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托尔金奇幻世界中的“怪物”形象塑造

基金项目：2020年兰州大学大学生创新创业行动计划项目“托尔金奇幻世界背景及源流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

摘  要：英国奇幻小说家托尔金通过创造一个虚构的“第二世界”搭建了一套完整且庞大的神话体系，在借鉴盎格鲁萨克逊的英雄史诗《贝奥武甫》、冰岛史诗《埃达》、日耳曼史诗《尼伯龙根之歌》等欧洲古代神话史诗的基础上创造出一系列黑暗邪恶的“怪物”形象，并将与现实世界中的人类社会相观照，充满讽刺意味。本文通过对典型“怪物”形象的分析，结合其童话诗学理论专著《论童话故事》，讲座《贝奥武甫：魔怪与批评家》等解读中土世界的主题和托尔金的宗教思想。

关键词：托尔金;“中土世界”：怪物;神话想象;次创造

作者简介：赵宇彤（1999.8-），汉，女，河北保定人，兰州大学本科，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3--02

托尔金借助《精灵宝钻》、《霍比特人》、《魔戒》三部曲等一系列文学作品创建出一个体系庞大、种族繁多的“中土世界”，伴随着其作品影视化的推进，精灵、霍比特人、人类、矮人等经典形象深入人心，而“怪物”形象则较少受到关注，具体包括龙、食人妖、奥克、炎魔和较特殊的魔王“魔苟斯”“索隆”等。托尔金在《精灵宝钻》前言《给出版商的信》中提到“我这一套东西主要涉及了堕落、必死命运和机械这几个主题”。本文将结合弗莱原型批评的理论，北欧神话史诗和托尔金童话诗学，通过对托尔金“次创造”的观念和中土世界“怪兽”形象的分析，解读托尔金中土世界的主题以及其自身的宗教思想。

一、托尔金“第二世界”中的“次创造”

托尔金在其重要的诗学理论专著《论童话故事》中详细地论述了童话的界定、起源、性质等问题，他指出文学创作中存在着“第一世界”与“第二世界”的区别，“第一世界”中的人类享有创造的能力，通过幻想的方式将现实与想象相结合从而创造出“第二世界”，因此“第二世界”也可看做是对“第一世界”的能动的表达，带有一定的创造者的个人化色彩。

不仅如此，托尔金在创作实践中将“次创造”的能力同样赋予给故事当中的人物，也就是“第二世界”的内部同样存在着“次创造”的过程，伊露维塔创造出精灵和人类，魔苟斯创造出半兽人等都可归结为这种“次创造”，由于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行为能力，在被創造出来时就拥有了这种创造力”。而无论是哪种次创造，都与创造者的意志和选择有关，托尔金认为即使被创造者拥有自己的认知和思考方式，但这一切都来源于创造者，无论善恶都是被创造者事先预定好的一部分，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托尔金的善恶观中也带有一定的宗教色彩，正如奥古斯丁所言“恶由善而生，若不是在善的事物中，恶就无法存在”。这也影响到其笔下“怪物”形象的刻画。

“中土世界”中的堕落邪恶的“怪物”的恶，不仅可以看做是创造者在“乐章”中规划好的结局，也是其自身自由意志被误用而导致的产物。伊露维塔在创世之初所吟唱的“大乐章”中早已规定好“善恶”“生死”等的二元对立的主题，爱努堕落的命运已被注定，而只有米尔寇内心诞生了想创造属于自己事物的欲望，换言之即使不是米尔寇也会有其他的爱努受到欲望贪婪的奴役。托尔金认为创始者所赋予的意志和自由选择的权利不是邪恶，只有意志的误用才是真正的堕落，善恶的区分是创始者的规定，更是自身的选择。

二、托尔金次创造中的“怪物”

托尔金借助奇幻的想象创造了象征着人类贪婪欲望的恶龙、半兽人、食人妖、炎魔等“怪物”和“魔王”魔苟斯、索隆。通过对“怪物”的描写隐喻现实生活的黑暗，也体现出托尔金的宗教思想。

（一）恶龙

托尔金对龙的喜爱可以追溯至童年时期，从《罗佛兰登》中的大白龙到《哈莫农夫吉尔斯》中奸恶胆小的龙，以及“中土世界”中的格劳龙、史矛革等一系列龙的形象，正如托尔金在《论童话故事中》所说的“龙的身上清楚地写着奇境的印记，无论龙出现在什么地方，那都是异域他乡……我对龙有一种深沉的向往。”托尔金对龙这一形象的深刻印象直接来源于以《贝奥武甫》为代表的北欧神话史诗和中世纪的亚瑟王传说。作为文学家和语言学家，托尔金对《贝奥武甫》有深入的研究和独到的见解，在《贝奥武甫：魔怪与批评家》中提到“传说里的龙是人类幻想的有力创造物”，强调了屠龙情节的文学价值。

龙在欧洲神话传统中被视为是灾难、邪恶、不详的代表，从古巴比伦神话中的全身覆盖鳞片长着犄角的提阿姆特，《圣经》中象征着撒旦的“古蛇”，到《贝奥武甫》中囤积并看守宝物，报复心强会喷火的恶龙，托尔金在神话传说的基础上加入自身对“龙”的理解进行次创造。《精灵宝钻》中被称作“恶龙之祖”的格劳龙，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金色的龙”，凶猛、狡猾且会说人类的语言，虽然格劳龙被创造的具体时间无法求证，但书中它第一次以成年巨龙的形式在骤火之战中出现时便已具有令人畏惧的能量。欺诈是格劳龙的本性，它巧妙地利用人类、精灵等族不同的弱点散布谎言，无需亲自动手便能通过挑拨离间实现自己的目的。与格劳龙在几次大战中残暴的破坏相比，它通过欺诈的狡猾方式造成的悲惨结局更令人叹息。这也是托尔金对北欧神话中的龙进行的次创造，不仅继承了原本的对财富欲望的贪婪，而且更能洞悉人性，狡猾奸诈。

