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毒

2020-07-27 16:27陈修平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20年7期
关键词:药粉爹娘脓液

陈修平

在我们老家,方圆二三十里地的人家,大多都听说过刘家岭刘一刀的名字,而且有不少人就曾去过刘一刀家。

刘家岭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要是没有刘一刀一家的存在,除了走亲戚的,恐怕不会有什么外人来这里。

刘一刀是一名民间医生。他并非包治百病,他擅长治疗的只有一种——肿毒。我们老家那块将疖子、脓包之类的病症,统称为肿毒。这个称谓很形象,肿毒的表象特征就是肿,严重的,额头、脖子甚至太阳穴等处,肿得像个小山包。肿毒的内在特征是里面积聚着不少有毒的脓液,这些有毒的东西蕴藏于内,像发酵了一般,越积越多,越长越大,痛得人彻夜难眠。可长肿毒的地方大都是人体的敏感处,一般人不敢随便去动,担心有什么不良后果。

夏秋燥热季节,是肿毒的高发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众多患者到刘一刀家里求诊。刘一刀没有什么专门的诊室,他家的客厅被他兼作诊室。

听老人们说,刘一刀的医术是祖传的,他爷、他爹以前也专门给人治肿毒。刘一刀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按照以往的规矩,这祖传的医术,是要传给老大的,轮不到刘一刀继承父亲的衣钵。刘一刀的哥哥恢复高考那年考上了大学,有了铁饭碗,自然不需要这治肿毒的手艺。但刘一刀和妹妹随后都没能考学成功。那时,农村的小孩要想考上中专、大学是很难的,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都不夸张。刘一刀的妹妹被爹娘视作掌上明珠,她原本想学爹的医术,但她爹坚决不同意,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出去打工了。刘一刀的妹妹走后,刘一刀的娘与他爹闹了好一阵别扭。

事实上,女儿去了千里之外,刘一刀的爹心里也不好过,只是他不敢违背手艺传男不传女的祖训。

刘一刀小时候患了小儿麻痹症,导致腿脚不方便,也没法去外面闯,读完书后,只好待在家里。为了让刘一刀日后生活有依靠,他爹顺理成章地把手艺传给了他。那时候,刘一刀的爹根本没有把治疗肿毒视为医术,只是当作了一门谋生的手艺。

刘一刀家祖传的治疗肿毒方法,首先是用刀划开肿毒,然后用手挤压出里面的脓液,直至挤出“脓头”。“脓头”隐藏于脓液之中。治疗肿毒必须把“脓头”挤压出来,否则过后还会复发。最后一步,就是敷上刘一刀家自制的祖传粉状“秘药”。

肿毒一般需要换上几次“秘药”才能痊愈,虽然每次换的药粉看起来差不多,其实大不同。前面敷上的药粉,其作用是把肿毒里面的脓液导流出来。只有把脓液导流干净,才能好得彻底。肿毒的脓液导流出来后,都会留下一个大小不一的口子,而后面敷上的药粉,就是为了封口愈合之用。因此,两种药粉绝对不能用反了,否则就会坏事。

听说附近不少诊所的医生,都很想研究刘一刀家“秘药”的方子,好以此招揽生意。曾经就有人暗中尾随刘一刀的父亲去县城药铺采购中药,但没想到刘一刀的父亲先后进了五六家药铺,都只在每家药铺买一两味药,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也曾有人派家人去刘一刀家治疗肿毒,待回家后,撕下敷上的药粉仔细研究,想参透刘一刀家“秘药”的成分,但终因无法从粉末状的药粉中分辨出究竟,只好作罢。这更增添了刘一刀家祖传秘方的神秘性和吸引力。一传十,十传百,刘一刀家治疗肿毒自然成了独家生意。患了肿毒的,只要听说过刘一刀的,都会不辞路远找上门来……

别看刘一刀个子不高,腿脚还不方便,但他的脑瓜子非常灵活。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他就把爹的本事全学到家了。又过了几年,他爹基本不出场了,而且经常去省城大儿子家住,一住就是很长一段日子。

