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驹子形象中“徒劳性”的悲剧之美

2020-08-14 16:28汤梦瑶
鸭绿江·下半月 2020年6期
关键词:徒劳雪国

汤梦瑶

摘要:驹子是川端康成所著的《雪国》中极具美学价值的人物形象,“徒劳性”是构成驹子性格的主要因素之一,本文将从驹子这一人物形象的“徒劳性”出发,通过分析“驹子本人的女性形象”和“岛村过客视角”来浅谈其蕴含的悲剧之美。

关键词:《雪国》;驹子;徒劳;悲剧美

驹子是川端康成所著《雪国》中一个极具悲剧性与审美性的女性形象,其人物性格中的“徒劳性”具有极大的悲剧美学价值。书中对于驹子形象的描写主要是通过岛村这一雪国“过客”的角度来表现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正是岛村的“过客”身份成为了造就驹子悲剧的主要因素。而对于“雪国”这片净土,我们每个读者都是过客,在“过客”这种观看者的角度上,每个人都能从雪国看到不一样的景观,在雪国故事里体悟到不一样的人物情感与人文价值。本文将从“徒劳性”角度出发,通过分析驹子的挣扎与现实境遇的矛盾,浅谈其悲剧之美。

一、驹子形象——洁白雪域中一抹热烈的“红”

对于驹子的形象,我认为一方面当是纯净雪域孕育出的、与之契合的纯净女子,她是洁净的象征;另一方面,亦是雪国洁白场域下的一抹另类的“大红色”,她是冷寂之中的一团明耀的火焰,散发着自己作为女性对于自我个性的追求,以及在悲惨身世之下仍保有的抗争现实的力量。

一方面,她是雪国圣洁场域所孕育出来的独特产物,她身上所具有的原始而纯净之美与雪国这片净土相得益彰。

“女子给人的印象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岛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由于刚看过初夏群山的缘故。”这是岛村初见驹子的感受,川端康成以这种新奇而独特的表述方式,直观地传达了驹子形象中的纯净与圣洁,为我们呈现出一个至纯至美的女子形象。“玲珑而悬直的鼻梁虽嫌单薄些,在下方搭配着的小巧的闭上的柔唇却宛如美极了的水蛭环节,光滑而伸缩自如,”对于驹子的这段外貌描写,更是给我們呈现出她的美丽与美好,这也在一开始便使驹子的形象闪光起来——她像个雪域的圣女,包裹着少女的美好,纯净得直击人心。

而另一方面,她又是炽热的,在冷寂与不幸中的抗争与追求使得她的身上闪耀着热烈又火红的光。

驹子是不幸的,她的一生历经坎坷:十五岁被卖到了东京当女招待,被人赎身但恩人又很快病逝了,后又受到好心琴师的帮助,却又遇恩师的儿子行男身患重病,生计所迫下她只能牺牲了自己,做艺妓来赚钱为其治病。这些坎坷和不幸在这样一位柔弱的女子身上一再上演,使得她的形象又添上了浓重的哀愁与无奈。但尽管在这样的冷寂与绝望之中,驹子仍保持着自己的纯真与热烈,她没有因此而迂腐堕落,相反,她洁身自好,积极进取,作为一个艺妓,她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习惯与坚持:她有着记日记的习惯,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她所记的大多是生活中的琐屑杂事,但却真实地抒写着自己细腻的心绪与情感,她将日记视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日复一日地坚持着这份抒写;她喜欢看小说,能细致地记录小说的人物关系和具体情节,在她所居住之地就摆着她读过的妇女杂志和高雅文学作品;她也曾苦练三弦琴,在她的弹拨中,有着不同常人的美感与力量,而在琴声的背后,传递的是日复一日的坚持和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因而,在她的身上,我们又可以看到另一层色彩——浓烈而炽热的“红”。

驹子的形象,是红与白的碰撞,是纯净与热烈的交织,是固执的追求与不幸的境地的冲突,而正是这一系列因素的矛盾和冲突,赋予了驹子这一形象的悲剧美。马克思恩格斯的悲剧理论中认为:悲剧的必然性源于悲剧情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必然冲突。驹子所处的大环境和她面临的境遇是不可改变的必然,而她在这种必然中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则是悲剧冲突的来源,她的抗争必然伴随着一方的毁灭,而这种毁灭便是是悲剧的源泉,是悲剧的美感性所在。

二、岛村“过客”视角:爱与一切的徒劳

岛村的形象在驹子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他终究是个雪国的过客。在岛村看来,驹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她努力读书是毫无意义的,勤奋练琴是毫无意义的,给即将去世的行男治病亦是毫无意义的,还有,爱上根本不会爱她的自己更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系列的无意义都是一种徒劳,而这种徒劳一经细想,便成为一种不可言说的“悲”。

