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语境下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的百年演进

2020-10-12 02:39李俊蔡宇宏
统一战线学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阶级话语革命

李俊 蔡宇宏

摘  要:统一战线的话语表达涉及对统一战线的性质、内容和特征的把握。分析中国语境下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的历史演进,有利于提高对统一战线的科学认识,更深入理解统一战线的“最大政治”地位和功能。近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对统一战线的性质、构成、范围、主题、任务、特征等作出相应话语表达: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和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以阶级为联盟主体,以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和反官僚资本主义的社会革命为共识,以阶级性联盟、国共合作为联盟主线。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以劳动者、建设者、爱国者为联盟主体,以社会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政治认同为共识,以现代化建设和祖国统一为工作主线。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以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为联盟主体,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文化认同为共识,以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工作主线。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的百年演进具有相应规律:反映统一战线联盟主体扩大、思想政治基础丰富发展、价值视阈扩展、使命任务发展的进程。新时代统一战线话语表达要立足新实践,实现新发展。

关键词:统一战线;话语表达;阶级联盟;政治联盟;政治认同;文化认同;国家治理

中图分类号:D6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378(2020)05-0001-08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具有特色话语内涵。统一战线在服务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相对明确的多种话语表达形态。总结和分析不同特性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从中找出统一战线发展的内在规律性,不仅有利于提高人们对统一战线的科学认识,而且有利于发挥统一战线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作用。

一、统一战线形态的多维内涵

统一战线是重大的理论问题,更是中国社会政治生活中的现实问题。在实际工作中,各界对统一战线概念的表达或理解有不同的指向,这就涉及对统一战线话语表达的规范问题。统一战线的表述至少涉及三个层面。其一,对统一战线的基本界说。“统一战线是一致联合的战略,是指一些不同的社会政治力量包括阶级、阶层、政党、集团乃至民族、国家,在具有共同利益的基础上,为实现一定的共同目标而组成的政治联盟。”[1]其二,对统一战线的广义和狭义区分。“广义上讲,统一战线是不同阶级、阶层、政党、集团等社会力量,为了实现一定的共同目标,在共同利益基础上结成的联盟,简要地说就是一定社会政治力量的联合。”[2]“狭义的统一战线,即无产阶级及其政党领导和组织的统一战线。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为反对主要敌人,为实现无产阶级政党的奋斗目标,而同其他革命阶级、阶层、政党、团体以及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结成的联盟。”[3]其三,对狭义统一战线的本土界定。它专指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由中国共产党组织和领导的统一战线。这种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为实现自己的历史使命和不同时期的战略目标与任务,团结所属阶级、阶层及政治派别,同其他阶级、阶层、政党及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在一定共同目标下结成的政治联盟。

统一战线作为政治上层建筑的构成,具有理论层面、政策层面和实践工作层面的含义或指向。笔者在《新形势下统一战线功能的多维度思考》中提出统一战线具有四个维度:理论层面的统一战线,是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关于工人阶级及其政党自身团结统一和争取广大同盟军的理论和政策;战略层面的统一战线,是党和国家进行社会整合的总政策;组织层面的统一战线,是党和国家进行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载体;制度層面的统一战线,是党和国家推进人民民主的基本方式[4]。陈明明教授在《现代国家建设视域下统一战线的三重面相:策略、战略与治道》中将统一战线形态表述为:作为政治斗争策略的统一战线、作为结构优化战略的统一战线、作为现代国家治道的统一战线[5]。此外,还有研究从新型国家形态形成发展角度考察统一战线的演变与发展[6]

中国语境下的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组织和领导的统一战线。中国问题是中国话语的逻辑起点,中国实践是中国话语的现实基础,中国问题的理论思考和创新则是话语体系生成的标志。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人民进行革命、建设、改革伟大事业的进程中,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统一战线理论为指导,依据国内社会主要矛盾、阶级阶层关系、社会结构、主要任务和实现目标等变化,在不同历史时期对统一战线的性质、构成、范围、主题、任务、特征等作出相应话语表达。依照近百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走向强起来的历史任务的不同目标和要求,中国语境下统一战线在话语表达上形成了三个比较完整的、带有各自特性的形态——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和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

革命形态、建设形态和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划分,契合了话语表达形态的内在性。话语表达形态是一种系统的理论、思想、主张,需有相对确切的概念、时代主题和表达方式。其中,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是话语体系的内在要求。“革命”“建设”“治理”是相对独立的概念,反映丰富的内涵、不同时代主题特征和不同的表达方式。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划分,不同于单纯地依据历史时期进行划分。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近百年的历史发展进程,包含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时期、改革开放新时期、新世纪新阶段、新时代等。如果按照以上时期划分统一战线的话语表达形态,会导致统一战线话语表达的零散性和不系统性。为此,本文基于话语表达形态与描述对象在概念上的对应逻辑,对中国共产党成立近百年来统一战线的发展历程与经验进行探讨。

