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听墙角”的婆婆

文 王玮 图 金麟

1

为人儿媳，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有一位像亲妈一样待自己的婆婆。我很庆幸我遇上了那样的婆婆，甚至于婆婆比我那粗心大意的亲妈更了解我。直到那天我撞到了正在我房间门口“听墙脚”（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讲话）的婆婆，才改变了我“婆婆胜似亲妈”的想法。

我和老公结婚后不久，他就调到外地公干。老公是独子，在我和老公恋爱后，婆婆承诺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事实证明婆婆没有食言，她包揽了一切家务活，我怀孕后，她更是对我呵护有加。

我生下儿子后，婆婆忙得更欢了，除了白天带孩子、照顾我外，夜里还在我的房间打了个地铺，帮我给儿子换尿布、喂奶。一直到老公结束公干回家，她才搬回自己的房间。

那天，我和老公因为琐事在房间吵了起来。后来我气急了，猛地跑出房间想缓缓气。谁知一拉开门，就看到婆婆的身体斜靠在门柱上，她两手扒住门柱、探出头、侧着脸、耳朵贴近我的房门。

婆婆大概没想到我会猛然开门，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看到我满脸怒气地站在她面前。婆婆低着头，满脸通红，双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擦来擦去，说：“我，我听到你们房里有争吵声，又不好进去，就，就.......”

见婆婆这副羞愧的样子，我只好忍下怒气宽慰她：“妈，没事，我俩在闹着玩呢。我饿了，想吃您做的韭菜煎饼。”婆婆忙不迭地说：“我去做，我去做。”

自那以后，我就长了个心眼，果然发现婆婆经常躲着听墙脚。我和老公吵架，她听墙脚；我和老公嬉笑，她听墙脚；我和别人打电话，她也听墙脚。这让我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像个犯人一样，时时受到她的监视。

我向老公埋怨，他却不以为然。我很生气，但是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和婆婆翻脸，毕竟她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从那以后，我尽量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让婆婆听到什么不好的墙脚来。

2

不知不觉中儿子四岁了。一天吃晚饭时，儿子突然稚声稚气地对我说：“妈妈，我也要谈恋爱，我也要亲嘴。”老公塞得一嘴的饭当即喷了出来，我呆愣地盯着儿子说不出话，婆婆立马站起来捂住儿子的嘴，见我盯着她，又讪讪地放下了。

晚饭前，我和老公闹矛盾，我赌气躺在床上。老公哄我说：“老婆，我错了。自结婚后我就忽略了你的感受，要不我们重新谈恋爱？来，亲个嘴！”

儿子由婆婆带大，他的言行势必会受婆婆影响，这显然是婆婆在我房间外听墙脚，而儿子也跟着婆婆学习“听墙脚”。我气得一把拉过儿子，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不准瞎说！好的不学，学这个！”儿子被我的凶样子吓哭了，直向婆婆身后躲。

婆婆红着脸，想把我儿子拉回她房间。我拽过儿子对婆婆说：“妈，都说跟好人学好人，你看，诚诚跟着你学会听墙脚了，将来能有多大出息？”儿子哭得更凶了。平时极疼孙子的婆婆想过来护住孙子，看了看我后又止住脚步，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老公从我手上拉开儿子，说：“他下次肯定不敢了。诚诚，和奶奶回房间去！”我一听更气了，老公哪是护着儿子，他分明是不忍婆婆伤心。早就让他和婆婆说这事，他都敷衍我，这下连儿子都跟着学会听墙脚了。对婆婆喜欢听墙脚的不满和对儿子教育问题的担心，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大声道：“他有什么不敢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点道理孩子不懂，你们大人也不懂吗？”

婆婆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转身进了她的房间，关上门。老公见状，朝我吼道：“你有完没完？多大点事，值得像泼妇一样大呼小叫？”我气疯了，明明是婆婆的错，老公反倒说我是泼妇。我抓起外衣冲出家门。

