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塔吉克族鹰舞的多元生存与发展

2020-09-10 07:22金娟
百花 2020年3期

金娟

摘 要:本文通过对塔吉克族鹰舞的田野考察,深入了解塔吉克族鹰舞的存续状态和传承情况。在此基础上对当代塔吉克族鹰舞的传承现状进行梳理和归纳,并为其未来的传承发展提供相应的对策和建议。

关键词:鹰舞;塔吉克族;非遗传统舞蹈

一、塔吉克族鹰舞的概况

鹰舞是塔吉克族群众世代传承的一种自娱性舞蹈,主要流传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南部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以及邻近的莎车县、叶城县、泽普县、皮山县等地的塔吉克族聚居区。2006年,塔吉克族鹰舞入选了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图1)

塔吉克族鹰舞的特点是舞者通过舞蹈形态来模仿鹰的各种姿态,从而表现出雄鹰搏击长空、自由无畏、无拘无束的精神,以此来表达塔吉克族人的勇敢、乐观和对生活的热爱。具体从舞蹈形态上来看,舞者主要依靠上身的体态和手部的动态,来模仿鹰的姿态。例如,舞者通过肩部、肘部、腕部的伸展和折动,来模拟雄鹰的翅膀,从而形成单展翅、双展翅、前后展翅、开平展翅、俯冲翅、上扬翅等舞蹈体态(图2)。在此基础上,配合小腹和上身躯干部位的方位、角位和自转位的舞动,来模拟雄鹰在天空飞翔时的各种形态和习性。舞者时而徐徐张开双翅,身体直立,似鹰在天空翱翔;时而双臂上扬,上身和头后仰,似山鹰扶摇直上;时而又双手后展,上身前倾,似雄鹰俯首下沖。此外,舞者的下肢基本保持屈膝的体态,配合着大腿和小腿有节奏的方角位运用,形成顿磋步、交叉磋步、单踏步、交替步等不同规律的步伐。

塔吉克族鹰舞上身的动作舒展、流畅,给人以延伸、沉稳、大气的感觉,而下肢动作的灵活多变,则给人以敏捷、轻快的感觉。这两种质感的舞动自然地融合在鹰舞表演者不断变化的舞蹈形态之中,从而形成塔吉克族鹰舞动静结合、急缓交错、沉稳大气而又灵活多变的特点。

塔吉克族鹰舞的伴奏分两种:一种是器乐伴奏,多用鹰笛、手鼓、拉巴甫(热瓦甫)、塔吉克式艾捷克等乐器伴奏(在没有乐器时,也可用家里的托盘替代);一种是歌唱伴奏,由一人领唱,众人和的形式伴奏。其中鹰笛、手鼓和伴唱等形式较为常见。(图3)鹰舞伴奏的代表性音乐节奏有恰普素孜和买力斯两种。恰普素孜的每小节音乐是由3/8和4/8构成的混合拍。买力斯的每小节音乐是由3/8和2/8构成的混合拍。这两种节奏型,都是由快速跳跃的3/8拍加上一个双拍的节奏型构成,从而形成一种既跳跃又平稳的节奏特点,这也契合了塔吉克鹰舞的节奏特点。

塔吉克族鹰舞是一种民众自娱性舞蹈。在塔吉克人日常生活的茶余饭后、人生的重要仪式、民族的传统节日里都会跳起鹰舞。塔吉克鹰舞的表演不受场地限制,无论是在家庭院落还是城市广场,不论是室内还是室外,只要人们情之所至,都能尽兴起舞。跳塔吉克族鹰舞,可以是个人独舞,也可以双人、三人或多人对舞;可以同性起舞,也可男女同舞;舞者可以自娱即兴,边歌边舞,也能同场竞技。舞时多由一人先行步入舞场中央,向众人微微鞠躬施礼后,舒展双臂踏步起舞,并邀请周围群众加入舞蹈。随后人们三三两两慢慢展开双臂,沿场地缓慢走进舞场,加入舞蹈队伍。有的舞者独舒展双臂,似雄鹰展翅翱翔、盘旋;有的女性舞者绕圈而舞,高扬双臂回环绕腕,动作轻柔、舒缓、连绵;有的人两两相对绕“∞”形或“○”形舞动。舞动时,舞者时而肩背近贴,侧目相视,一手展臂在前,一手曲臂在后,时而分开,四目相对,扬臂翻腕,耸肩踏步。尤其男子对舞时,随着伴奏节奏逐渐加快,舞者开始相互展臂追逐,就像山鹰先由低到高拧身旋转,再扶摇直上一般,最后舞蹈在两人快速的旋转竞技中结束,气氛热烈欢快,让人意犹未尽。