早先去找刘一刀的爹治过肿毒,后来又带家人去找刘一刀治过肿毒的人说,刘一刀的本事比他爹还过硬。刘一刀的本事过硬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他治疗肿毒一般就是一刀,不用出第二刀,这样就无形之中减轻了患者的痛苦;二是经他治疗后,好得快。在乡亲们看来,痛苦少、好得快就是真本事。日子久了,附近的人都在背地里议论,哪有师傅不如徒弟的?刘一刀的爹肯定是想患者多上几次门。多上几次门,就得多提几次礼品。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刘一刀家里一般是不缺荤腥的……有比较就有鉴别,渐渐地,人们弄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于是给刘一刀的爹取了个“刘一手(留一手)”的绰号。虽然背后称呼他刘一手,但见了面,人们还是恭恭敬敬地称他作刘医师。其实,刘一刀比刘一手治疗效果好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刘一手用的完全是传统中医疗法,刘一刀则除了外用药,每回都会给患者几粒罗红霉素药丸或阿莫西林胶囊,让患者内服。在刘一刀看来,肿毒肯定是一种炎症,吃些消炎药应该不会错的,所以他就在祖传药方的基础上,辅以少量西药。

外人只知道刘一刀比他爹刘一手治疗肿毒厉害,但并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曾经因此发生过激烈的争执,这也是刘一手后来决心退隐到城里大儿子家帮着带孙子的重要原因。

刘一刀得到刘一手的真传后,刘一手就让刘一刀动手治疗患者。

刘一刀配药时,总是把药物配得很适量。一般的肿毒,只需用两次药就行,即一帖导流,一帖愈合。

待患者一走,刘一手就说刘一刀不该这么做,说要是这么干,早年怎么能养活这一大家人?怎么能养大你们兄妹仨?怎么能供你们兄妹仨都读完高中?怎么能让一大家人生活得比别人好?

刘一刀就给爹讲上学期间学过的道理,医生要讲医德,不能为了多赚钱,就不顾患者的痛苦,把刘一手气得两三天没起床。

但气归气,刘一手过后静下心来想想,觉得儿子的做法是对的,毕竟赚钱要赚得心安理得。事實上,祖上传这手艺下来,也要求讲德行,只是在那个温饱都未解决的年代,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他不得不考虑留一手。但是每回送走患者,他总免不了心中有愧。

找刘一刀治肿毒的人,上门时还是按老规矩提一些家里积攒的鸡蛋,或是到集镇上剁上一斤肉,或者买上一两样糕点,总归不会空手上门的,就像正月里给长辈拜年和走亲戚一样。在乡亲们看来,治病,首先得尊重人家医生,要有礼数的。当然,刘一刀不管患者是否提着礼物或者提了多少礼物上门,他都照治不误。

因为腿脚的原因,刘一刀直到二十五岁才结婚。而那时在乡下,男子一般二十岁就会娶老婆。刘一刀虽然结婚较晚,不过,他的老婆荷花长得很漂亮,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荷花是邻村牛家山人。牛家山与刘家岭只隔着一座不高的山,境况与刘家岭差不多,人多地少,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荷花兄妹四个,荷花老大。荷花小的时候,负责看护弟弟妹妹;弟弟妹妹稍大上学后,荷花就跟着爹娘干农活。十七岁那年初夏,荷花的后颈窝里长了一个肿毒,但因家里穷,拖了好久没有治疗,结果越长越大,越来越痛,最后痛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爹娘没办法,只好空着双手厚着脸皮把荷花送到了刘一刀家里。刘一刀查看后,让荷花坐下,一边很随意地说让他再仔细看看,一边绕到荷花身后,把早就藏在手心里的刀对着荷花后颈窝的肿毒迅疾一划,然后挤压脓液,最后敷上“秘药”,一气呵成。荷花只感觉后颈窝处刺痛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刘一刀说,好了,过两天再来换药。说来也怪,就这一下,荷花觉得后脑勺处轻松多了,感觉不到那种死去活来的痛了。

