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形色匆匆

2020-08-25 01:57左剑虹
歌海 2020年4期
关键词:广西艺术学院画派漓江

左剑虹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西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创作院左剑虹工作室导师,漓江画派促进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桂林致公画院院长。曾任广西艺术学院漓江画派学院院长。出版专著《黄格胜的艺术之路》《大道惟朴》,画集《左剑虹西藏纪游》《中国画艺术家左剑虹画集》《剑虹小品》《新中国美术家系列左剑虹作品集》《左剑虹写生作品选》等。

对于画家来说,我要算个另类;对于理论家来说,我也要算个另类。在我这里,创作和研究不是平行的两条线,而是相交于一点的。我的创作是对理论研究的实践,我的研究是对创作的分析思考。诚然,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二者合力于创作实践则不是分散用力、用时,而是相得益彰的。

算来我从艺也已五十年,风风雨雨过去,经过了很多事,走过了很多路。唐人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命题,引发我数十年的思考。承蒙广西艺术学院厚爱,我将把我对艺术的思考汇成文字出版,暂名《绘画的元形象》。张璪的八字经是一个引子。大家都知道,创作是非理性的,但创作前的准备、研究、认识却是理性的。绘画创作是艺术的、感性的,对创作的研究却必须是科学的、理性的。研究是创作的平台,在什么平台上创作是有区别的。

我对自己有一个描述,“总有两个我存在:一个在行为,一个在观看。”我从小喜欢刨根问底,遇到问题就兴奋得睡不着。“心源”是什么?每个人的内心像大海深不可测,每个艺术大师的内心都开出绚丽多彩的花朵。他们是多么不同,可是,难道就无迹可循吗?我很好奇,于是开始了我的探源之旅。

2020年1月29日的一段日记记录了我的“写作花絮”:每天按时或不按时地醒来,喜欢赖在床上胡思乱想。平时画画的各种想法、看书看电影时受到的触动、对社会生活的理解等,在脑海里不断涌现跳跃。有时候甚至是一个句子,也足以让我半夜在寒意中爬起来记录,把它们变成文字,生怕它们“过期不候”。由此我想到一个时下标题党套路的花边书名《枕边日记》,其实是非常符合实情的。总之,与职称晋升无关,与功利无关,与稿费无关,这只是個艺术教学职业生涯的总结。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爆发居家隔离期间,就此开始此书的写作,也算是个“花边新闻”。

在我看来,古今中外的一切优秀文明成果,都是我们应该汲取的营养,不应该画地为牢。我的态度是无问西东,不分古今。正如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不昏昏然地享用前人的遗产,也不自以为是地把一切历史文化优秀成果当垃圾扫除。历史真的是一面镜子,我有幸在最有活力的时候遇到改革开放的时代,目睹了中国从贫穷落后到走向富强,从思想僵化到充满活力不断变化的全过程。个人的成长与共和国相表里。事实是20世纪80年代初,大专毕业后在一所坐落于乡村的地市级师范学校任教,那时的我还不到二十岁,能看到的有深度的著作不多,唯一可看的就是《鲁迅全集》,我通读了一遍。鲁迅先生成为我的精神支柱。知识结构决定了发展的方向。20世纪90年代到北京进修,随后考入广西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生班学习,视野的打开和理论基础的夯实,不仅扩大了眼界,加深了认识,同时也淬炼了艺术语言,大量的艺术创作实践使我成为学者型的画家、有思想的画家。有趣的是,我读研时的几篇作业论文大多发表在专业期刊上,投出去的第一篇论文《消解新文人画思潮》是投稿给当时的国家级核刊鲁迅美术学院学报《美苑》。三个月没有回音,《广西艺术学院学报》就发表了,半年后接到《美苑》编辑部的电话时我正在午休,懵懵懂懂中怼了他们一句:“现在才通知,广艺学报已经发了!”想不到的是对方更牛:“你们那是省级刊物,我这里是国家级的,没关系。”又发一次。后面跟他们沟通才知道,其实他们是想引起争论话题。

每一个人的艺术道路似乎不可复制,因为每一个画家的境遇不同,性格与气质不同,知识结构和兴趣爱好不同,其情感态度和精神诉求也不同。

2000年开始,我放弃了参加全国美展的流行创作套路,那时桂林市的城市改造如火如荼,每天清晨被清淤的机器轰鸣声叫醒,压抑不住的激情被唤醒,我用三年时间画了机器系列。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作品居然得到美术界的一致好评。创作作品《机器与人》入选全国美展并获广西美术作品一等奖,系列作品发表在当时非常有影响的专业杂志《江苏画刊》和广西的《美术界》杂志上。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其实当时国家级核刊《美术观察》也已通过审稿,因为付不起版面费而放弃了,此为一憾事。