二、塔吉克族鹰舞的考察概况

为了深入了解塔吉克族鹰舞,笔者曾专程参加“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南疆非遗舞蹈传承现状学术考察团”。我们一行10人,历时10天,行程3500多公里,深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南部地区开展一系列非遗田野活动。期间,考察团一行人从喀什市区出发,驱车七个小时到了帕米尔高原上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以下简称塔县)考察。(图4)

塔什库尔干,在维吾尔语里意为“石头城”,因在县城东北方向有一座古代用石砌成的城堡而得名。塔县建立于1954年,它是我国拥有最长国境线的边境县,与周边的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斯坦等国接壤。塔县的红其拉甫口岸是我国与巴基斯坦唯一的陆路进出境通道,也是我国通往南亚次大陆的重要门户。自古以来,塔县就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在东西方文化和商业交流上具有重要的地理位置。

从行政区域上看,塔县下辖12个乡镇50个村(社区),约4.1万人口,其中80%为塔吉克族,还有部分汉族、柯尔克孜族和维吾尔族。塔吉克族是我国境内唯一的世居白色人种的少数民族。塔县除牧民之外,其他居民主要分布在海拔3500米以下的河谷两岸、盆地和坡地。塔吉克族信仰伊斯兰教什叶派的重要分派——伊斯玛仪派。

塔县的民族文化氛围浓郁,拥有塔吉克族鹰舞、塔吉克族婚俗、马球(塔吉克族马球)、塔吉克族服饰、塔吉克族民歌、塔吉克族引水节和播种节等6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一个县能拥有多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这在全国范围内都是很罕见的。这说明塔县的文化生态环境良好,传统文化氛围浓郁。

在塔县考察期间,我们主要围绕着塔吉克族的非遗传统舞蹈项目开展考察活动,主要包括:(一)了解塔县非遗保护的组织管理工作,通过跟塔县非遗保护工作的相关部门和负责人进行深入座谈的形式展开;(二)了解塔县部分非遗项目,尤其塔吉克族鹰舞的存续状态和传承情况,通过对项目和传承人的走访,来学习、了解传统舞蹈的传承、保护情况和经验;(三)深入了解塔县的民风民俗,通过参观当地的建筑、博物馆、石头城遗址,走访当地民众,来深入感受塔县的文化生态环境;(四)对塔县歌舞团进行走访,了解当地文艺团体的现状及他们对当地民族歌舞艺术的整理、创作和演出情况。

通过考察,一方面,我们期望能够全面了解塔县非遗传统舞蹈的概况,深入了解塔吉克族鹰舞的现状,从而推进非遗传统舞蹈保护的理论研究;另一方面,我们希望能够为非遗传统舞蹈保护的实践提供学术支持和切实可行的建议。

三、塔吉克族鹰舞的具体考察行程

当天中午,我们从喀什市区出发,约一小时后,汽车逐渐进入山区在山谷间穿行。从喀什到塔县的途中,会遇到一个高原平湖,湖面如镜,湖畔白沙如雪,水天一色,让人心旷神怡,人们习惯称它为白沙湖。湖的北岸是蜿蜒1200多米的白沙山,湖的南岸是绵延的雪山。白沙湖再往前走,海拔不断升高,我们经过了屹立于帕米尔高原之上巍峨庄严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之后海拔逐渐下降,不远处冰川雪峰连绵不绝,空气异常清新,道路两旁显现出高原的景象。

晚上九点左右,当看到塔县标志性建筑——帕米尔雄鹰雕塑时,我们才意识到,大家终于到达了期盼已久的塔县。此时塔县才是傍晚的景色,残阳给村庄、雪山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路上不时会遇到身穿塔吉克服饰的年轻女子,若你主动跟她们打招呼,她们也会微笑着热情而礼貌地回应。

刚到塔县,我们就听说晚上九点半在游客中心有塔吉克族婚俗和歌舞表演,于是大家赶了过去。到达游客中心后我们看到,在中心的坪场一角站着一群塔吉克族人,既有三五岁的小孩,也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他们随着鹰笛和手鼓的乐声,两两一对跳着塔吉克族鹰舞。人群中有一位年轻小伙的舞姿潇洒飘逸、收放自如,博得了围观者的阵阵喝彩。这位舞艺超群的塔吉克族男孩儿名叫交孜克,就读于喀什大学舞蹈学专业三年级。随后的几天考察,交孜克成了我们的向导。有了他的陪同,我们的塔县考察变得很顺利。(图5)

