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作彝鼎与原始瓷器

2020-07-30 09:08韩炳华
文物季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绛县兽面墓葬

□ 韩炳华

2019年在打击文物犯罪专项行动中,绛县公安局破获了雎村墓地被盗案。雎村墓地位于山西绛县卫庄镇雎村北500米的台塬地上,西距绛县县城约5公里,距著名的横水倗国墓地约20公里。2011年6月,墓葬因被盗而首次发现。2013年墓地再次被盗后,由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对墓地进行了全面考古调查和勘探,勘探面积7万平方米,发现了近1500座墓葬。2015年7月开始考古发掘,这时墓地被盗已经非常严重了。发掘至2018年1月,共清理墓葬800余座,其中大型墓葬全部被盗。墓地时代从西周早期延续至西周晚期,墓地墓葬均为东西向,与过去发掘的绛县横水墓地、翼城大河口墓地、曲村邦墓J3、J4、K4区东西向墓葬有很多相似之处,有可能是史籍记载的“怀姓九宗”之一。如果墓地未盗,或在被盗之初就得到保护,必将是一个填补空白的重大发现。

所幸的是,雎村墓地被盗案追缴回来一些文物,其中伯作彝鼎和原始瓷器是最引人注目的。伯作彝鼎(图一),也可称兽面蕉叶纹鼎,带耳高 51、口径 38.2厘米,重17.68公斤。附耳,上宽下窄,微外撇。敞口,颈部有束,腹部略垂,圜底,下接三蹄形足,足根部略鼓,中部内收,足底较宽,呈亚腰形。颈部装饰六组兽面,兽面以短扉作鼻梁左右对称。六组兽面细节有差别,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两足之间的兽面,这种兽体部有钩状鱼鳍纹(似德方鼎兽角,在西周早期比较常见),尾部向下内卷;一类是与足上下对应的位置,兽面尾部直接向内卷曲,足分解填充下部空白。腹部饰有一周12组的蕉叶纹,蕉叶纹轮廓厚重,边缘呈勾刺状。足根部均饰有外卷角兽面纹,角比较粗壮,以短扉为鼻梁。颈部、腹部及足跟均以雷纹衬底。鼎内壁铸铭文三字:白(伯)乍(作)彝(图二)。鼎内底对应三足处有三圆形坑,深度近1厘米(图三),不像是铸造收缩形成的,应是故意设计,这可能是比较大的鼎在浇铸时足部和腹部衔接处减少应力变化而设计。外底可见有“Y”型加强筋(图四)。观察铸造痕迹,该鼎应由底部一块范,腹部三块范,再加一块芯,一次性浇铸而成。

图一 伯作彝鼎

图二 伯作彝鼎铭文拓本

图三 伯作彝鼎内底

图四 伯作彝鼎外底

此鼎很有特点,通体饰花纹,足呈亚腰形。与此鼎形制纹饰都比较接近的有北京琉璃河燕国墓地M251出土的兽面蕉叶夔纹鼎[1]、瑞典远东古物博物馆兽面蕉叶纹鼎(《综览》鼎217)[2]、辽宁喀左北洞窖藏兽面蕉叶纹鼎(《综览》鼎193)、扶风刘家丰姬墓兽面蕉叶纹鼎(《综览》鼎170)、1967年陕西长安张家坡M87出土的作宝彝鼎[3]、宝鸡纸坊头M1、竹园沟M7兽面蕉叶纹鼎(BZFM1:1[4]、BZM7:1[5])以及绛县横水墓地圆鼎(M2158:172)[6]等。其中宝鸡竹园沟M7兽面蕉叶纹鼎与这件鼎形制纹饰相似度最高,该墓的年代为西周康王晚年至昭王前期。综合看,我们追缴回来的这件兽面蕉叶纹鼎的年代应为西周早期康昭之时。

伯作彝鼎的纹饰布局是继承殷墟同类鼎,纹饰有所变形,不再写实,趋于抽象化,似垂蕉叶,在西周早期较早阶段流行,在一些方鼎的腹部也有装饰。这种大鼎形制是继承殷墟晚期青铜器组合中的大圆鼎,如国家博物馆藏商代最大的圆鼎——子龙鼎、河南安阳后冈圆形殉葬坑出土戌嗣子鼎,以及山西公安2018年追缴回来的子匿圆鼎这样的形制。可见伯作彝鼎是不同类型鼎的重新设计,表现了周初的一种新风气。此类鼎,即王世民等先生在《西周青铜器分期断代研究》所分类的IV型1式鼎,一直延续至西周中期,纹饰装饰从满花到仅颈部装饰再到两道弦纹装饰,一直在简化。