《机器系列》之后一发不可收,我又用三年时间画了《芭蕉系列》。这时候参加全国美展竟一帆风顺。记得寄送作品参加“中国美术家协会第十八次新人新作展”时接到评委会电话称“你的花鸟画作品已通过初评”,我又傻了,我什么时候画了花鸟画去参展?原来我把芭蕉当树来画,用的是山水画的思路,反而面貌一新。这也说明一个道理,沿袭套路不是艺术创作的规律,回归自我,回归艺术本体,表达自己的内心诉求反而符合了艺术的要求。

个人的情感表达终归是渺小的。传统文化代表了国家形象、民族身份。我的内心还是钟情于中国山水画的。记得读初中时,在桂北的一个小县城里,每有闲暇时间和些许零钱,就是去新华书店逛,看到用水墨材料画的任何东西都会兴奋不已。当时还在“文革”期间,书店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书籍可看,无非是些画农业学大寨之类的集子。当时的中央美院叫做中央五七艺术大学美术学院,他们有不少画工农兵生活的速写和国画场景,这些就是我最初的艺术蒙养。从此山水画便成为我的梦想。

画了《芭蕉系列》之后,有一个新的契机,2006年广西提出文化战略,要打造漓江画派。恩师黄格胜先生作为领军人物挑起了这副重担。我因为又能画又能写几笔文字被他力排众议调入了广西艺术学院。黄格胜先生是我的偶像。我读初中的时候,因为喜欢画画,经常拿练习请他指教,当时他还是县电影院的美工。有时候我拿画去的时候他不在家,我就在门口等候。后来看到一个成语叫“立雪程门”,我想情形有些类似,只是我们那里下雪不多。后来他考上广西艺术学院首届研究生,师从黄独峰先生。考研时我问他有多少把握,他说:“什么把握,你不去努力,什么都没有!”就是这句话影响了我一辈子,我感恩他。漓江画派是新时期应运而生的广西美术群体。21世纪以来,漓江流域和西江流域人们的生存状态变得鲜活生动起来,这一切激发了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艺术家们的热情。他们用自己的画笔记录和描绘了这个变化,他们的作品显现出很强的地域特征和艺术个性。在自治区领导的重视、培育和画家们的共同努力下,漓江画派形成了自己的艺术特色。这是历史的一个片段,一段辉煌。我有幸参与了这个过程,出版了《漓江画派画家个案——黄格胜的艺术之路》《美术家文艺随笔丛书——大道惟朴》,前者还获得了广西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撰写了《以文人的身份拥抱社会(论帅础坚)》《一任豪情走笔端 凤凰涅槃几重生(论黄独峰)》《养气若能塞天地 吐出自是成虹霓(评黄格胜)》《一个灵魂的内心独白(评肖舜之)》以及《心坦荡 自飞扬》《东风阵阵催人急》《漓江画派的风与格》《大道惟朴》等大量文章发表在各类专业期刊上,尽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心力。同时担任广西艺术学院漓江画派学院院长、漓江画派研究院院长,配合黄格胜先生开办高研班,培养了大批后备人才。创作了大量作品,出版了画集《左剑虹西藏纪游》《中国画艺术家左剑虹画集》《山水画名家左剑虹》《剑虹小品》《新中国美术家系列左剑虹作品集》《左剑虹写生作品选》等。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并获奖,参加历次漓江画派作品展。曾在广西南宁、桂林,福建仙游,山东淄博举办大型个人画展。中央电视台、广西电视台、国内外二十余家专业杂志先后有专题报道和介绍,2018年应英国皇家艺术学院邀请讲学并赴大英博物馆作学术讲座交流。入选国家画院主办的“新中国美术家系列——广西国画优秀作品展”、全国政协主办的“广西是个好地方——当代国画优秀作品展”。对创作进行思考的著作《绘画的元形象》即将出版。

学院的教学生涯让我回归到传统山水,其实这个也是我的心仪。中国山水画在历史上长时间占据主流地位,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代表,保存了中国人的审美记忆和精神诉求。新的时代需要新的表达,而这个表达又应该是民族的。我的艺术主张是:从传统中吸取精神,表达当下的生存境遇和审美理想;艺术需要七成熟的状态,永远在路上;始终要那个向上的力量,给社会贡献美的同时表达一种积极的态度。

我越来越认识到,中国的现代化不仅仅是经济政治的现代化,也是文化的现代化。当代中国画正面临着一个绘画本体的语言学转向阶段。中国的知识分子要有探知未来、实事求是的态度和科学精神,去推进中国艺术的当代实践。当代艺术作品则通过对人性的揭示、对先贤的尊重,关注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关注艺术本体,以画家审美感知力的提升,创造出具有新的审美元素的作品,展示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获得与国民素质和境界的共同提升而无愧于这个时代。

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行者,行色匆匆。相对目标而言,远远没到总结的时候。时间不等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时光就像加速了的机器,越转越快,又像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放下了一些东西,也还要拿起一些东西,只不过变得从容了。

画家的心路历程也是一段一段的吧,或许我回归到山水,也将要走出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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