当晚九点半,游客中心的文艺表演准时开始。演出的节目有塔吉克族婚礼习俗展演、婚礼舞蹈表演及当地中学生创作的舞蹈。演出中,除了有传统婚礼中常见的两两对舞、群体起舞外,还有围着篝火绕圈而舞。围绕篝火跳舞的形式原本在塔吉克族传统婚俗仪式中是没有的,而是存在于塔吉克族的皮里克节活动中。为了旅游展演的效果,活动主办方将两者进行了结合。几位中学女生创作的塔吉克族风格的舞蹈较为现代,她们利用了部分的塔吉克族传统舞蹈的元素,并加入大量当下流行的街舞动作和动律。她们的表演热情、动感十足,获得了观众们的阵阵掌声。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了塔县歌舞团考察。塔县歌舞团团长苏琴为我们介绍了团里的基本情况。塔县歌舞团创建于1957年,起初只是一个呼啦圈队,1962年塔县歌舞团正式成立。该团现共有工作人员46人,其中45人是塔吉克族,全团共有舞蹈演员15人,舞蹈编导3人。该团以塔吉克族文艺表演为主要特色,日常工作主要是排练、下乡演出、参加全国各地文化交流和一些对外文化交流活动。当天,我们观赏了歌舞团的男子群体鹰舞、手鼓舞、塔吉克族器乐演奏和塔吉克族民歌演唱。他们的鹰舞作品是以传统鹰舞的体态和动律为基础,并在组合形式、队形上进行编排变化。(图6)

中午我们参观了塔县博物馆和塔什库尔干石头城遗址。石头城分内城和外城两部分,内城保存相对完整,能找到角楼、佛龛、壁橱、烟囱和东北角大门的遗迹,外城的破坏很严重,只能通过残存的遗迹,来想象当初石头城的繁华景象,感受这片土地的历史沧桑变化。

下午我们去了塔县提孜那甫乡提孜那甫村的路提克家做客。路提克一家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为我们精心准备了许多塔吉克族美食。大家盘坐在炕上,吃着瓜果馕饼,拉着家常。聊得高兴了,路提克一家和他们的邻里朋友们就在屋前的平地上为我们表演起了塔吉克族歌舞:有群体的塔吉克族鹰舞表演,有塔吉克族马舞表演(马舞表演有点类似汉族跑竹马),有男女双人对舞的鹰舞表演和男子单人的鹰舞表演,还有塔吉克族民歌演唱和器乐演奏。他們边弹边唱边舞蹈,考察团员们也情不自禁地被塔吉克族热情的歌舞所吸引,跟着大家一起跳了起来。(图7、图8)

第三天,团员们拜访了塔吉克族鹰舞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买热木汗·阿地力(图9)。采访过程中,买热木汗跟大家讲述了她从小学习鹰舞的经历,以及她被评为国家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之后进行的传承工作。买热木汗说国家给了她很多的扶持和帮助,传授鹰舞是她的义务,她很乐意做这件事。当我们问买热木汉现阶段有什么困难时,她回答说希望在村里能有个专门教鹰舞的场地,她还特别提到了鹰舞的器乐伴奏问题。现在买热木汗的年纪逐渐大了,家里年轻一代基本都外出工作,她在传承鹰舞时没人能帮着伴奏。访谈结束后,在买热木汗家的院子里,他们一家人为我们表演了形式多样的鹰舞,有买热木汉表演的鹰舞独舞,有买热木汗的家人和邻居们表演的两人对舞式的鹰舞,还有买热木汉教授的小朋友们跳的鹰舞。之后,买热木汗还现场教考察团的成员们跳起了鹰舞。当天我们结束了在塔县的考察,下午启程返回了喀什市区。(图10)

四、塔吉克族鹰舞的现状分析

本次考察,在塔县三天的实地调查走访中,我们见到最多的就是各种形式的塔吉克族鹰舞:有自娱式的、旅游展演式的、传承人表演的、村民们表演的、歌舞团创作的,还有艺术院校舞蹈专业的学生表演的鹰舞。这些不同形式的舞蹈,我们虽然都称之为塔吉克族鹰舞,但这些鹰舞在表演内容、表演形式、舞蹈功能等方面都有区别。