宝鸡竹园沟的鼎带耳通高36.8厘米,重6.7公斤;宝鸡纸坊头鼎(BZFM1:1),带耳通高40.2厘米,重 11.65公斤;横水鼎(M2158:172),通高 35.2厘米,重 5.68公斤;张家坡的鼎(67M:1)高 36.5厘米;扶风刘家丰姬墓鼎通高37厘米;喀左北洞二

图五 原始瓷尊

图六 原始瓷豆及豆盘内壁

瓷豆标本(CJG006)(图六),12件,形制纹饰都相同,豆盘较浅,尖唇,侈口,束颈,折肩,弧腹下收,圜底。肩部饰圆形泥片和泥条做成的系。胎灰色,致密,不光滑。釉质青白泛黄,釉层厚薄不均,釉有细碎纹,有流釉现象,部分有剥落。口径16、通高8.9厘米,重374克。

过去,在山西出土过不少西周原始瓷器。晋侯墓地出土原始瓷器的墓葬有 M113、M114、M13、M33、M63等。器型有罐、尊、豆等,以豆的数量为多。曲沃曲村晋侯邦墓M6384和M6080[7]都有出土。近些年发掘的横水M2158(5件)[8]、大河口墓地M1(11件)[9]也有出土。同时期其他地区墓葬中,陕西宝鸡纸坊头、茹家庄与洛阳北窑也有出土。南方地区似乎更多见。北方出土原始瓷器的墓葬都是贵族墓葬,但不是所有的贵族墓葬都随葬原始瓷器,这或许说明原始瓷器资源紧缺,是作为奢侈品随葬的。

雎村瓷豆形制纹饰都接近曲沃曲村瓷豆(M6384:17)、绛县横水出土的瓷豆(M2158:128)、翼城大河口墓地瓷豆(M1:61),这样类型的豆都还见于湖北叶家山(M28:257)。瓷尊的形制纹饰与大河口墓地瓷尊(M1:81)相同。由此,我们判断雎村1件瓷尊和12件瓷豆的时代在西周早期偏晚阶段。

西周时期的原始瓷器,根据过去的研究,一般认为产地应该在浙江福建一带,但是这里发现的瓷窑规模不足以解释西周早期原始瓷器产品大量出现问题。另外,除豆以外的器型,在南方并没有流行,所以,有的学者考虑北方原始瓷器是在浙江、福建地区原始瓷器生产地定制[10],但是这种假设尽管能够解决南北方原始瓷器器型差异问题,却缺乏很多关键证据。期望未来更好地借助科技检测手段检测更多的标本,但也不可放弃在北方开展早期瓷窑遗址的调查,也许有完全颠覆性的发现。

尽管绛县雎村被盗墓葬信息的破坏已经无法“修复”,一个西周的方国可能永远成为谜团,追回被盗的文物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但扼腕之时,部分珍贵文物能够被追回,又让人看到一丝曙光。随着案件的侦破,相信越来越多被盗自该墓地的文物得以“回家”,西周时期的历史与文化越来越清晰。

[1]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琉璃河燕国西周墓地:1973~1977》,文物出版社,1995 年。

[2][日]林巳奈夫,[日]广濑薰雄、近藤晴香译《殷周青铜器综览》,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以下简称《综览》。

[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沣西队《1967年长安张家坡西周墓葬的发掘》,《考古学报》1980年第4期。

[4]卢连成、胡智生《宝鸡弓鱼国墓地》,文物出版社,1988年。图11,18页。

[5]卢连成、胡智生《宝鸡弓鱼国墓地》,文物出版社,1988年。图75,98页。

[6]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山西绛县横水西周墓地M2158发掘简报》,《考古》2019年第1期。

[7]邹衡《天马—曲村(1980-1989)》,科学出版社,2000年。

[8]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山西绛县横水西周墓地M2158发掘简报》,《考古》2019年第1期。

[9]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大河口墓地联合考古队《山西翼城县大河口西周墓地》,《考古》2011年第7期。

[10]黎海超《论南方地区西周时期原始瓷器的生产分区及其与北方原始瓷器的关系》,《考古与文物》201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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