临走时,荷花的娘怯怯地问多少钱,刘一刀说十块。荷花的娘从裤子口袋里翻了半天,只翻出了不到五块钱的零钱。

刘一刀说,就这样,不用再翻了,然后叮嘱荷花过两天一定要来换药,而且比一般人至少要多换一次药。这个肿毒长在了一个穴位上,从后面正对着嘴巴,这叫“对口毒”。再晚來几天,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说得荷花的爹娘心惊肉跳,好像刚从鬼门关把女儿拉了回来。

荷花的爹娘千恩万谢后,带着荷花回家了。后来,荷花又去刘一刀那里换了三回药,每次上门,仍然是空着手,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谢。

荷花的肿毒好干净后,突然跟爹娘提出要嫁给刘一刀。

荷花的爹娘对女儿说:“刘一刀德行是好,但可惜是残疾人啊,论长相,哪里配得上你?而且比你要大上八九岁!”

荷花说:“只要德行好,对我好就行。更何况去了他家,不愁没饭吃,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荷花的爹娘知道女儿性子犟,认准的事,就会坚持到底。看到女儿铁了心要跟刘一刀,他们只好托媒人传信给刘一刀,谁知刘一刀不同意。

开刀,换药,再换药,刘一刀前后见过荷花四次,近距离看到过荷花的长相,他知道荷花长得漂亮。但也正是因为荷花长得漂亮,刘一刀担心荷花想要嫁给他只是出于报恩,是一时脑门子发热,待热度退了,就会后悔的,到时候要是离婚或者红杏出墙就不好了。

荷花没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刘一刀既没上门认亲更没敲锣打鼓迎她上门的情况下,只身来到了刘一刀家。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刚开始,荷花就在刘一刀家帮着做家务,后来还帮着碾药粉。两三个月下来,刘一刀也看到了荷花的耐心和决心。

终于有一天,刘一刀对荷花的情感彻底释放。

刘一刀把荷花送回了牛家山,然后托人去荷花家说媒,过了几天又上门认亲,紧接着选了个黄道吉日迎娶荷花。过程虽然非常简短,但该走的流程都走了。看到女儿铁了心要跟刘一刀,况且两人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荷花的爹娘也没啥好说的,就随了女儿,一切从简。

有荷花服侍的日子,刘一刀感到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他曾经略带忧郁的脸,也完全舒展开了。荷花一心一意全在这个家里,每天天一亮就起来做早饭,吃过早饭就去门前的池塘里洗衣服,接着去田畈地里收拾整理,顺便采摘些蔬菜回家做中饭,日子过得满满当当。每年端午节前几天和中秋节前几天,荷花还陪着刘一刀去县城采购中药。空闲的时候,荷花就在客厅看着刘一刀给人治病,并顺手接过手术刀或递上纱布什么的……

村里人都说,刘一刀把荷花真正当成了家里人,没留一点心眼。刘一刀的娘就没这么好命,刘一手给人治病时,从来不让她待在一旁,更不要说让她去陪着采购中药制作“秘药”。

荷花的肚子也很争气,先后为刘一刀生下了一双儿女。怀孕的时候,刘一刀很紧张,不过,他的紧张是藏在心里的,他担心孩子出生后会跟他一样有残疾。好在两个小孩出生后都很健康。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刘一刀给人治病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这笑,是从心底洋溢到脸上的,患者见了,似乎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每回上街回来,荷花都会顺带着买些糖果回来,拿给儿女吃时,也分给围在门前的小孩。

每到傍晚,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聚在刘一刀家门前,天南海北地聊天。

每年农忙时,看到刘一刀干活不方便,村里人都会抽空帮上荷花一把。

从祖上下来,刘一刀家给人治疗肿毒都是在家坐诊,从不上门给人治疗。

有一次,乡卫生院院长来到刘一刀家,要刘一刀去趟县城,说县卫生局张局长脖子上长了肿毒。

刘一刀说:“我们家从来不上门治疗肿毒,更何况我的腿脚还不方便。”

乡卫生院院长就说:“腿脚不方便没关系,张局长可以派司机上门来接你。”

刘一刀说:“那也不成哦,去了县城,来回就是一天啊!我这里每天都有人上门来看肿毒,我要是走了,他们不就白跑一趟又得多痛一天吗?张局长有车,来回方便,还是让张局长的司机送他过来吧。”

乡卫生院院长面露不悦:“局长请你去给他看病,是看得起你,我可是在局长面前大力推荐了你。无论如何,你得去一趟县城,局长的肿毒可耽误不得!”