借用吕艺生教授有关民间舞两类三层的分类方法,笔者将塔吉克族鹰舞在当代传承与发展中呈现出的状态,称之为塔吉克族鹰舞的两类三层现象。两类之中的第一类是指:以自娱为目的,民众在生活中世代传承,并自发在塔吉克族民俗活动中表演的鹰舞,例如各种节庆活动、婚礼仪式、日常自娱表演的鹰舞基本都属于这一类;第二类是指纯粹以娱乐他人和表演为目的的鹰舞。例如,歌舞团、文工团创作的鹰舞,以及各种舞蹈赛事中创作的鹰舞作品基本属于这类;在两类之间,还夹杂着一层鹰舞,它自娱或娱人的属性模糊,没法明确界定。这类鹰舞注重以传统鹰舞为基础,但在传统基础上又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加工、创作。例如,政府部门组织的一些非遗展演式的鹰舞表演,塔县面对游客进行的鹰舞展演,另外还有一些创作程度更明显的,如学校教育中的塔吉克族鹰舞课程等,基本都属于这一类。这些形式的塔吉克族鹰舞不同于传统的鹰舞类型,但他们依赖于传统鹰舞的形式和内容,注重对塔吉克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并在此基础上有所调整和创作。

塔吉克族鹰舞多元发展趋势的产生是当下社会发展的结果,但他们又有着各自不同的存在目的、功能和发展空间。

传统自娱性塔吉克族鹰舞是塔吉克族民众世代传承的艺术活动,它在满足当地人精神寄托、烘托婚礼氛围、加强民族认同、促进村民生活娱乐、传承传统文化等诸多方面都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和审美日趋多样,群众在艺术活动方面有了更高的需求,从而催生了塔吉克族鹰舞的多元发展。非遗展演式的鹰舞、旅游表演式的鹰舞、学院派的鹰舞教学课程以及舞台化的鹰舞作品都是从传统塔吉克族鹰舞这一文化母体中发展出的鹰舞形态,并产生了新的发展变化。

以非遗展演式的鹰舞为例,21世纪以来,随着我国非遗保护工作的开展,塔吉克族鹰舞被置于非遗保护的语境之下,受到了政府、学术界和民众的重视,成为塔吉克族一张重要的文化名片,在以塔吉克族文化命名的各种活动中频频亮相。官方征用塔吉克族鹰舞进行展示表演,其最直接的效果在于制造出与民同乐的热闹场面,展示出人民团结一心、安居乐业、国富民强的辉煌成就。而民众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他们也在展演中获得了自己的民族自豪感和节庆享受。但是在展演的过程中,容易出现过度人为干预的现象,一些文化工作者或专业舞者在组织开展各类非遗展演和演出时,为了使传统舞蹈形式更“好看”,更适合舞台展演,有时会对节目进行加工整理,对民间艺人的表演提出各种修改建议。这些改变并非传承者自己积极、主动的传承行为,而是他人刻意的人为干预,容易对传统形态的塔吉克族鹰舞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旅游鹰舞主打旅游文化,它以展示地域文化、娱乐游客为目的,对传统鹰进行发掘和整理。它的观赏对象是来塔县旅游观光的游客,它既要愉悦游客,也要展示出塔吉克族的地域文化特点,因此会注意将鹰舞的自娱性和娱人性相结合。学校鹰舞教学的对象是学生,它注重对传统鹰舞进行提炼、加工、整理,使其具有训练性、规范性和科学性。它既强调对鹰舞文化的传承,也要通过鹰舞的训练达到培养舞蹈人才的目的。舞台化的鹰舞作品则是从传统鹰舞中借鉴部分元素,例如舞蹈的语汇、动作、动律或题材,追求在风格上“神似”传统鹰舞,但在形式和内容上有较大的自由发挥空间。有的编导会突破传统鹰舞的题材和舞蹈语汇的限制,仅仅借用部分元素进行再创造,试图借舞蹈作品抒发个人情感、表达某种观念,带有较强主观色彩。

五、塔吉克族鹰舞的传承保护

既然当代塔吉克族鹰舞的内涵和外延都呈现出从单一到多元的发展趋势,且不同类别、不同形态的塔吉克族鹰舞有着自己的功能和发展空间,那么我们在谈论塔吉克族鹰舞的当代传承发展时,也应对具体的类型提出有针对性的对策和意见,而不能使用统一的标准和方法。

针对传统类型的塔吉克族鹰舞,应注重其文化生态的保护,鼓励民众在传统民俗环境中进行传承。同时建议运用数字技术和方法对传统鹰舞进行完善的记录和保存。

面对政府或社会机构组织的各类展演式塔吉克族鹰舞的传承发展,我们要注意把握干预的幅度和力度,要充分尊重传承人及传承群体的的意愿,不能随意或强制对传承人和传统舞蹈进行改编。一旦相关部门超越了自己的职能范围,就会形成过度干预,从而导致传统塔吉克族鹰舞连带受到破坏。

