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真实比时髦更重要

Adam H Graham

在春天的一場倾盆大雨中，我从反射着霓虹灯的水坑旁奔跑而过。闪烁的电子广告牌上不停地闪现出拉面、朝日啤酒和形状奇怪的章鱼球图案，这些图案倒映在低处的运河上，让人感觉飘浮在数字次元的虚空之中。眼前，巨型的仿生螃蟹和龙“爬”上了12层楼高的建筑物，烟和蒸汽从人行道边的美食摊上升起，前面的路上满是拿着格子伞、拎着购物袋和一盘盘食物的人。大阪道顿堀街区就像是电子游戏的现实翻版。

狂热而杂乱的大阪与东京不同，它更加古怪、先锋，难以归类。大阪也不似日本的其他地方，这里是日本最开放包容的城市之一，是“棒球之都”，也是在靠左行驶的日本唯一一座适用扶梯右侧站立规则的城市。我是一个生活在日本的外籍人士，日本的47个都道府县中绝大部分我都去过，大阪一直像一粒迷人、让人困惑又陶醉的坚果，等待你去敲开。大阪难以琢磨的特质、嘈杂又生动的街头美食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旅行者前来。2012—2017年，大阪的游客人数激增了五倍，现在已经超越了东京。

虽然这座城市拥有97颗米其林星，包括四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但是街头美食更是这里的代表，它让道顿堀的每个周五都簇拥着低头盯着智能手机的“千禧一代”。道顿堀作为大阪游人最多的街区，符合人们对日本的普遍想象——明晃晃的、高楼林立。所幸我有大阪当地向导彩子带路，她像锋利的刀刃片开金枪鱼一般领我穿过街巷。“我要带你去一家非常特别的餐厅吃晚餐。”彩子说着，然后在我前面加速起来，拉我进入一条小路，远离了狼吞虎咽地吃着大阪烧的人群。

明亮小巧的Shiruhisa Hozenji提供大阪最著名的快餐美食大阪炸串。在全城无以计数的炸串店里，人们站在餐台旁，享用美味的鱼类、肉类和蔬菜油炸串，再配上大杯冰啤酒。这家砖木结构的温馨酒馆有带点儿油渍的玻璃窗和15个座位，每个餐台上都放有酱料托盘。主厨以华丽的装饰手法出名，比如炸虾缠绕着蕨菜、山蕗卷豆腐和紫苏叶包白鲑鱼片。他最受欢迎的菜是炸草莓馅儿的抹茶麻薯，好看又美味，也提醒着你在京都优雅的怀石料理和东京的顶级寿司店之外，大阪美食有自己的风格和一席之地。

着炸猪排、喝着清酒，几小时后我清醒过来，重回大阪熙熙攘攘、拥挤的地铁站。尽管如此，在道顿堀还是有一些像浮世小路这样的安静街巷的，巷子里挂满了红灯笼和如鸟巢般的电话线。一个描绘大阪商人历史的街头艺术项目就展示在两旁的墙壁上。在始建于17世纪的法善寺，我让自己试着感受这座城市的秩序而非嘈杂。神龛上覆着厚厚的青苔，朝圣者经过时会为它浇水，青苔就更绿了。看着眼前的风景，我的胃开始为第二顿晚餐而咕咕叫。我靠在一间德岛拉面店Todai Dotonbori的外卖柜台旁，自我屏蔽了噪声和霓虹灯，把注意力放在那对半切开的金橘上，我把它挤在一盘酥脆多汁的煎饺上。在大阪，宁静是一种心境。

不管日本其他地方的定义是什么，大阪都正好相反。你需要先把对日本礼仪规矩的刻板印象抛之脑后，然后才能好好感受大阪。

旅行攻略经常拿旧的大阪信息炒冷饭。它们专注于这座城市传说中的外号“天下厨房”，然后声情并茂地描绘大阪“饱食到倒”的文化。这些攻略同样生搬硬套某些观察，比如大阪比东京更友好，又不像京都那样一成不变;大阪有日本步速最快的行人、性价比最高的美食和最纷乱的街区。但它们忘了提及大阪更像一座亚洲城市，而不只是日本的城市，大阪也是日本外国人数量排名第三的城市。例如，在日韩国人主要住在鹤桥的生野区，人口比例超过20%的人都是韩国裔，在低移民率的日本，这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这个区域也深受中国和泰国游客的喜爱。大阪也不以放松的温泉或优雅的榻榻米旅馆而闻名，连筷子都很少用到。不管日本其他地方的定义是什么，大阪都正好相反。你需要先把对日本礼仪规矩的刻板印象抛之脑后，然后才能好好感受大阪。

在道頓堀的远处，城市沿着淀川河口的冲积平原铺展开，周围群山环绕。新月形的都市区内居住着两千万人，这里比巴黎和曼哈顿还大，但比东京或上海小得多。大阪在地理上分为北（Kita）和南（Minami）两部分，再向下分为24个区，贯穿其间的是堂岛川、 Tosaboi河以及道顿堀运河。与东京一样，大阪是一座重要的港口城市，但是旅行者很少会看到港口，更别说大海了。作为曾经的大米交易和黑市中心，大阪持续城市化，在20年前已经远离了自然，为数不多的公园和花园减轻了钢筋混凝土给都市人的压力。