二、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

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是中国共产党人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统一战线话语表达的总称。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突出革命性、斗争性,重视阶级联盟和政党合作。其哲学依据是社会基本矛盾的阶级对抗性,实质是革命阶级推翻反动阶级的统治,用新的社会制度代替旧的社会制度,达到解放生产力、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目的。

鸦片战争后,中国遭受西方列强的入侵,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特别是甲午战争的失败和《辛丑条约》的签订,使中国完全堕入半殖民地的深渊。在日益深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之下,近代中国民族民主革命面临的反帝反封建任务更加紧迫、更加复杂。无数仁人志士为此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发起了洋务运动、戊戌变法、辛亥革命等。辛亥革命是“中国反帝反封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7],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专制统治,结束了中国2 000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树立起民主共和的旗帜。但由于领导这场革命的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不成熟性、软弱性,辛亥革命果实被北洋军阀政府所窃取,代表大地主和买办资产阶级利益的北洋军阀政权建立。其结果是,辛亥革命没有改变中国深层的社会结构,更没有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性质。不触动封建根基的自强运动如洋务运动和改良主义如戊戌变法,旧式的农民战争如太平天国运动,资产阶级革命派领导的民主革命,都不能为中国找到真正的出路。改变中国历史命运的重任历史地落到了中国共产党身上,中国开启了新民主主义革命之路。

新民主主义革命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为主的资产阶级性质的人民民主革命,其前途是社会主义。新民主主义的革命性由当时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基本矛盾的对抗性和主要矛盾的阶级斗争性所决定。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必须通过社会革命进行调整。当时中国社会结构的主要特点是:其一,外国资本主义的入侵使封建的自然经济基础在很大程度上被破坏,但封建剥削制度仍然保持。“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中国的目的,决不是要把封建的中国变成资本主义的中国”[7]628,而是要把中国变成他们的附庸。其二,“地主阶级是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主要的社会基础,是用封建制度剥削和压迫农民的阶级”,“带买办性的大资产阶级,是直接为帝国主义国家的资本家服务并为他们所豢养的阶级”[7]638-639。他们“代表中国最落后的和最反动的生产关系,阻碍中国生产力的发展”[8]。其三,民族资产阶级代表中国城乡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既受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压迫,又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带两重性的阶级。其四,中国的无产阶级除了具有无产阶级的一般特征外,还带有明显而独特的中国特点。无产阶级深受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资产阶级三重剥削和压迫,又毫无政治权利,革命性更坚决。无产阶级人数虽少,但相对集中,有利于组织和团结。无产阶级主要由破产农民和家庭手工业者转化而来,同农民有着天然的联系,便于结成紧密的工农联盟。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和社会特点构成革命形态统一战线的生成逻辑,规定了革命形态统一战线的基本内涵。其一,阶级联盟是革命统一战线的主体。新民主主义时期的社会结构是“两头小中间大”。中国无产阶级“虽然是一个最有觉悟性和最有组织性的阶级,但是如果单凭自己一个阶级的力量,是不能胜利的。而要胜利,他们就必须在各种不同的情形下团结一切可能的革命的阶级和阶层,组织革命的统一战线。在中国社会的各阶级中,农民是工人阶级的坚固的同盟军,城市小资产阶级也是可靠的同盟军,民族资产阶级则是在一定时期中和一定程度上的同盟军,这是现代中国革命的历史所已经证明了的根本规律之一”[7]645。其二,武装斗争是革命统一战线的主要形式。中国资产阶级不发达,不存在资产阶级议会这种合法的政治斗争形式,反动势力落后且强大。“在中国,是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这是中国革命的特点之一,也是中国革命的优点之一”[7]604,“统一战线,是实行武装斗争的统一战线”[7]613。其三,共产党的领导是革命统一战线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共产党的领导是由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前途所要求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不同于旧民主主义革命,它具有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性质,要求“这个革命只能和必须由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充当领导者”[9]。共产党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和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使共产党必然成为统一战线的领导者。其四,国共合作与斗争是革命统一战线的主线。共产党与国民党在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过程中,既存在合作又存在斗争,合作与斗争贯穿民主革命的始终,并决定革命发展的进程。第一次国共合作做到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势力和民主主义的革命势力合作动作”。“中国的革命,自从一九二四年开始,就由国共两党的情况起着决定的作用。”[7]364第二次国共合作促进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推动了各民主党派和爱国民主运动的发展,并最终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共产党与国民党的斗争,有统一战线联盟内的矛盾与斗争,更多是两条道路、两种方向的斗争。斗争结果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专政的建立。

