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荒寺》:走进中年人的庸常世界

2020-09-10 23:23沐沁
阅读时代 2020年6期
关键词:格非中年人群体

沐沁

《月落荒寺》以一段充满遗憾的男女情事为主线,以典雅的学院派笔触,细密勾勒出都市知识分子与时代同构又游离于外的种种众生相。同时又不断以华美的古典诗词穿插其中,营造出迷离惝恍、亦中亦西的间离效果,其情思蕴藉之处,精妙至于不可言說,是近年来长篇小说中难得的艺术佳构,也是作家躬身向内重新书写这个浮躁时代的再出发。

看完这部作品,我找来德彪西的《月落荒寺》,滴滴点点的钢琴声送来,没有欢快,没有暖意,让我首次感受到钢琴所能带来的寂寥和疏离感,仿佛一切都是轻飘飘的。听完后,心脏连着听觉,都落停在半空中,没有可以安放的地方,我想这也是和这本书神韵契合之处。

拿到书后,花了一个晚上粗略读完,然后再用一上午的时间研读了一遍,仍旧是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像是一个舞姿轻盈的女子,将脚步轻落在地面上,没有一点声息;也像极了寂寥的白月光照在荒寺上一样,软绵绵、冷冰冰。

《月落荒寺》讲述的是发生在当下社会的故事,主人公林宜生是在北京五道口某理工大学任教的老师。以他为中心,大学同学周德坤夫妇、好友李绍基夫妇、赵蓉蓉夫妇等八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朋友圈。貌合神离、庸常的人际交往和关系,填充着他的生活,生活好似是失去了色彩的黑白默片,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当下某一个群体的中年人在现世中迷失自我,在繁忙中麻痹自我的现象。

故事的描写,不是大开大合,而是像中式山水画一般,把纸张铺开,旁边放上洗笔的清水,点一滴墨水在其中,会看到墨在水中一层层晕开,最后和清水浑然一体。格非在这本书的书写,前半部分是水滴晕开的过程,后半部分倒是像将录像回放,晕开的部分又渐渐合体,最终回归到一滴墨的状态。

大学教授林宜生及其所形成的群体,算是比较成功的中年人,如果用阶层来估量的话,他这个朋友圈算是较为成功的中产群体了。但是当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的生活,当忙碌像藤蔓占据了一个人的内心,好似这些藤蔓具有麻痹性,渐渐地吞噬了一个人对这个世界和对生活的期许和好奇心。

台湾作家蒋勋曾说过:所有的生活美学都在抵抗一个字——忙。

忙,左边是心,右边是亡,如果心被永远地占据,被忙占据,那将是生命的悲剧——心的死亡。

格非用极为克制和平静的笔调,去书写和描画着生活中典型却又非典型群体:对小动物无限热心,却能够下狠手痛打保姆的朋友妻子;不安于当下平静生活而选择突破,最终却只剩下落魄的大学教授……大家好像都很忙碌,但又像是行尸走肉般,在这世间庸碌穿行。

年轻人容易怀才不遇,中年人容易中年迷失,格非呈现的是迷失的中年人百态:官场失意、婚姻不幸、中年丧偶、情感迷失……笔调冷静,让读者在一层轻薄的凉雾中穿行,一边走,一边作为旁观者,去品读和思考生命的意义,和对待生活的态度,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等,如果一个人开始把任何事情都不当回事时,或许他自己也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整个书写中,格非没有对哪一个角色进行评判,很自然的为每一个角色导引着走向,和故事发展的节奏。一个个可以独立的场景描写,构成了整体故事的梗概,用一条主线、数条支脉架构起整部书的框架,在可预见的中年危机中,仍有几个新生出现,大庇是对生命本身,对生活最深情却又最恬淡的思考吧:

比如主人公林宜生对楚云的态度;比如林宜生的儿子,下一代的生活状态;比如再遇楚云时,两个人都开启了新的生活;比如楚云一直担心的哥哥,也安然开启了一种可以抛头露面的生活。

就像老树出新芽般,在沉郁的描写中,在凄凉的薄雾中,作者仍旧让我们看到了即便身处迷失中,却仍旧保持生命本真的描写。比如作为教授的林宜生,态度坚决地拒绝了“递条子”招生的建议;比如受到创伤后的楚云,被一个骑行的记者搭救;比如林宜生儿子林伯远和女朋友之间若即若离的亲密关系,就是青春中最甜美的试探。

这也让读者不禁去思考、去自问,生命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就是像《红楼梦》中所描写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吗?当生命被无限琐碎占据,或许眼前就像是有一层迷雾,再难见到头顶最真切的月亮。

当所有成年人都在满地抓取六便士时,或许已经遗忘了头上的月亮。

“夜已渐深,霜露浓重……一阵酸楚鲠在喉头,不由得满眼落泪”,读完,满眼泪水。

或许这就是这本书内敛的深意,让每一位读者在其中走一遭,然后带着泪水,去反思自己的庸常。

(源自《中国作家网》)

责编:马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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