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现象的成因探索与治理:基于新媒体平台的五大反转新闻分析

2020-08-17 06:00史磊
视听 2020年8期
关键词:假新闻阶层舆论

□史磊

一、后真相现象的发展及特征

后真相被《牛津词典》列为2016年的年度热词,意指公众对一事件形成观点时,情绪和个人信念对其的影响超越了事实本身。“后真相”一词的高频使用发生在2015年英国政府提交“脱欧公投”议案和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①。尽管后真相现象的兴起是在近五年,但早在1972年,阿德特就提出了“对事实真相的故意曲解”和“刻意改变事实真相”等概念②。之后,“后真相”一词被美国《国家杂志》(The Nation)用于形容水门事件、伊朗门和海湾战争时的新闻环境③。后真相现象在西方已经成为一种新的政治文化,后真相政治常常被诠释为一种抵抗“精英主义”的民粹主义运动④。

后真相时代的主要特征是假新闻大范围传播,数字和社会媒介、小众媒体和社交网络等助长了假新闻的肆虐;假新闻的生产主要受意识形态和经济两方面的利益驱动⑤。李普曼也在《公众舆论》中表达了新闻事件并不能和客观事实划等号的观点。由于报道角度的主观性,我们所处的新闻环境不过是新闻工作者所建构的“拟态环境”⑥。拟态环境已作为一种稳定化的媒介环境被大众所接受,但后真相的出现却将这种平衡打破,将新闻报道的非客观性和非真实性推向了极致。

二、中国语境下的后真相现象及研究现状

尽管现有文献更多集中于剖析西方语境下的后真相现象,但“后真相”这一概念并非西方的舶来品。早在两千多年前,老子就认识到了媒介环境的非真实性。“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说的就是“道”可以进行描述,但一经描述,这“道”就与先前的“道”有所偏离;而“名”一经描述也不免变了味,这就体现了信息在几经传递后与原有信息存在的差异性⑦。当下中国的网络舆论场逐渐体现出“后真相”的特征,主要表现为舆情反转。舆情反转是指随着事件的细节逐渐明朗化,舆论的焦点开始转移,网民质疑、批判和同情的对象也在不断发生变化甚至反转⑧。

在真相缺位的后真相时代,由于纷繁杂芜的信息轰炸、事实真相的扑朔迷离和官方话语的公信力缺失,再加上各路自媒体大V的推波助澜,情绪观点占据上风,公众信任危机愈演愈烈。因此,对后真相的望闻问切有助于改善中国当前的传播现状乃至国际舆论场现状。在现有文献中,我们尚未找到从文化和阶层抗争等角度来分析后真相在中国产生机制的有关研究。一方面,由于文化是社会现象的隐性基因,后真相现象必然渗透着文化的影子;另一方面,考虑到后真相现象在西方被视为一种民粹主义运动,所以本文尝试以社会阶层的视角切入,为解析中国国情下后真相出现的背景提供全新的思考维度,对现有研究成果进行补充和推进。本文试图回答以下三个问题:

1.“后真相”为什么是一种阶层抗争的表现?

2.从文化和社会阶层视角出发,“后真相”为什么能在中国语境下发酵扩散?

3.在中国特有的文化语境下,如何从个人、媒体和政策这三个方面应对“后真相”在中国愈演愈烈的现象?

三、“后真相”成因与治理路径探究

作为城市生活的产物,现代报纸再也不是单纯表达观点和宣传的工具,它更像是一种大众文学。大众便是由具有相似性个体相互勾连形成的最为庞大的社会群体,而文学作为文化的一种记录形式,在新闻界和文化领域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这就在文化、社会与媒体间形成了一种三角机制。

在全媒体时代,现代报纸再也不仅限于纸质这一种单一的形式,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自媒体都在利用网络技术扩大着自己的信息影响力。本研究主要关注后真相现象在新媒体平台的泛滥;而研究对象可分为个人和媒体;个人层面所涉及的群体泛指新闻事件发生时所有在微信和微博平台参与转发、评论、点赞等行为但却独立于媒体机构的普通网民;媒体则包括自媒体和官方媒体在微博和微信平台的微博账号和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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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社会层面