刘一刀也不高兴了:“局长的肿毒耽误不得,其他人的肿毒就耽误得?在我眼里,让我治肿毒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局长不局长的!”

“你要这么说,那就是不识抬举了,你不要后悔!”乡卫生院院长丢下一句话,气忿忿地走了。

果然,第二天上午,县卫生局医政股就来了人,让刘一刀把行医执照拿出来。

刘一刀说:“我家治肿毒上百年,祖上一直是这么下来的,从来没有办过什么执照。”

“没有行医执照就不能行医,我们就要进行查封!”县卫生局医政股股长一边说,一边吩咐手下查扣刘一刀家里与行医有关的器械和药物。

“你们要查就查吧,我可以不给人家治肿毒,但这是我们家,你们总不能封了不让我们住吧!”刘一刀坐在厅堂,喝着茶。

一边的两三名患者和家属却不干了:“你们不能这么胡来!你们要是拿走了刘医师的东西,那他怎么给我们治疗呀?刘医师祖上就是这么给人治病的,旧社会都允许刘医师家这么看病,如今是新社会人民政府了,还能不让他给我们老百姓看病?你们这是当的什么官呀?”

听说来了人要收缴刘一刀家的东西,刘家岭村里不少人从田畈地里赶来了,把医政股的人围了起来,并抢下被收缴的刘一刀的东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医政股的人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因担心争执和拉扯中出事,刘一刀劝村里人和患者家属不用管了,随他们怎么查。

看着阵势不对,最后,医政股股长只让手下带走了几盒罗红霉素药丸和阿莫西林胶囊,说刘一刀即使要算也只能算个中医,没有行医执照,就不能开西药。

乡卫生院院长和县卫生局医政股股长把刘一刀的情况告诉张局长后,不但没得到张局长的表扬,还挨了狠狠一顿批:“谁叫你们这么干的?当初我说上门去,你们说不用,让刘一刀来县城就行。刘一刀不肯来也没关系,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坐个车去,也很方便。你们倒好,竟然背着我去查刘一刀。你们知道这叫打击报复吗?”

看到两个下属红着脸不作声,张局长又歪着脖子说:“人家劉一刀是祖传的医术,用的是祖传秘方,这就是本事。你们看看,我这脖子上的东西都长这么多天了,县医院的医师就知道输液消炎,不但没什么效果,还痛得难受……我们得尊重民间有本事的人,更何况,我们自己也都是医师出身!”

第二天,张局长剁了两斤猪肉,亲自来到刘一刀家。本来他已经做好了看刘一刀脸色的准备,但没想到刘一刀好像前两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微笑着让张局长坐下,一边说着我来看看,一边用早就藏在手心里的刀划破了张局长脖子上的肿毒。张局长连他什么时候拿出手术刀都没注意到,只是感觉到脖子上刺痛了一下。

“你这肿毒之所以痛得厉害,是因为压在了颈筋上,导致你的脖子无法动弹,只要一动,就会跟着痛。现在没事了,待我把里面的脓液挤出来,就轻松多了。”刘一刀一边说,一边挤压着脓液,荷花在一旁用酒盅接着。没多久,就盛满了一个小酒盅。“你看看,这么多的脓液积聚在里面,肯定会痛啊!现在应该感觉好多了吧!”

