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汇率风险管理借鉴

文/关户孝洋 本间守 翻译/黄雷鸣 编辑/王莉

在当前的经营环境下，企业对汇率风险管理方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这方面，日本银行业数十年积累的经验可为中国银行业提供有益的借鉴。

日本的银行对企业提供的汇率风险管理方案，是在日本企业国际化发展进程中，伴随其汇率风险敞口的不断扩大而日趋成熟。中国外向型经济的快速发展，使中国企业对完善汇率风险管理的需求也十分迫切。本文介绍了日本的银行对汇率风险管控的认识与经验，希望能为中国同业提供有益的借鉴。

汇率风险再识别

银行只有敏锐地识别企业经营中的不同汇率风险，才能更有针对性地为企业提供风险管理方案。

日本企业的国际化发展有四个阶段，分别为：从事进出口贸易阶段；在海外拥有当地法人（制造/销售）阶段；拥有多家海外当地法人（与当地法人间发生交易）阶段；由区域中心进行统一经营管理阶段。企业由于经营方式及企业进行汇率风险管理的责任主体不同（日本母公司或各区域中心代替母公司行使汇率风险管理职能），所面临的汇率风险在种类与性质上也会存在较大差异。企业在四个阶段中存在的汇率风险，按是否可在会计报表上被识别而分为以下两类。

银行只有敏锐地识别企业经营中的不同汇率风险，才能更有针对性地为企业提供风险管理方案。

可被会计报表识别的汇率风险

相关交易根据不同属性可分为：经常项目交易（伴随进出口贸易）和非经常项目交易（出资、并购、资金借贷等）。交易中的风险依据外币计价的会计准则，分为“伴随现金流的汇率风险（实现损益）”和“存量的汇率风险（估值损益）”。其中，伴随现金流的汇率风险，是指当企业使用本币外的外币进行进出口贸易，或者进行出资、并购、资金借贷等交易时，从某一时点（制定计划时点或债务债权关系记账时点）到交割结算时点之间，因汇率变化而导致在结算环节收取或支付本币金额时出现增减的风险。企业通常必须确保其现金流的利益不受损失，所以对伴随现金流（实现损益）的汇率风险的管理十分重要。但同时，由于上市企业会受到来自股东的压力，因此还必须确保包括估值损益在内的最终利益不受损失，因此注重存量的外汇风险（估值损益）也十分重要。

会计报表不能识别的汇率风险

企业在制定计划到债务债权关系确立之间，可能会发生汇率风险。这是因为，一方面，企业在制定事业计划或预算计划时，需要构想未来将发生的外汇交易及该交易的预期汇率（计划汇率或者预算汇率），以将外币换算成本币纳入业务经营内容。另一方面，与贸易对手进行价格交涉时，虽未发生真正的贸易行为，但价格条件本身会受到当前和过去汇率变化的影响，从而使汇率产生差异（即实际会计记账使用的汇率，与债务债权关系发生时的汇率，以及在制定计划或者价格交涉时点使用的汇率三者之间出现差异）。这些差异并不必然体现在会计或财务报表上（也就无法被财务报表识别），但会对企业的营业额、采购额及盈利本身产生影响。

在进出口贸易中，使用本国货币结算的交易在会计上也被视为无法识别的汇率风险。由于企业使用本币进行进出口贸易，在会计上就不会产生汇兑损益；但在决定以本币计价的产品价格时，有时需要考虑到交易对手方所在国的货币与本币交换时的汇率变动情况（当汇率风险较大时，相应的风险溢价需要体现在本币计价的产品价格中，以确保最终收益）。但汇率波动情况超过交易时点的汇率时，交易规模本身会受到影响，从而对企业的销售额和采购额造成直接损益。

再一个在会计上无法识别的汇率风险，体现在企业与他国企业进行竞争的时候。如出口企业所在国的本币发生了大幅升值（相对竞争国），会导致企业在竞争时处于不利地位，最终影响到其利润。例如，日本的出口企业以日币计价向A国出口产品，竞争者为一家德国企业，以欧元计价也向A国出口相同产品。当欧元相对日元贬值时，A国企业会发现德国企业以欧元计价提供的产品价格要更为便宜，就可能减少从日本企业的进口。其结果是，虽然这家日本企业在其会计报表上没有体现欧元兑日元汇率风险的敞口，但最终还是受到了汇率变动的直接影响。

