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期词二章

2020年元月24日 过年

捕鱼，摘菜，看小狗与鸡打架

在池塘边，种无花果与月季

空出马路，任风慢慢走，任姐弟嬉闹

月亮睡觉你不睡，你是秃头小宝贝

——《人间4句》

与一条鱼对视，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一米水缸，鱼完成一次洄游之后浮出水面，向我吐出一个泡，然后眼神淡漠地沉入缸底。水泡，瞬间破碎在细细的雨滴里。

红尘泅渡，生死淡漠。

疫情如潮，来势凶狠。确诊1287人，疑似1965人，死亡41人。我的眼睛缩了缩，抬头看向远方：远方如铁。

山峦如浪，游在雨幕里。天空，有着鱼眼一样的淡漠。

过年了！

此时，我趴在窗边看雨，远山的黑与路灯下的雨声有着同样的庞大。同样庞大的还有新冠病毒，隐匿在山的远方与雨的深处。

零散的远灯，钉在远山庞大的黑暗里，它们用光明告诉我：今夜，人间比黑暗更加茁壮的是安宁与快乐。

咳嗽的人在喝酒，他用最亮的灯掏出自己影子，那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他们对饮，一起跟着春晚的歌声大吼：“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咳嗽的人醉了，他还在跟着春晚唱，声音嘶哑：“为明天献出，虔诚的祁祷……”

“铛铛铛……”新年的钟声敲响。

屋外，有烟花撕开雨幕，在天空绽放出最炫丽的色彩，一朵又一朵。

2020年2月4日 立春

这个冬天，没有什么会无缘無故离去

不要说雪落无痕，花开无声

这个春天，花朵依然会在雨水里醒来

你会看到：泪水是我，花朵也是我

——《人间四句》

春雷走来的时候，马岭峰巅上的树林，握住了一朵云。

整整一天，太阳都很慵懒，在云层里时隐时现。

菜园里，茼蒿的绿并不比冬旱菜油嫩，菜叶上残存的雨滴，滴滴还是冬天的样子。阳光穿过水滴就像穿过父亲的咳嗽，时密时疏。母亲在摘菜，水滴上的反光，高于孩子的欢叫却低于她的微笑。

表婶在忙碌，她将大白菜表面枯残的叶子一片片剥下来，扔在地里，那是春天的肥料。新剥的大白菜玉雕般精致圆润，它们整整齐齐站在田野，像一排排冬天的休止符。

再远一点，有人在翻土，将杂草一棵棵拨除;有人在剔枝，要为果树删除冬天的累赘，轻松迎接春天;有人剖竹修补篱笆，要圈养花朵……

下午一点，春天离银星村还有四小时的路程。

母亲在视频，有高人告诉她鼠年立春时有邪魅出没，她要叮嘱千里之外的弟弟妹妹：五点前后，禁止出门。妹妹告诉母亲，在武汉，妹夫家的被新冠病毒感染的远亲走了，来不及带走一缕春风……

三界空花，往俱净土，此大欢喜。

我合十。

疫期封闭的山村，绿色葳蕤。我沿乡村公路散步，暮色渐浓。

有人叫我的小名，声音有着熟悉的陌生，我忘了他的名字，就像暂忘曾经的笑容。我们大声问候新年好，互相挥手，隔着公路，隔着越来越浓的夜色，隔着崭新的春风。

此时，春风挤过路边的樟树，满树摇动的樟叶，片片都是祥和与宁静。

此时，雷声站在山巅，细密的春雨，悄悄淹没了暮色，淹没了山村。

作者简介：青槐，本名袁青怀，70年代生于湖南新化，定居天津。天津市作协会员，中国化工作协会员，著有诗集《动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