张局长试着轻轻地活动脖子,果然没那么痛了,不由得赞叹:“祖传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张局长后来又上门换了两次药,便痊愈了。

张局长痊愈后,立即吩咐局里按照规定和程序给刘一刀办理了乡村医生证书和行医执照,并亲自送上了门。

每天,刘一刀还是在家给上门的患者治疗肿毒,荷花则家里家外地忙碌着。遇上空闲,荷花还会在一旁拿着酒盅接脓液,或者递上棉签和纱布,晚上就帮着老公碾药粉。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在刘一刀看来,能这么平静安稳地过日子,就是一种福气。儿女也慢慢长大了,转眼都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

随着外出打工、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刘家岭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几个孩子,很多孩子跟随父母去了集镇、县城甚至更远的大城市上学。

渐渐地,刘一刀也没从前那么忙了。

闲下来的时候,刘一刀就想着给荷花分担点家务活。以前劈柴都是荷花做,看着荷花额头上、脸颊上淌下来的汗水,刘一刀很心疼。

一个夏日的黄昏,荷花去了田畈里,看到没啥事,刘一刀就换下长裤,穿着短裤,拿着斧头,在门前场地上劈起柴来。虽然劈得很吃力,但看着一块块被劈开的柴火,他感觉很开心。

劈着劈着,有一截木头没有被劈开,斧头却反弹到了刘一刀的大腿上,顿时鲜血直流。

刘一刀赶紧进屋,打开药罐,将止血药粉敷在伤口上,并用纱布、绷带包扎妥当。

荷花回到家,看到刘一刀坐在竹椅上,大腿上绑着白纱布,就急切地追问究竟。

刘一刀忍着痛说:“没事,被斧头划了下,已经敷上药了。”

荷花让刘一刀连夜去乡卫生院看看,刘一刀说:“不用麻烦了。你看,血早已止住了。”

然而,三天之后,刘一刀给自己换药时,却发现伤口处已经开始溃烂化脓,而且伤口处似乎牵扯着周边的经络,比前两天还要痛。

刘一刀又按照治疗肿毒的法子,在伤口处敷上导流脓液的药粉。谁知过了几天解开查看,伤口处腐烂得更厉害了,而且大腿明显肿得厉害。

看着痛得满头大汗的刘一刀,荷花什么也没说,拨打了120。

县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刘一刀得了破伤风。

已经退休的张局长听说刘一刀来县城住院了,专门去医院找到院长和医生,叮嘱一定要尽力救治刘一刀。

医生会诊分析,根源就在于那把用了几十年的斧头。被这样严重锈蚀的斧头砍破了皮肤,就得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及时注射破伤风疫苗。而刘一刀不但错过了注射疫苗的机会,而且拖延了治疗的最佳时机,已经恶化成了败血症……

刘一刀临死前,荷花把儿子和女儿都叫到了病床前,刘一刀叮嘱儿女:“高考,就报医学院,不能像爹这样,只懂一样啊!”

离开老家之后,我时不时会给留守老家的娘打电话,聊着聊着,娘就会聊起四邻八乡的一些事。

2003年盛夏的一天晚上,我给娘打电话,没聊几句,娘就说到了刘一刀去世的事。

“还只四十二岁,真是可惜了!”娘叹着气说。

我也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小时候,娘带我去过刘一刀家,请刘一手治我额头上的肿毒。我的额头上,至今还有那时肿毒留下的痕迹。后来,我也带着我的孩子上过刘一刀家,请刘一刀给我的孩子治疗头上的肿毒。

我问娘,刘一刀走了,他老婆和小孩怎么办?

“这么多年,刘一刀家积攒了一些钱。跟着刘一刀这么多年了,荷花早已学会了治肿毒。现在有人上门,荷花就给人治。”

“可是荷花不识字呀,她怎么配药呢?”

“刘一刀也早把秘药的方子传给了儿子和女儿。”娘说,“幸亏这样,不然这么好的手艺就失传了!”

〔责任编辑 袁小玲〕〔图 段 明〕

猜你喜欢
药粉爹娘脓液
人间最亲是爹娘
口腔颌面部间隙感染患者的临床表现及病原菌分布情况研究
老爹娘
乳腺炎患者乳腺脓液分离菌的分布及耐药性变迁分析
爹娘
肛周脓肿患者的脓液细菌培养及药敏试验结果分析
预处理温度对碱性药芯焊丝药粉流动性及均匀性的影响
巧称质量
我院2013年病原菌种类及药敏分析研究
胶囊里的药粉不可倒出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