第二天，我见到了生活在日本的美国人Mandy Wong，她来自科罗拉多，以老师的身份搬到了日本，城市化也成了我们讨论的话题。我们在一家喧闹的炸串店Matsuba Sohonten吃午餐，这里相当于马德里海鲜小馆或爱尔兰小酒馆，地板上散落着烟头和餐巾纸。原本端庄娴静的Mandy一下子变得强势起来，她大声地点单：香菇、鹌鹑蛋和虾，我们挤到一边，塞得满嘴都是，连外套都没脱。“大阪人就是这样吃饭的。”Mandy说。她将一块炸藕串放入发亮的棕黑色酱汁中，下面用平假名写着“禁止二次蘸酱”。

冰爽的朝日啤酒下肚，Mandy和我感叹起来日本礼仪是如何被误解的。我们对那些因谣传而止步的人感到同情，有一种说法是素食主义者在大阪没有任何食物选择，因为这里的菜几乎都会用到昆布高汤（这不是真的！）。我们一边赞叹日本冰激凌，一边品尝有着牛奶醇香的软冰激凌，以北海道牛奶为原材料的冰激凌被盛在有海苔末和樱花味的白色恋人蛋筒里，上面撒着冻干草莓粒。

那天晚上，我们还去几家酒吧转了转。Salon de Amanto位于一幢有着120年历史的木质阁楼的老房子里，氛围轻松，由一群大阪艺术家轮流掌管。“在大阪或日本其他地方，‘嬉皮士这个词或概念其实并不存在。”走出NonCommittal的时候Mandy说，NonCommitta是橘通大街（Tachibana-Dori）上的策展商店之一，那是一排类似于从威廉斯堡或柏林搬过来的精品店，售卖褪色的宽版牛仔裤和毛毡护耳帽。“在这里，真实比时髦更重要。”我们在一家烧烤店坐下，脱了鞋，倒上清酒，Mandy点了极品的日本和牛，服务生燃起木炭。“东京和大阪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我问。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薄薄的神户牛舌，小心翼翼地将它翻了过来，说：“东京人处理事情时层级分明、自上而下，而大阪人更加务实和平等，我们只想享受美食和好时光。”

对去过日本其他地方的旅行者来说，大阪的不同之处非常明显。在Torisoba Zagin Niboshi拉面店（以奶汁般的拉面著称）外的自助点餐机上，我被难住了，服务生话不多说就出来为我演示如何操作，不像是在日本其他地方，他们会对我这样一个外国人咯咯笑或是鞠躬。我上一次来大阪时，因为新干线事故，所有列车停运，大晚上我被困在了这里。我筋疲力尽地坐在一间居酒屋的柜台边，用谷歌翻译向店员解释我的状况，也喝了不少清酒。她带着同情又小心翼翼的表情看着我，好像在说“ 你说得太多了”。

东京人处理事情时层级分明、自上而下。大阪人更务实和平等。我们只想享受美食和好时光。

即使是大阪的建筑，一开始，你也会觉得有不和谐之处。中之岛是大阪中央商务区的核心，遍布高速立交桥、摩天大楼和码头般的棚户区。它好像是大阪“ 什么事都敢干”的发展心态的代表，建筑多、绿地少，不那么协调。中之岛的东面有一座公园，它是大阪城的所在地。始建于16世纪的五层楼的天守阁金光闪闪。尽管它周围都是花园和护城河，但直到我爬上城墙才看到它。然后我花了一个晚上快速探索了天王寺商圈，这里将会建成虹夕诺雅酒店集团旗下的新品牌OMO，计划2022年开业。但目前，天王寺还是因为通天阁和缤纷的卡拉OK店而出名。

在机场，我钻进家一般的Kappogi享受在大阪的最后一餐。包着头巾的妈妈桑从柜台后面递给我鸡翅、凉拌黄瓜、金黄色的猪肉卷，上面点缀着绿洋葱和炸牡蛎，实惠又美味。在我细嚼慢咽的同时，店内已经挤满了拎着公文包的工薪族，他们卷起袖子，猛灌清酒，小菜摆了一桌。吃完饭，他们捋了捋袖子，重新扣好西装，走向各自的登机门。他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大阪，但是步履有点儿蹒跚，带着被填满的胃，还有臉上的一丝微笑。

酒店

St Regis Osaka

占据难波区一幢摩天大楼顶部16层的大阪瑞吉酒店是一处居于闹市、归于自然的所在。160间客房都有浴缸、丝绒沙发和落地窗。从空中庭院可以眺望生驹山。健身房和Spa是你抵消大阪美食热量的最好去处。st-regis.marriott.com ;双人间每晚?2，026

MOXY Osaka Honmachi这是大阪住宿的平价选择，但具有极高的颜值。利落、时髦的工业风设计俘获了许多年轻住客的心。你还能享受高科技的入住体验。marriott.com;双人间每晚?710起

寻访大阪美食

Matsuba Sohonten位于新大阪站地下通道内的一间炸串店，步履匆匆的大阪人鱼贯而入，用美味的炸串快速填饱肚子，再就着一杯冰啤酒，十足的满足感。matsuba-sohonten.com

Shiruhisa Hozenji这间昏暗的店铺里提供各式炸肉串和蔬菜串。shiruhisa.com

Torisoba Zagin

这是一个智能拉面吧，外面设有自助点餐的贩卖机。特色菜是清蒸鸡肉块、蘑菇和牛蒡汤，被摆放在一条细长的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