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戈涅与伊斯墨涅的形象对照与分析

2020-09-22 20:07向静仪
速读·中旬 2020年1期

摘  要:在雅典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作品《安提戈涅》中,安提戈涅和伊斯墨涅的形象截然不同。本文主要从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女性形象差异两个角度,将安提戈涅与伊斯墨涅进行形象对照与分析。

关键词:安提戈涅;伊斯墨涅;形象对照

在《安提戈涅》剧本的一开场,安提戈涅便对妹妹伊斯墨涅说道,“你看俄狄浦斯传下来的诅咒中所包含的灾难,还有哪一件宙斯没有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使它实现呢?”而在她们的苦难之中,姐妹二人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状态和抉择,这也是索福克勒斯所塑造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

首先是因为拥有强烈的抗争精神和顽强意志而流芳百世的安提戈涅。她不顾国王克瑞翁的命令,毅然以遵循“天条”为由埋葬了哥哥——城邦的反叛者波吕涅刻斯。安提戈涅的目的和动机其实是很纯粹的,而克瑞翁的禁令确实让她更加愤怒,也更加坚定。她对妹妹伊斯墨涅说,“你现在知道了这消息,立刻就得表示你不愧为一个出身高贵的人;要不然,就表示你是个贱人吧。”在她看来,一切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遵循神圣的“天条”埋葬哥哥,心安理得并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一种是违背“天条”不埋葬哥哥,受到神的惩罚和最大的痛苦。此时,生与死早已不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因此,她也并没有给伊斯墨涅第三种可能的选择。

然而,伊斯墨涅也许既不求为高贵之人,也不愿做低贱之人,她心里所想的,也许只是当一个普通人保全性命的愿望。安提戈涅却不同,即使是她被逮捕到国王面前时也依然高傲地说道:“我不会因为害怕别人皱眉头而违背天条,以致在神面前受到惩罚。”当发现哥哥的尸体再次裸露时,“她大声哭喊,像鸟儿看见窝儿空了,雏儿丢了,在悲痛中发出尖锐声音。她也是这样:她看见尸体露了出来就放声大哭,对那些拂去沙子的人发出凶恶诅咒。”安提戈涅的情感是这样强烈且具有爆发性,甚至是一种近于动物本能的情感冲动和爆发,这马上就让人联想到了狄俄尼索斯——酒神的精神,狂热、过度且不稳定。

正如《希腊精神》中谈到的:“《安提戈涅》是一部悲剧,并不是因为上帝的律法和凡人的律法之间产生的冲突。使这部戏成为悲剧的正是安提戈涅本人……真正的悲剧在于她的感受力。”这里所说的感受力,我认为是安提戈涅对于自身的尊严价值、宗教信仰、爱和正义所持有的巨大的感受力。它超越了性别的限定,因为“女性”的视角从来不是安提戈涅看待世界、看待生命的第一视角,她是“去女性化”的,是大无畏的。她身上所负有的那种“非埋葬哥哥不可”神圣使命,是她对自己作为主体的道德完善和精神修炼。有意思的是,伊斯墨涅说“不可能的事不应当去尝试”,而安提戈涅偏偏就是要化这种世俗的不可能为可能,同时还隐含着她情感浪潮的汹涌澎拜。她在痛苦的深处高扬自己的精神,甚至是在使命完成而生命结束时获得了真正的愉悦。

在悲剧《安提戈涅》里,妹妹伊斯墨涅的形象与主人公安提戈涅同样具有浓厚的悲剧色彩。面对安提戈涅的抗争计划,伊斯墨涅从一开始就劝导姐姐不要违抗禁令,“首先,我们得记住我们生来是女人,斗不过男子;其次,我们处在强者的控制下,只好服从于这道命令,甚至更严厉的命令……不自量力是不聪明的”在这样的境况下,伊斯墨涅选择了做一个遵守命令的“老实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聪明者”,一个安守本分的“弱女子”。她虽为安提戈涅而感到担忧,却也绝不愿意跟她一起趟这个浑水。她要的是安提戈涅给出的选择之外的第三种选择,她要为现实而生。

