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2020-10-20 06:15叉叉
花火B 2020年8期
关键词:头像彩虹社交

叉叉

前些日子,朋友与我聊起学生时代的往事,我与她兴致勃勃聊到天光大亮,最后甚至找出毕业合照,试图与故事中的人一一对照。

那时的我,芝麻大点的事儿都要记在日记里,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旁人的。我在日记里感慨:一年统共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都有新故事。

也有些人,从未在我的日记本里出现过,正如我也未曾参与过他们的人生。我们的青春始终是平行的,好在大家也不是朋友,无须伤怀挂念。

我很少刷微信朋友圈,所以偶然一次起了兴致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错过了太多。在那个小小的朋友圈里,有人毕业后就开始环球旅行,在冰川旁被求婚;有人买了新车,半夜驾车去山上看月亮;有人回了老家,开了自己的花店。

有许多曾经要好的人,还没能等到微信横空出世,我们就已断联,所以微信里的都是近几年认识的朋友,偶然刷到陌生的名字,我都会一愣。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彼此朋友圈里沉默的观众,最亲密的交集止于点赞。无论是学生时代的挚友,还是阴差阳错留下了联系方式的陌生人,到最后,大家的交往并无太大差别。

所以在刷到同学X的朋友圈之后,我有些恍惚,像误入并不算亲近的人的隐私世界,觉得有些难堪。尤其是,当发现这个存在于我朋友圈的人,学生时代时我们不仅不太熟悉,还隐约地有些不对付,就更加无所适从。

这十年来,我们从未寒暄过,没有给对方的朋友圈点过一次赞,也未关注过对方的生活。

唯一一次交谈便是刷到她朋友圈的三分钟后。

我说:“加油。”

她回:“谢谢。”

学生时代,好像都会有这样的同学。

连下课时聚在一起聊天都没有过,单独相处更是不可能,即便在一个小组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仍旧没有交集。

而X呢,与我比这样的关系更加糟糕一点,但是也从没有闹翻过,硬要说有过节,也只是因为在她的“小团体”里,我并不受欢迎。

我对X的印象停留在“永远不会交心”“合不来”“不会主动聊天”……那三年的同学生涯结束之后,我们再未见过。

再听到她的新消息,便是前年的五月,骤然刷到有人在朋友圈发起筹款,点进去,竟是熟悉的名字。项目详情那儿,写满了X的生平。字里行间,饱含家人的辛酸与苦涩。

直至那日,我们许多同学才得知她之前的人生過得并不平坦,一次又一次地“重生”。婴儿时期,于秋日重生,遇见了现在的家人;学生时代,又逢家人重病,一直勤工俭学;确诊生病前,她刚谈恋爱不久,在校成绩优异,很快就要毕业,也找到了心仪的工作。

X是很坚强的女生,她优秀、乐观、没有给朋友圈的大家传播一丝负能量。骄傲如她,夜半时分也未见她流露一丝脆弱的情绪。

她每日都元气满满的,只说,想活下去。

班里的聊天记录,仍旧停留在上次为X捐款的那天。

那个五月,X在群里感谢大家,大家便更为积极地回应。我在深夜点开X的彩虹头像,刷了一遍又一遍。

我一直觉得,现在的社交软件功能都十分冷漠,“仅显示半年”“三个月可见”等等设限,会让人渐渐失去一个不爱更新动态的朋友最新的信息。

X的朋友圈也设置了“仅显示半年”,那半年内的三条朋友圈,因为我看了太多遍,连语气都十分清晰。

第一条:“感冒一直没有好,怎么回事呀。”

第二条:“住院了……我这脆弱的身体啊,该不会是肺部感染吧。”

第三条:“又背痛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

……

X说,不想向命运低头。

可要说命运,从来没有什么道理。

写这篇文章的前夜,我一如既往地失眠,习惯性地将所有社交软件翻了一遍,然后准备睡觉。

睡觉前,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我偶尔发文章的那个社交软件上“关注我的人”。

中学时期,我会在本子上写小说连载,然后将那个笔记本传给要好的同学翻阅。而那个传递过程中,X一直埋着头读书,我写的小说会越过她的头顶,传给下一个人。每当我回头时,最常看见的便是X的马尾辫。

我们的关系实在是不够好,所以在刷到X的动态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也没想过这个人就是她。即便是此刻,当看到排在粉丝列表前列的彩虹头像时,我也犹豫着不敢确认。

最后一次点开X的朋友圈,已经过去好几个半年,那儿只留下一行冷漠的说明文字:“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彩虹头像下的签名写着:漫漫人生路。

X的生日是十月,离开的日子,也在十月。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在某一天画上了句点。

那一天,班里的同学也都像我一样,忙着自己的生活与喜怒哀乐,没有人知道她离开了。

她静悄悄地走了,就像从未来过。

是了,我欠了她一句“你好”,也没能和她道别。

人生太短了,半点不由人。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不再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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