银行在汇率风险管理中的作用

首先，帮助企业准确识别和把握自身所面临的各类汇率风险。尤其对那些在许多国家设有当地法人子公司，但却缺乏精通海外交易的财务经理及管理人员的企业，更需要这样的帮助。对这样的企业，银行需深入到企业的实际业务中，与企业共同分析和把握在各个环节上可能面临的外汇风险，包括类型、币种、风险规模（敞口）、期限等定量化的相关数据，以及汇率波动对企业造成的损益程度、影响等情景分析结果。

其次，在了解企业管理层的经营思路并对企业自身的汇率风险暴露情况进行充分把握之后，银行可以向企业提供管理这些风险的方案和对策。管理汇率风险的目的，在于“尽量消除汇率风险发生的源头”（如果同时存在某一外币的进口业务与出口业务，需将进出口交易的汇兑基准价进行对冲，来中和汇率变动的风险）。为此，银行可向企业提供外汇远期、外汇期权等避险类的金融产品。其中，外汇远期是银行向企业提供的最为基础和最为普遍的汇率避险产品。但同样是外汇远期，运用方式不同则会给企业带来截然不同的效果。很多上市公司在编制年度预算时，会对每月稳定发生的进出口交易有个预算汇率，以便于测算利润率。如果企业在预算编制阶段，通过外汇远期锁定未来每月的兑换汇率，那么远期汇率会更加贴近预算汇率，使整个预算的风险更小。但是这种对冲方式，却不能减少财报中的汇兑损益。因为财报中的汇兑损益来自于“应收应付款纳入财报时的记账汇率”与“实际兑换汇率”的差，而非“年度预算汇率”与“实际兑换汇率”的差。一般而言，在年度预算汇率被制定出来的时点，应收应付款尚未纳入财报，所以容易导致“预算汇率”与“记账汇率”产生差异。此外，由于这种对冲方式的对冲交易成交在先，而实需（也就是应收应付款）纳入报表在后，因此从财报角度看，一段时间内对冲交易的敞口会大于实需的规模，进而企业可能面临因对冲交易而产生的大额公允价值损益。所以银行在为企业提供外汇避险服务时，应更为细致周到：细节决定成败。

第三，银行根据企业面临的风险和其制定的对冲方针，灵活提供不同的汇率避险方案。就上市企业而言，由于其负有向股东说明财务报表数字的责任，因此会十分重视在会计上如何减轻汇率波动带来的风险；而就非上市企业来说，确保其业务在现金流上的利益则更为重要，因此对在会计上不太能识别的汇率风险也要予以特别重视。鉴此，日本的银行普遍重视在把握好企业所处的竞争环境和其经营方针及风险对冲原则的基础上，向企业提供与之相匹配的避险方案。在企业自身没有完备的风险对冲方针，且对所面临的风险也没有充分认识的情况下，银行会帮助企业进行全面而细致的分析，并向其提供专业的思考方法和可供参考的实际案例，以支持企业经营活动的全面发展和国际化推进。

对话

《中国外汇》：日本的银行在突发事件带来汇率波动时如何进行风控？

井田光亮：一些重大的突发事件，可能会给外汇市场带来波动，进而影响企业的进出口贸易(商流)，增加企业面临的汇率风险，尤其可能会因延迟收到销售端的回款资金而导致资金枯竭的风险。比如针对近期的新冠肺炎疫情，银行应重点向企业建议使用期限更长的远期或期权等汇率对冲产品。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企业自身因受疫情的影响，其进出口贸易（商流）可能出现的大幅缩减。如果商流变化的风险更大，银行可建议企业采取更为分散的对冲策略，灵活运用即期、远期、期权等组合产品（最好不要集中于某一类产品上）。银行需要时刻密切关注企业在疫情风险下的实际状况和潜在变化，并据此向其提出更为细致的对冲建议。另外，针对企业汇率风险之外的资金枯竭风险，企业可能会增加向其母公司借入的贷款。对此，银行可建议企业使用货币互换、外汇远期等来对冲贷款的汇率及利率风险。最后，此次影响范围广泛的疫情，也触发了BCP机制（业务持续性计划），因此无论是银行还是企业，都应进一步优化和完善该机制。这也是银行及企业必须要去积极落实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