旅游化塔吉克族鹰舞的创作和表演则要守住本真的底线,既不能瞎编乱造,也不能统一模式。否则旅游鹰舞的展示就会出现因想要满足游客的猎奇心理而刻意造假,或因表演节目的复制、雷同,从而使游客产生审美疲劳的现象。而应该根据塔县不同地区的鹰舞特点,鼓励各地推出各具特色的鹰舞表演,可以积极在鹰舞的舞蹈语言、舞蹈表演形式和舞蹈展现方式上进行尝试和探索,让更多游客了解并喜爱塔吉克族舞蹈文化。

当塔吉克族鹰舞进入到专业舞蹈教育时,应选择有代表性、典范性和训练价值的内容作为素材,进行发掘、整理,让塔吉克鹰舞的教学具有系统性、科学性和规范性,从而既能满足舞蹈专业人才培养的目标,也能实现传承、弘扬塔吉克族舞蹈文化的目的。

舞台化的塔吉克族鹰舞,既要遵循舞台艺术的发展规律和要求,在形式和内容上尋求发展和突破,在时间、空间、力度、角度上寻找动作、动律发展变化的可能性,也要把握住创新的尺度,让创作不至于走得太远,才能够葆有舞蹈作品独特的塔吉克族民族文化身份、风格和形式。

此外,针对传统形态的塔吉克族鹰舞的传承保护工作,要特别注重整体性保护。在考察过程中,塔吉克族鹰舞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买热木汗在讲述鹰舞传承过程中,自己遇到的困难时,特别强调,希望能解决鹰舞的伴奏问题。目前,买热木汗采取的办法是,在平时的教学过程中依靠电子音乐来伴奏。但这样操作会有一定弊端,因为电子音乐的节奏、时长都是固定的,这会让鹰舞的教学变得机械化和程式化,从而削弱传统塔吉克族鹰舞的即兴性和自娱性。

塔吉克族鹰舞遭遇的伴奏难问题,类似我们在和田地区考察赛乃姆项目时遇到的情况。赛乃姆是流传于天山南北的城镇和乡村中一种较为普遍的民(下转页)(上接页)间歌舞形式。维吾尔族人每逢节庆、婚礼以及亲友欢聚时,都会举行麦西来甫。在活动中人们会弹奏维吾尔族的手鼓、都塔尔、笛子、艾捷克、热瓦普、弹拔尔、唢呐等民族乐器,并在器乐的伴奏下表演维吾尔族传统歌舞。因此,赛乃姆的表演既包含了传统舞蹈,也包含了传统音乐。

由于在非遗项目的申报过程中只能按照某一单一类型进行,于是就是出现了赛乃姆在新疆自治区级非遗名录中被归为传统音乐类,但在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中却被归为传统舞蹈类的现象。归属的类别不同,则项目在传承和保护也往往会有所侧重。被归为传统舞蹈类的非遗项目,往往更注重舞蹈动作、韵律和风格等舞蹈语言方面的传承保护,而容易忽视其音乐部分。反之亦然。但在百姓生活中,实际情况却是很多传统舞蹈都是边唱边跳,或者边弹边跳的。纯粹的,没有任何伴奏的舞蹈是很少的。也就是说,大多数传统舞蹈都是以舞蹈为主体,同时综合了舞、歌、器乐演奏、服装、美术等多种艺术形式的有机整体。并且,从传统舞蹈的发展历史来看,诗乐舞三位一体的综合表演是在周代就已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此外,传统舞蹈基本都是在特定民俗活动中进行传承的。而当我们按照现代艺术分门别类的思维去传承保护传统艺术时,就会出现舞蹈类别仅注重舞蹈,音乐类别只管音乐的现象和弊端。

由此可见,非遗传统舞蹈仅按类别进行单一的传承和保护是不够的,也是不完整的,应建立一种整体性保护理念,从单一的项目性保护转向关注遗产项目所孕育、依存发展的文化生态,并对项目的各个方面进行整体性保护。只有关注到遗产项目的这些重要因素和特点,才能使得非遗保护见成效,非遗项目才有可能健康地存活。

发生在塔吉克族鹰舞身上的现象,是我国传统舞蹈在当下的传承发展过程中普遍遇到的问题。深入了解塔吉克族鹰舞的存续状态和传承情况,并对塔吉克族鹰舞在当代的多元传承和发展进行梳理、归纳和探讨,有利于我们思考和认识我国传统舞蹈整体的传承与发展。

(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