书中有一段对于驹子弹奏《劝进账》的描写:“这弹拨的弦音要飘荡到什么地方去呢?岛村有点惊呆了,给自己壮胆似地曲着双臂,把头枕在上面躺了下来。……《劝进帐》曲终之后,岛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唉,这个女人在迷恋着我呢。这又是多么可悲啊。”

对于驹子的爱,岛村更多的是感到恐惧,而在冷静过后,又对她感到悲哀与怜悯:“驹子对自己越依赖,越重视,他就越感到驹子可怜。”因此,岛村意识到自己“不能永远这么放荡不羁。”岛村在自己对驹子的感情上,有着“放荡不羁”的自我认识,而这种认识也正体现了岛村的真实心理:他并没有将自己与驹子之间的情感视为“爱情”,而是将之理解为一种“自我放纵”。在放纵中,他时而怜悯、悲哀、甚至恐惧,但对于感情却毫无改变,他在这份虚无的感情里,任凭着驹子徒劳而执着地爱着。于此而言,无论是驹子对生活的一切坚持和努力,还是对岛村的爱,都是一种徒劳。

分析岛村的形象我们可以得知:他是一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他的雪国之行本身就是一种无目的的虚无体验,是一场并无切实所需的虚无之旅。这决定了他始终是雪国的过客,而不会在驹子的感情中驻足。小说开篇的第一句是:“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在开篇就对雪国与外界进行了划分:“雪国”代表着一份空灵,在幻境一般的空灵中,给人一种“虚无“之感;而县界之外的“非雪国”,则是一种脱离了幻境的现实。岛村正是在雪国与非雪国间来回往返的人物,这种雪国与非雪国的来回交替实质上便是想象与真实的交替,它象征着幻境与现实的矛盾,同时,也正是这种矛盾冲突,造就了一种“徒劳”的虚无。

此外,驹子自身对这种“徒劳性”的认识,亦为其增添

(下转第150页)

(上接第148页)

了更深的悲剧色彩。驹子对于这种无果的爱是明白的,她明白这对于岛村只是一种“放纵”,但却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面对,而仍选择了心甘情愿地、作为附属品一般固执地爱着。这种无果而固执的爱是可悲的,这种明知“徒劳”下的锲而不舍亦是可悲的。

列车驶向雪国,一份执着燃起,炽热而浓烈,列车开出县界,一种虚无重现,徒劳亦可悲,而列车又注定会开走,要驶向它原本来的地方,即使这份执着不想消散……

三、《雪国》:“徒劳”的悲剧之美

雪国之美,美在圣洁的茫茫雪景,美在纯净的少女形象,更美在一位女子在虚无中的挣扎的徒劳性,她的“徒劳”蕴含着深入人心的悲剧之美和广泛的社会背景价值。

她一次又一次的抗争真实而热烈,她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与“艺妓”身份不甚和谐的自我追求,对于明知无果的爱情也执着而热烈地守望着,她始终在与周围的环境相抗争,可最终,她的抗争却只能作为一种虚无存在着。她的抗争是实实在在的,但最终的归宿却注定是虚无的,在这实与虚的矛盾中,驹子的人生化为了一种真真正正的徒劳的悲哀。

而从更深层次来说,驹子形象中的徒劳之悲,对日本传统文化中的女性地位和价值归属也有着悲剧意义的揭示。岛村初到雪国时,女佣对驹子的介绍是 “无瑕的良家闺秀”,意即“守身如玉”,如此的介绍好似推介商品一般,在这里,女性是供男宾客们挑选的对象,甚至还可分为不同的优劣等级,这无不透露出“女子为男子服务”的这样一种潜在的传统社会认同。此外,驹子在行男生病时迫于生计而做了艺妓,这种无奈之举亦反映出其文化构成中“女子为男子不计一切奉献”的价值归属。因此,徒劳之悲在驹子身上的彰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是日本当时传统大背景下女性之悲的缩影,这使得驹子这一人物形象的身上蕴含着更深更广的社会和时代价值。

川端康成曾说,“驹子”之名取意于中国古代的蚕马神话,蚕有作茧自缚的象寓,蚕马的神话则暗示徒劳的空乏。驹子正是以这样的一种徒劳和虚无而存在着,以徒劳之悲走进无数读者心中,以虚无之美走过一个又一个雪国过客的眼前。

参考文献:

[1]叶渭渠.川端康成文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2]叶渭渠.川端康成传[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3.

[3]陈文静.《雪国》中的悲剧美学——解读川端康成的美学思想[J].名作欣赏,2009(21).

[4]万丽娜.浅析《雪国》中的驹子形象[J].成功(教育),2009(06).

[5]王艳.试论《雪国》中女性形象刻画[J].时代文学(下半月),2009(11).

作者简介:

湯梦瑶(1998-),女,河南安阳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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