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就是茶人的玩具

三观 程世达

两年前，一只矾红诗文盖碗突然在茶圈兴起，或许你没有使用过，但一定多次在不同的社交平台和茶人空间里见过它。同样在短时间内风靡起来的还有一款暖桌，在图片中它被放在榻榻米中间，矮矮一张中间嵌一个火钵，上面吊一只铁壶咕嘟咕嘟烧水。

追根溯源，这两个网红茶器最早都出自景德镇师傅一凡之手。有人说他给景德镇注入了一股活水，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愉悦自己

一凡说话鼻音很重，又长着张自带三分笑意的圆脸，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此刻他坐在茶桌后头，左手边的台面上放着几把他手造的紫砂壶。这些壶不过少女掌心大小，它们周身保留制作中的拍打痕迹，在传统紫砂壶的基础上注入了一股属于一凡自己的生机。这股生机有人归结为“拙”，也是这股拙意让这些壶落在茶桌上虽生动如Q版少女，但却与空间、茶、人融为—体。

这是一凡造物的特点，他希望器皿给人温暖，跟茶相融，而非孤芳自赏。无论是他手造的作品抑或是批量的产品，他都要求器物能愉悦人。这个人，首先从制器者本身开始。

尽管几款产品陆续成为“网红”，但一凡的初衷并非缔造大众产品。按他的话来说，“有些人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客户，不需要迎合他。但喜欢你的人拐几个弯都会找到你。”

他随着自己的节奏走了几年终于厚积薄发，等来茶文化的风靡，等来大家对茶器越来越高的追求。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招满20个代理，从此解决后顾之忧。

物尽“极”用

“以前我在我们圈里最有名的其实是旧物改造。”他说着把几只茶则放在我们面前。其中一个原来是朋友送的酒葫芦。一凡把它挂在柱上，有一回放投影时碰碎了，于是他把碎片磨成想要的形状，又在边上镶上银边，做成一把茶则。就在这张茶桌的右手方向靠边放了一只茶箱，这只箱子原来是废弃的木箱，一凡在它的几条边线处加了斑竹，改造后的茶箱自然得就如同它生来如此。

我说，“你这是变废为宝啊！”

他回答，“人家本来就不‘废！只是放错了地方。”

他尤其擅长把放错位置的东西“归位”，瓷盘配上紫铜盖子变成壶承;从前的老陶罐车个木盖变成茶入。他把改造前后的器物对比发在博客上，引来一大波粉丝。

无论是制新器，还是改旧器，他的器物里都有老东西的影子，“这点最重要，这是‘根。”

新器里的“老根”

他所说的老东西范围太广，从汉唐到民国，从国内到北欧，把“放错位置”的东西“归位”，让他闻名圈内从家具到瓷器，只要他觉得能用，他不拘泥某一朝代某一窑口，也不追根溯源，他都收入囊中。当然若是审美上有让他动容的地方更好。

老东西看多了后，他心中逐渐有了各种器物，就像桌上这些壶，他是来了景德镇后才开始做的。因为心中有壶，这把壶谁做都觉得不对味，他只好自己动手表达。

做茶器不容易，做能用好看的茶器更是不容易。“脑子有足够的画面”只是一个基础。如果说老器物是“根”，那一颗爱生活爱茶的心便是“筋骨”。水流的动线、把手的平衡点、壶盖的贴合度、茶人的习惯、空间的气息，诸如种种要在一件器皿中达成，委实不易。他的器物形成风潮后有人模仿他，但刻意追求的“拙”和“天真”却变得十分“蠢”。

因为经不住推敲。“很多人把‘随意和‘随便搞错了。随意的东西需要有细节，没有基础，那种‘随意就会变成‘随便。”就像学书法，基础打下后，无论是大气凛然还是拙朴天真便都在笔下。心中有数，才能让手上的东西大拙，拙得能生出“巧”来。

造一个“玩具”屋

小小的茶室里，一几点起了一根烟，他的左侧窗台上放着几把他手拉的陶壶，它们从小到大一溜排坐着，窗外是景德镇灯光点点的夜晚。

他的朋友多，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在外面跑。每当问起某某某，他第一句回答是“很好的朋友啊”，紧接着一句“上次—起喝酒还喝多了”一定立马接上。

说到这里，烟雾里他摆脱了日常的“可爱”，露出“性情”的一面。尽管在景德镇的时间不多，但他钟爱这个小房子。房子虽小五脏俱全，有看电影喝酒的区域、有喝茶聊天的区域、有可卧可座的休息区。他喜欢木色，就在整个钢筋水泥里重新造了一个房子：地板用实木抬高，天花板鋪满同色木板，几乎所有家具都是色彩接近的中古家具。

更重要的是，在这间屋子里，肉眼所极每件器物都是他所喜爱的。这是他的“玩具屋”，他可以十几天不出门，窝在这个小区敲敲打打或者啥都不干就把玩器皿。

他的玩具屋和玩具看着简简单单，但背后的功夫却是无法想象。但或许就是这种对茶器的不懈追求和由衷喜爱，让他的“红”水道渠成。

所有的“水道渠成”初衷大多复杂不了，但过程永远不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