我坐在小区里一个偏僻的石凳上。初秋的夜晚有点凉，我裹紧外衣。大晚上的，我不想出去乱逛。不久，我看到老公远远寻了过来，我立即站起来向小区外走。老公也看到了我，一溜烟地直跑过来拉住我：“老婆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这时，婆婆也从小区里的斜道上穿了过来，显然他们已找了我一圈。婆婆一把握住我的手：“雯雯，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有这个坏习惯，还带坏诚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雯雯，快回家吧，诚诚一人在家呢。”

婆婆的手冰凉。我这才注意到婆婆没有穿外衣就出来了。一阵风吹过，婆婆瑟瑟发抖。我本来还想发火，可看到婆婆这样子，只好将快到嘴边的抱怨话咽下去。

3

躺在床上，老公将婆婆的秘密告诉了我。原来，当年公婆俩和公公的弟弟一家，跟着公公的父母也就是太爷太婆一起生活。公公的弟媳能说会道情商也高，太爷太婆都很喜欢这个小儿媳，因此对木讷老实的婆婆有诸多的不满，在钱财分配上也倾向于小儿子家。公婆俩明知父母偏心也无奈，只是公公有时会抱怨婆婆，都是因为她木讷嘴笨才如此。婆婆满肚子的委屈无人申诉。

一天晚上，婆婆经过太爷的卧室时，无意中听见太爷说想吃韭菜煎饼。当时的季节没有韭菜。第二天婆婆托人在县城带回来大棚种植的韭菜，做了韭菜煎饼给太爷吃。太爷欣喜之余，破天荒地夸了婆婆一回，一直不受待见的婆婆激动得几乎掉下眼泪。

从那以后，婆婆就慢慢养成了听墙脚的习惯，当听到太爷有什么想法时，婆婆马上就想办法帮太爷实现。太爷对公婆俩有什么不满，她马上和公公一起改正。渐渐地，太爷对婆婆一家也如对小儿子家一样亲善。如此一来，婆婆就更喜欢听墙脚了，即使后来太爷太婆去世，她也改不掉这个习惯。

我成为婆婆的儿媳后，她担心对我照顾不周，也担心我对她有什么不满，而导致婆媳关系不和，才习惯性地听我的墙脚。

老公知道她这个习性，偷偷劝过几次却无果，只好由着她去了。

听完老公的话，我感慨不已，怪不得婆婆做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家里的物件也大都是我喜欢的，原来她是靠“听墙脚”的方式知道的。她喜欢听墙脚的行为固然不好，可她当年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才养成这坏习惯，如今她又为了维护好我们的婆媳关系，她才继续了这个习惯。

我不再责怪婆婆，决定帮她解开心结。同时我明白，她这个多年的坏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她担心与我婆媳关系不和，将来不能让她老有所养、老有所依。如果让她的顾虑消除掉，她自然不需要再听墙角。

从那以后，我尽量让婆婆感受到我们对她的尊重和关爱。逛街时，我常会买些适合婆婆的衣服给她；在小区里和其他大爷大妈闲聊时，不管婆婆在不在跟前，我都各种夸她；在儿子面前，我也会尽量抬高婆婆的地位，这些都让婆婆乐开了花。

我有什么需求或者对婆婆有什么建议，我都和她正面沟通。在我的引导下，婆婆渐渐不再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会向我明示。看得出来，她对我俩这样的相处方式感到很轻松，和我说话的语气也渐渐变得和她儿子说话一样了。

我帮婆婆补交了养老保险，让她有了属于自己的退休工资，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婆婆真心体会到我是诚心待她，她也真正把我当成女儿看待，当然不需要听女儿的“墙角”了。

为了有个幸福和睦的家，为了给儿子做好榜样，为了让我的老公、婆婆的儿子这两种身份更融洽，既然我和婆婆做了一家人，我们就要相互理解、宽容和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