本研究选取近年来的五大热点反转新闻(详见表1),深入分析了后真相现象下新闻生产、加工及传播的过程,聚焦于各阶层围绕话语权展开的抗争。

表1 近年五大热点反转新闻详情表

作为一种有效的机制,一个社会必须用某种方法把成员分配到不同的社会阶层上去,这种竞争性系统会激发个人去获取更高的位置,这就使得阶层抗争始终贯穿于整个动态的社会体系中。当不同阶层间产生冲突时,底层群众的抗争形式较为独特,他们会拿起“弱者的武器”(weaponsof the weak)进行反击,具体表现形式为拖延、假意服从、搞破坏、盗窃和假装无知⑨。而当这种抗争延伸至网络,轻信谣言和传播谣言等手段便充当了弱者的武器。

基于对五大反转新闻的分析,可以发现每一个新闻事件所涉及的对象总是来自不同阶层,而媒体总将对象建构为对立的,或是通过虚拟加工渲染对象间的阶层差异。例如,隶属精英阶层的医生和普通患者,拥有一定财富积累的私家车女司机和普通的公交乘客,代表权威的大学教师和相对弱势的学生群体,出身寒门的学子和上层社会,没有特殊背景的医生和有高干背景的患者。在虚假报道刚出现时,出于认同作用,读者会受到诱导去表达对同阶层的共情乃至对更低阶层的同情,而对更高阶层宣泄不满,这种不满往往不是针对此次新闻事件的客观情绪表达,而是一种长期累积的阶层抗争情绪。在情绪发酵时,读者会主动放大甚至是捏造更高阶层的失误,而忽视同阶层涉事对象的相应责任。例如,在重庆公交车坠江事件中,私家车司机和公共交通乘客的对比加重了普通读者早已存在的“女司机”刻板印象,读者通过点赞、评论、转发的方式加速了有关女司机“逆行”和“穿高跟鞋驾驶”等假新闻的传播。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舆论跟随情绪不断发酵升级,这就是底层群众为争夺话语权而拿起的“弱者的武器”。

本研究所聚焦的阶层并不单纯地根据财富数量进行划分,所谓的底层群众也并非是财富积累最少,而往往是在所担任的社会身份中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他们在公众舆论中常扮演着与“意见领袖”相对的“意见追随者”角色。如今新媒体迅速发展,网络社群步入了“人人面前都是麦克风,人人都有话语权”的全媒体时代;以往的“意见追随者”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试图摆脱由精英阶层作为“意见领袖”主导舆论的境况,他们推选出代表自身阶层的“意见领袖”去争夺更高的话语权,这就使得大量的自媒体喷薄而出。现今的自媒体良莠不齐,尽管运营团队并非专业的媒体人士,但只要懂得利用舆论去主导大众情绪,也可获得大量“意见追随者”的支持。“意见追随者”的话语力量虽比精英阶层弱,但数量可观,他们通过评论、转发等手段便可使舆论快速发酵升级。

后真相作为对传统主流意识的一种挑战,试图推翻精英阶层对信息流的掌控,倡导大众对信息进行多元诠释。尽管这种诠释有时并不准确,甚至给新闻界带来了混乱,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舆论战中,平民阶层利用具有偏向性的诠释角度,为自处阶层在新闻事件中争取了有利地位。因此,后真相的泛滥可视为阶层抗争的一种新形式,而阶层抗争的目标也由过去的物质财富转变成了现在的话语权。

(二)文化层面

后真相现象的泛滥并不意味着中国民众不愿去追寻真相;相反,自古以来,中国人一直以“朴”作为生活的指导原则,意指中国人崇尚自然本真,谴责人为⑩。尽管中国民众有着追寻真相的愿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长期以来的价值体系却给后真相的泛滥以可乘之机。不同于西方的知识论,在中国的哲学体系中,我们所崇尚的是审美体系,这就意味着我们珍视一切能给感官带来刺激的事物,并把对这类事物的直接领悟作为哲学的出发点,而这类感官刺激常常以冲突带来的情感刺激为代表。在新闻事件爆发时,人们长期以来累积的情感,如对同一阶层的共情或是对某一特定阶层的刻板印象会淹没其对事件的客观判断。