三、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

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是中国共产党人关于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新时期统一战线话语表达的规范。随着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确立、剥削阶级作为阶级的消灭、人民当家作主制度的建立,中国进入社會主义社会。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以按劳分配为原则,以劳动者共同占有生产成果为特征,以共同富裕为目标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以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为根本的社会主义上层建筑,极大地丰富和拓展人民的民主权利和权益。这表明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基本适应生产力状况,上层建筑基本适应经济基础的要求。它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生产力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矛盾,具有根本不同的性质和情况。“它不是对抗性的矛盾,它可以经过社会主义制度本身,不断得到解决。”[10]依据基本矛盾的变化,党的八大明确提出,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不再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而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作了规范的表述:“在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国所要解决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社会主义基本矛盾的性质和社会主要矛盾的转换是建设形态统一战线的生成逻辑。社会主义基本矛盾的非对抗性,剥削阶级作为阶级的消灭,表明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的解放和发展将通过社会主义改革,而不再是过去阶级对阶级的社会革命来进行。社会主要矛盾的转换肯定了现代化建设的中心地位。邓小平指出:“我们的国家进入了以实现四个现代化为中心任务的新的历史时期,我们的革命统一战线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11]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基于对社会结构和社会主要矛盾的科学分析,提出劳动者、爱国者的新概念,丰富和发展了传统阶级概念的内涵。用社会主义劳动者、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和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定义统一战线的范围或同盟者,表明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体系已经出现。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不只是对革命形态统一战线话语表达的继承,更是突破与创新。

其一,统一战线联盟主体由传统的阶级转到政治阶层。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我国的剥削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已不复存在,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成为社会主义劳动者、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广大知识分子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各民主党派“成为各自所联系的一部分社会主义劳动者和一部分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的政治联盟,都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政治力量”,“台湾同胞、港澳同胞和国外侨胞心向祖国,爱国主义觉悟不断提高”[11]185-186。基于对社会主要矛盾的科学分析以及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需要,邓小平用社会主义劳动者、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和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来界定爱国统一战线性质。用政治性的阶层表述定义统一战线的主体范围,既坚守了统一战线以社会主义和爱国主义为内核的政治认同,又超越了传统阶级分析固有的对立和斗争思维。劳动者、爱国者不是原有的阶级概念,而是对我国现存社会阶层的新概括,契合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对主体的新需要,凸显了统一战线的包容性和求同性。它不仅包括原有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等,也包括其他社会阶层[12]

其二,统一战线联盟的政治基础由反帝反封建的阶级认同转换到以爱国主义、社会主义为内核的政治认同。在社会政治生活中,政治认同是把人们组织起来的重要粘合力量。任何一个政治组织只有得到成员的广泛认同,才能有生命力并能长期存在下去。在复杂的政治社会中,人们往往扮演不同的社会角色。在阶级对抗社会,阶级关系是最基本的社会关系。同属于一定阶级的人,由于有共同的经济地位和生活方式,往往有着共同的利益、要求,构成了共同的阶级本性。在阶级对抗社会,阶级认同是政治派别划分的最根本的基础。随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剥削阶级的消灭,以阶级认同为主建构统一战线的阶级联盟已不能适应社会需要,现代化建设的艰巨任务需要团结各方社会政治力量、调动一切积极因素。邓小平指出:“搞现代化建设,最重要的是知识和人才。我们最大的弱点恰恰在这里,知识不足,人才不足。”[13]为了更好地凝聚人心、汇聚各方面力量,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的政治认同顺势而生。1979年,第十四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就新时期统一战线的方针任务指出:“社会主义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是我国社会主义社会的主人翁。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事业是所有这些人的共同利益和根本愿望。统一战线的政治基础比过去任何时期都更加发展和巩固了。同时,新时期的统一战线还包括广大的台湾同胞、港澳同胞和国外侨胞,包括一切热爱祖国的人们。只要赞成统一祖国,即使并不赞成社会主义制度的人,也要团结。”[14]党的十三大报告明确提出爱国统一战线要高举社会主义、爱国主义旗帜。这就是将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的政治认同作为统一战线联盟的政治基础。

其三,统一战线的根本任务由为阶级斗争服务转变成为现代化建设和统一祖国服务。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重新确立了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做出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明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我们当前最大的政治,因为它代表着人民的最大的利益、最根本的利益。”[11]163统一战线充分显示其凝聚人心、汇聚力量的强大优势。第十四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明确提出,爱国统一战线的根本任务是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实现祖国统一和四个现代化而奋斗。

四、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

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是中国共产党人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统一战线理论与实践话语表达的一种新范式。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经过40多年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我国“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15]。其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重大变化,人民群众生活追求的目标和内涵也发生了变化。党的十九大将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概括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其二,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和完善,对国家治理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成为与新时代“强起来”历史目标相对应的治理目标。社会主要矛盾的转换和由主要矛盾规定的新战略是治理形态统一战线的生成逻辑。国家治理形态统一战线的话语表达,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依据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新变化、所处的历史方位和肩负的新的使命任务,在深刻总结现代化对我国社会结构和治理方式带来巨大影响和变化的基礎上,对新时代统一战线理论和实践话语表达确立的一种范式。它对建设形态统一战线进行继承和超越:

