宣泄的一种方式,而艺术却是升华的一种形式和途径”。5民间艺术家们借助艺术这一媒介,开始寻求自我解脱,这种思想渐渐倾注到寺庙外的表演艺术中。在民间的娱乐艺术和带有宗教意义的戏剧表演中,戴面具表演既代表着神的神秘与威严,又象征着人的世俗与滑稽。因此,面具起着既娱神又可娱人的作用,还可以在除宣传某些宗教道理之外有给观众带来精神的愉悦和审美的快乐。“大头和尚”与“柳翠”这两个文化符号“在特定的生活氛围里,转而完全变成了对违背自然、违背人性的宗教制度的嘲讽”6。艺术作品类还有诸多例子,都是对宗教禁欲主义的辛辣嘲讽和深刻批判,反观之,在被艺术加工后,内容也随之充满起世俗的生活情调,并自然流露出人生应有的享乐欲望。

一出“戏柳翠”作为我国传统的民间文化,它在艺术活动的范畴内实际上是想表达一种“人性的复归”,即把人应有的东西——欲望、自由、希望——归还给人,而这种“自我实现”的方式正是在认定自然与社会的束缚使人性失落后,明确地给人们指出了一条“人性复归”的出路。然而在现代社会高速发展的冲击下,这些被人们渐渐淡薄的民间艺术文化被看作为种种文化现象的符号——人文精神的见证与良心,实质上早已被隔离出了现世社会所追崇的主流文化范畴被世人给淡忘。每个人都有心灵和意识,遗憾的却是并非每个人都拥有精神——一种重视人性复归的主体精神。

三、结语

中国源远历史从何流长,历史就是人类民族精神发展的产物,更是人类超越一切和超越自我的伟大工程,“大头和尚戏柳翠”在当时的社会到底满足了人们何种心理需求,本人认为应该是一份属于传统文化中的浪漫情怀,而这种情怀表达了人们对于现实的批判乃至追求美好理想的憧憬,正是这一意识使人性的自由精神在艺术与生活的交融下得到了扬弃,最终成就了从“艺术控制人”(宣传佛教教规)的规律过渡到“人驾驭艺术”(弘扬自由精神)的一次“质”的飞跃。

注释:

1.余大喜.中国舞蹈资源的文化人类学探索向度[J].舞蹈,2002年9月版.

2.同上.

3.平心.试论舞蹈心理学的体系与理论——关于《舞蹈心理学》学科建设的思考与探讨[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01年2月版.

4.蒋述卓著.《宗教艺术论》,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6月版.

5.胡夏.镜像以内 动作之外——“舞蹈多媒体”时代[J].电影评介,2010年3月版.

6.李文刚.浅析汪曾祺散文化小说的特色[J].厦门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9年12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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