托尔金为其作品中的“龙”赋予了更深层次的宗教色彩。他在《贝奥武甫：魔鬼与批评家》中强调了其作品本身的文学性，认为“龙是所有生命邪恶一面的拟人化”。托尔金一直认为格兰代尔并没有欺骗人类的灵魂，因此不存在基督教中认为的魔鬼性质，而格劳龙的欺诈、奸佞、贪婪是对包括善恶在内的所有生命的拟人化，不只是残暴力量的化身，更是纯粹的善的缺失和自由意志的误用，为其增添了一定宗教神学色彩。

（二）奥克

奥克是第一纪元中魔苟斯的主要军力，在书中记载他们往往比人类矮小，肤色灰黄，性情凶残，有着极长且有力的手臂和尖锐的獠牙，身体里流淌黑色的血液。关于奥克“Orcs”名称的由来，我们可以联想到伊特鲁里亚人神话中的死神奥迦斯（Orcus），但托尔金在信件集中表示“这个单词实际上是由古英文‘orc——‘恶魔——演化而来。”《精灵宝钻》中的奥克主要在阴暗的地底坑道中繁殖生长，恐惧光照。尽管关于奥克的起源并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但在已出版的《精灵宝钻》一书中却肯定他们是由一群被魔苟斯折磨的精灵演变而来，这一说法也得到普遍认同。从纯洁典雅的精灵变为丑陋黑暗的半兽人，奥克的“堕落”更多是出于对米尔寇的“恐惧”，他们“在黑暗的内心深处厌憎这个主人，他们怀着恐惧侍奉他”“黑暗魔君给他们心中填满了对破坏和死亡的渴求”。

托爾金在塑造奥克这一怪物形象时赋予其更多的现实讽刺意味。奥克虽然天生嗜血好战，但相较于精灵、人类、矮人等而言较为懦弱，很大程度上依赖黑暗魔君的统治，在魔苟斯被放逐的时间里并未主动对“中土世界”进行破坏。他们由于受到魔苟斯的控制和折磨而“堕落”，不仅厌恶敌人，更仇恨且恐惧自己的主人，在“中土世界”中奥克只是被当做机械化的战斗机器，善于武器制造，对战争有着天生的渴望，性情残暴却并非天生邪恶，他们不懂得种族间斗争的意义，只是被魔苟斯和索隆奴役为纯粹的工具。托尔金将奥克隐喻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军国主义，带有一定的讽刺意义。

（三）“魔王”魔苟斯

在托尔金通过幻想搭建的“中土世界”中，魔苟斯可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作为绝对的黑暗力量的代表，他从爱努变为魔王的经历也可看作是对“堕落”主题的阐释。《精灵宝钻》中记载的米尔寇是伊露维塔意念的产物，是能力最强、知识最丰富的爱努，在乐章的演奏中却酝酿出创造属于自己事物的欲望，在欲望驱动下演奏出不和谐的音律;后来又出于嫉妒和憎恨，他利用精灵和人类的弱点编织了众多谎言，多次挑起战争;长期折磨奴役跟随他的精灵与人类，将他们驯化成只知作战的奥克;偷走精灵宝钻，导致芬国昐的陨落和刚铎林的陷落。魔苟斯作为爱努违背了创世神伊露维塔的意志，在黑暗山脉开采矿石锻造武器，最终在愤怒之战中落败，被投入空虚之境，根据预言他在末日决战中将彻底被杀死。

魔苟斯与恶龙、奥克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堕落完全是由于他意志的误用，因其自身爱努的身份，在此不便将他归于“怪物”一列，但魔苟斯作为“中土世界”第一、二纪元最大的反派，操纵着不同的怪物发动战争，在他身上鲜明地体现着“堕落”“机械”和“必死命运”的统一，故本文也将稍加讨论魔苟斯的形象塑造。魔苟斯的神话原型是撒旦对上帝的背叛，但托尔金又为其添加了命运的悲剧性，伊露维塔在大乐章中说道“至于你，米尔寇，将看见所有主题的终极之源皆在我，否则便不得成形，更无人能罔顾我意，更改乐曲。”在大乐章中，一切事物都是被创世神所规划好的，爱努堕落的命运已被注定，魔苟斯出于自身的欲望和贪婪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成为被命运选择的爱努，他反抗伊露维塔的使命，无恶不作最终失去永生获得“必死的命运”。他的堕落既是创世神早已规定好的结局，更是自由意志的滥用而酿成的悲剧。

托尔金提到：“魔怪并非什么莫名其妙的艺术败笔，魔怪是重要的，是与叙事诗的深层思想密切相关的，使诗歌获得了崇高的格调和极大的深刻性。”“中土世界”中的“怪物”大部分都是托尔金在《圣经》和欧洲古代神话史诗的基础上融合自身的宗教思想进行的“次创造”的产物。他通过塑造这些面目可憎、性情暴虐的怪物形象隐喻了现实生活中的黑暗丑恶的一面，无论他们曾经怎样善良智慧，在灵魂被欲望腐蚀后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终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托尔金在书中构建了一个庞大完整且秩序鲜明的“第二世界”，通过描写不同种族间的斗争揭示了现实生活中“另一种真相”，书写了一个真实、富有创造力的现代“中土神话”。

参考文献：

[1]杨雅婷，《浪漫的神学家：托尔金故事理论中的宗教与幻想》[D].兰州大学，20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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