这种直接领悟的信息处理方式与详尽可能性模型中的边缘路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详尽可能性模型中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处理方式,一种是中心路径,是指信息接受者运用一系列逻辑分析来处理信息;另一种则是边缘路径,在这种路径下,受众只会根据事物的表面特征来应对信息,而审美体系所对应的信息处理方式正是这种边缘路径。相较中心路径而言,边缘路径无需专业的知识积累,也省时省力。因此,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多数网民都会采用边缘路径来消化信息。当新闻事件发生时,读者受审美体系的驱使会更加注重新闻事件的表面特征,而拒绝选择中心路径深入评估事件的真实性,这就导致了后真相现象在中国的泛滥。

四、结语

受限于环境的复杂性,人们缺乏直接感知世界的能力,只能通过第三方——媒介环境来形成认知。因此,他们的认知只是基于媒体人为加工的真相,与他们理想中的本真有着很大的差距。以往手握“金话筒”的传统主流媒体是民众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它们具备专业的新闻人才和运营团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新闻真相呈现给大众。但出于对信息透明度的质疑,民众渐渐开始对精英阶层把控的传统媒体产生排斥。此外,在当今网络技术的助力下,大量的自媒体喷薄而出,对传统媒体造成了巨大冲击。自媒体平台鱼龙混杂,缺乏专业的新闻从业人员和探究新闻事实的成本,慢慢演变成了假新闻的温床。就自媒体工作者而言,提升职业素养和业务能力是尤为必要的。新媒体平台应该提高自媒体的准入门槛,以服务公众、信息透明化和信息真实为原则,这对公信力逐渐走下坡路的传统媒体也同样适用。媒体应当是平衡各方利益,促进社会各群体交流和沟通的平台,唯有如此才能增强阶层间的理解和认同,缓和阶层矛盾和冲突。

另一方面,政府应辅以政策和技术支持。对于涉及传播假新闻的自媒体应当采取封号等惩治措施,而针对一些缺乏职业素养和行为失范的新闻从业人员应对其进行再教育。有关部门还可以借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实时监测网络环境,在假新闻舆论发酵初期就采取应对措施。在民间监督、媒体自律、政府监管三位一体的舆论建构体制下,中国的网络舆论生态定能抑制肆虐的后真相现象,逐渐回归客观和理性。

①Flood,A.(2016). “Post-truth” named word of the year by Oxford Dictionaries’,Retrieved from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6/nov/15/post-truthnamed-word-of-the-year-by-oxford-dictionaries.

②Arendt,H.(1972).Thoughts on Politics and Revolution.In Crises of the Republic:Lying in politics;Civil disobedience;On violence;Thoughts on politics and revolution(pp.201-233).New York,NY:Penguin Group Inc.

③Tesich,Steve.(1992).A Government of Lies.The Nation,January 6/13,pp.12-13.

④ Speed,Ewen.,&Mannion,Russell.(2017).The Rise of Post-truth:Populism in Pluralist Liberal Democracies:Challenges for Health Polic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ealth Policy and Management,6(5),249-251.

⑤Saquete,E.,Tomas,D.,Moreda,P.,Martinez-Barco,P.,&Palomar,M.(2020).Fighting post-truth using 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A review and open challenges.Expert Systems with Applications,(141),p.1.

⑥Lippmann,W. ([1922]1997).Public Opinion.New York:Free Press Paperbacks.

⑦谢清果,于宁.老子思想中的媒介拟态环境批判意识及其治理之道[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1(09):61-65.

⑧李良荣.传播革命下“新解释框架”建构[EB/OL].人民论坛,2015-07-20.http://theory.rmlt.com.cn/2015/0720/395382.shtml.

⑨Scott,James C.(1985).Weapons of the Weak:Everyday Forms of Peasant Resistance.New Haven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

⑩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1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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