然而,面对两个哥哥互相残杀、一个哥哥得不到埋葬的悲剧,伊斯墨涅却表现出了仿佛这些人都与自己毫不相关似的冷静、克制。伊斯墨涅的内心似乎并没有受到安提戈涅所遭受的那种道义上的煎熬,事实便是:她有自己的一套信仰,她不会像安提戈涅一样因不能埋葬哥哥而感到羞愧。而如果伊斯墨涅确实是个“老实人”“聪明者”,那么她应该会料到一旦安提戈涅的行动被发现,自己首先会受到牵连,但实际是她在劝阻无效后放任安提戈涅去埋葬了哥哥。我以为,伊斯墨涅的内心信仰应该接近于日神精神的内蕴,它不表现为个体化原则的毁灭和瓦解,因此也就不会像安提戈涅一样会为了神圣的使命而死,而是呈现以超然宁静的心态,存在于她个体化的形象。这是她与安提戈涅在精神层面上的巨大差异,也造就了她们不同的人生选择。

值得注意的是,在与克瑞翁的对峙中,是伊斯墨涅首次提到了安提戈涅与海蒙情投意合的婚姻,这与安提戈涅本人的态度和观点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是属于伊斯墨涅的“弱女子”视角和女性立场。除此之外,伊斯墨涅的女性形象还体现在“那表示姐妹之爱的眼泪”上,她起初虽想明哲保身,但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时,她也愿站出来分担姐姐的罪过,与姐姐共死。然而,伊斯墨涅虽做到了愿与姐姐“共死”,却没有做到能与姐姐“同生”,因为就在安提戈涅危险行动走向死亡时,伊斯墨涅拒绝参与行动,选择了“生”。如果说没能做到“同生”,是伊斯墨涅的内心受到“老实人”和“聪明者”形象的影响,那么在与姐姐“共死”上,起作用的便是伊斯墨涅的“弱女子”形象了。虽然伊斯墨涅认为女人应顺从男人,弱者为了自保也应服从于强者,但另一方面现实的问题是,失去了安提戈涅的伊斯墨涅将变得更加无依无靠,又一次失去亲人,何况还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那么茕茕孑立的弱女子伊斯墨涅,还将如何存在呢?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安提戈涅与伊斯墨涅的第一重形象对照是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的对立。在埋葬哥哥波吕涅刻斯这件事情上,安提戈涅贯穿始终的倔强表现出一种原始冲动达到顶点后的自弃,同时她也迸发出生命本源的一种顽强的力量。在戏剧第四场歌队长与安提戈涅的对话中说,“这人间只有你一个人由你自己做主,活着到冥间。”安提戈涅身上强烈的酒神精神作为一种原始本能,其中交织着来自个体的深刻的痛苦与来自胜利的狂妄的喜悦。而从伊斯墨涅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对强者的服从、对命运的不抵抗、对生的留恋和对姐姐的爱,她的内心其实是最希望和谐、统一的,而她确实也做到了。她的思想与统治者的意志相统一,尽可能避免危险、冲动的行为,她努力建构了一个和谐、完美的世界,因此也更像是一个“日神秩序”的维护者。安提戈涅与伊斯墨涅所象征的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之间既对立,又统一,彼此共生并存,在悲剧中获得了真正的和解。

“去女性化”形象和传统女性形象则是安提戈涅与伊斯墨涅的第二重形象对照。比如,安提戈涅會让人联想到法国的革命英雄圣女贞德、中国古代的聂荣和花木兰等等形象。她们的故事不尽相同,但是都具有一个共同特征——超越性别的个性和抗争精神。这种个性和精神直到今天依然影响着许许多多的人,尤其是给许多处在困境中的女性带来了力量。而伊斯墨涅代表的则是古希腊传统女性的形象,这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女性形象也非常相似,其中的立场、观点和态度对于我们理解一个时代的文学艺术具有不可磨灭的作用。

最后,从安提戈涅与伊斯墨涅的形象对照与分析中可以得出,安提戈涅的形象具有“去女性化”的一面,倾向于崇高的伟大,是纯粹、绝对、振奋性的美。而伊斯墨涅的形象则更加丰富多变,是理性内容与感性形式、个体与社会所达成的和谐统一的状态。而无论是“为理想而死”的安提戈涅,还是“为现实而生”的伊斯墨涅,我们都能进一步从她们身上解读出属于悲剧《安提戈涅》的崇高与优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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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孙梦晗.纯粹的心灵——浅析古希腊戏剧《安提戈涅》中安提戈涅的人物形象[J].戏剧之家,2016(0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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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魏朝勇.伊斯墨涅的面纱之后[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1(05):126-134.

作者简介

向静仪(1999.09—),女,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本科,华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