其一,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文化认同作为统一战线联盟的最大公约数,进一步丰富和拓展了统一战线成员的共同思想政治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这个梦想,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16]《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条例(试行)》在统一战线性质中纳入“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内涵。这一做法体现了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把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作为团结海内外中华儿女的最大公约数的新思想,在过去以社会主义、爱国主义为内核的政治认同的基础上,丰富和发展出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为内核的文化认同。文化认同比政治认同更具宽泛性和包容性。文化认同是国家向心力的动力和源泉,是维系整个民族、国家文化群体的精神支柱[17]

其二,将服务国家治理现代化上升为新时代统一战线的战略任务,实现了从为经济建设和统一祖国服务到为国家治理现代化服务的丰富发展。新时代的历史进程是走向强起来,强起来是在富起来基础上的一种全方位的整体提升。它不仅体现在坚实雄厚的经济、科技和国防实力等方面,也更多体现在社会制度、文化价值等具有广泛影响的软实力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顺应时代潮流,适应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统揽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新期待,战胜前进道路上的各种风险挑战,必须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上下更大功夫。”[15]21新时代,统一战线在保持自身政治性、发挥联盟功能的同时,更是成为调整国家政治关系、保持整个国家有机平衡的政治制度和工作机制,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长期坚持的基本方略之一。随着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广泛多层制度化发展,统一战线更是融入国家治理的各个层面,成为中央、地方和基层治理中不可或缺的政治要素,嵌入决策、执行和监督的各个环节。统一战线战略能将社会的积极力量聚集到中国共产党的旗帜下,从而形成以中共为轴心的新的社会力量聚合结构[18],鞏固同心型党的领导制度。统一战线发挥政治整合和政治吸纳的制度优势,政党、民族、宗教、阶层、港澳台同胞等不同力量被制度化整合进政治体系,深化以中华人民共和国为基本认同的统一格局。

其三,用命运共同体理念指导建构新时代统一战线联盟形式,实现统一战线价值视阈的新发展。共同体是马克思关切人的存在、探究社会发展的哲学范畴。马克思提出“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认为资产阶级国家是“虚幻的共同体”,主张建立把人从被奴役、被统配和被忽视的社会关系中解放出来的“真正的共同体”。马克思认为,在“真正的共同体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19]。习近平总书记运用马克思关于共同体的理论,提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二重同心圆,实现新时代统一战线国内联盟和国际合作的系统构建。习近平总书记在2015年9月30日会见13位民族团结优秀代表时提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概念,指出“我国56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平等一员,共同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习近平总书记要求“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20]。当今世界,各个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相互依赖,风险与挑战相互依存。特别是全球气候变化、生态环境恶化、公共卫生安全、恐怖主义等一系列问题,成为世界各国与地区共同面临的全球性挑战。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为此,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21]。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利益共同体,也是责任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了种族、文化、国家与意识形态的界限,把作为中国核心理念的“国家之德”拓展为“人类之德”,实现了中国价值从特殊到一般的历史性飞跃。

五、结  语

统一战线在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的伟大实践中发挥了独特作用,形成了具有不同内容、各具特点的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的演进表现出相应规律。其一,反映统一战线联盟主体扩大的历程。统一战线联盟的主体越来越宽泛,从革命性的阶级联盟转变为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包括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爱国者、拥护祖国统一和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爱国者的政治联盟。其二,反映统一战线思想政治基础的丰富发展。统一战线团结联合的旗帜从革命时期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发展为改革开放时期以社会主义、爱国主义为内核的政治认同,在新时代丰富和发展出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为内核的文化认同。其三,反映统一战线价值视阈扩展的历程。统一战线服务当代中国国家共同体的建立和发展,协同构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二重同心圆,实现新时代统一战线国内联盟和国际合作的系统构建。其四,反映统一战线使命任务发展的进程。统一战线的任务越来越具有综合性,从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任务,发展为服务现代化建设和祖国统一,再到服务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统一战线话语表达形态的百年演进,不仅反映统一战线自身联盟性质、思想政治基础、价值视阈、使命任务的历史变迁,更是以话语形态反映中国共产党领导开展的伟大事业、中国“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宏伟进程。新时代统一战线要在系统总结百年发展经验的基础上,在超大型多样性国家发挥高质量的大团结大联合的政治秩序建构功能,成为调整国家政治关系、保持整个国家有机平衡的政治制度和工作机制,成为人类社会实现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协同建设的重要制度安排。面向未来,新时代统一战线话语表达要继续立足新实践,实现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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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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