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氏传》看唐代士人的理想婚姻对象

2020-10-20 00:27夏杨
锦绣·中旬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婚姻

摘 要:唐传奇《任氏传》塑造了重情重义的狐妖任氏这一形象。从小说中对任氏身份、性格、外貌的描写中,可以解读出唐代士人的理想婚姻对象具备以下特点:美貌与智慧并存、忠贞与放荡兼具、卑微顺从但却重情重义。

关键词:《任氏传》;唐代士人;婚姻

沈既济创作的《任氏传》是唐传奇中的名篇,讲述了狐妖任氏与郑六从相识到生死相离的过程。与以往志怪小说中祸害他人、作恶多端的狐妖形象不同,任氏很少具有“狐性”,反而极具“人性”。从小说最后沈既济对任氏的称赞以及众君子听完任氏之事后“共深叹骇”的反应可以看出,任氏具备唐代士人理想婚姻对象的许多特质。

一、美貌与智慧并存

作者并没有从正面直接精心描绘任氏的美貌,而是借助郑六、韦崟、家僮、市人张大为这四个人的眼睛反映出来的。通过四个人第一次见到任氏相貌之后,夸张、失态、反常的反应,间接地表明了任氏惊为天人的美貌。

郑六在这四人之中是最早见到任氏的一位。郑六第一次见到任氏之时,任氏与两位妇人一同走在道中。郑六惊叹任氏的美貌,内心感到分外喜悦,以至于迫不及待地骑着驴忽前忽后地挑逗任氏。第二个目睹任氏美貌的人是韦崟的家僮。韦崟不相信相貌丑陋的郑六能够得到美人青睐,因此派了身边一个聪慧的家僮尾随郑六去一探究竟。家僮见到任氏之后,“俄而奔走返命,气吁汉洽”,“奔走”和“气吁谈洽”足以说明任氏美丽的外貌给家僮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家僮想要飞奔回去将所见之景告诉韦崟。韦崟一连说出了五六个当时出名的美人,家僮都回答不及任氏之美,这激起了韦崟极大的兴趣。韦崟连忙沐浴更衣、整理打扮,前去寻找任氏。“崟姻族广茂,且夙从遨游,多识美丽”,可以说韦崟阅女无数,见过各种各样的美人,但见到任氏之后,“崟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爱之发狂以及拥而凌之的丑态,足见任氏之美。市人张大为是小说中任氏之美的最后一个见证者。任氏不会制作衣服,韦崟遂让买卖人张大为为其置办现成衣物。“张大为见之,惊谓崟曰:‘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窃。且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货”。在张大为的眼中,任氏超凡脱俗的外貌,瞬间上升到神仙的高度。

任氏的长相符合所有人的审美,无论是在身世显赫的韦崟眼中,还是在穷困潦倒的郑六眼中,又或是在仆人、买卖人眼中,任氏的美貌都是倾国倾城的。

任氏是一只狐妖,有着狐狸般的机敏、聪慧。作者通过叙述任氏帮助韦崟觅得佳人、帮助郑六卖马获取财富这两件事,集中表现了任氏作为一只狐狸的机敏、智慧。任氏两次帮韦崟觅得佳人,第二次尤其能看出任氏的聪敏。韦崟想要得到刁缅将军的宠奴,任氏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于是采取计谋,她首先混入刁府,与刁府往来数日,刁将军宠奴生病,她买通了巫医,让其指出只有将美人送到城东南处,也就是任氏住所,方才能治愈恶疾。刁将军将美人送至任氏处,任氏不是直接答应,而是“谬辞以逼狭”,以房屋狭小为由故意推辞,刁将军再三请求之后任氏方才答应收留美人。任氏显然是欲擒故纵,先前多次进入刁府,与府上之人熟识,是任氏取得刁缅信任的第一步,等到刁缅将美人送至任氏住处时,任氏又反复推辞,故意的谦让与推脱更让众人放松警惕,这才放心地将美人交与任氏。美人到任氏住处之后,任氏就秘密安排韦崟与其见面,数日之后,美人怀孕,刁缅自然也就无计可施了。除此之外,任氏利用马匹管理的漏洞,帮助贫穷的郑六获利两万钱,足见其聪慧且善于理财。

郑六与韦崟都是士人,两人皆为任氏的美貌发狂,从这二人身上,可以窥得唐代士人理想的婚姻对象首先需要具备貌美的特征。小说对任氏设计获得宠奴、帮助郑六卖马赚钱这两件事用墨颇多,并且在后半部分直接借韦崟之口称赞任氏“明智若此”,足见唐代士人对聪慧女子的偏爱。

二、忠贞与放荡兼具

任氏因郑六不嫌弃自己是狐狸,所以以身相许。韦崟企图凌辱任氏时,任氏第一反应是“不服”,而后韦崟又多次尝试以暴力制之,任氏抵抗如初。两人僵持几个回合之后,任氏因体力不支,终于不再反抗。任氏虽不再进行身体上的反抗,但却神色惨变,韦崟询问是何缘故,任氏说到:“且公少奢豪,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且贱,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余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任氏的这番话可谓感人至深,韦崟听完也被她的忠贞与刚烈所打动,遂停止了非礼的行为。此后任氏在与韦崟交往的过程中,“每相狎昵,无所不至,唯不及乱而已”,始终忠于郑六,没有越矩的行为。

郑六是个贫穷并且相貌丑陋的人,而韦崟却是个有钱有势高门贵族,当任氏面对郑六与韦崟这两个选择时,她丝毫没有动摇之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郑六,足见其忠贞不二的品格。沈既济向渊识之士讲述任氏之时,士人们无不发出“遇暴不失节,徇人以至死,虽今妇人,有不如者矣”的敬畏与赞赏。

任氏虽然忠贞刚烈,但其性格中也有放荡的一面,这也是作者将其塑造成一只狐妖而不是其他妖怪的重要原因。卖饼的胡人说任氏“多诱男子偶宿,尝三见矣”,可见其生活的淫乱。任氏虽具备人性,但终究是一只狐狸,无法摆脱狐狸妖媚、淫邪的特点。任氏在与郑六的一段对话中说:“某兄弟名系教坊,职属南衙,晨兴将出”,可见任氏化身为人之后,是以歌妓的身份视人的。无论是狐狸还是歌妓,或多或少都具有放荡、妖媚的特点。除此之外,任氏與郑六、韦崟交往时,也常常表现出放荡的一面。任氏与郑六初次见面时,面对郑六的语言挑逗,任氏不但不回避,反而调侃起郑六来。中国传统女性在面对陌生男性的挑逗时,是需要视而不见的,任氏却一反常态,不但不回避郑六的挑逗之语,而且还和他相互挑弄了起来,这种调侃暧昧的行为,其实已经使任氏的形象具备了放荡的特质。任氏与韦崟熟识之后,“每相狎昵,无所不至,唯不及乱而已”,两人是保持着一种暧昧关系的,虽然这种暧昧还没有突破淫乱的底线,但足以看出任氏的放荡。

作者将任氏塑造成了一个集忠贞与放荡于一体的形象,由此可以看出,唐代士人的婚姻观念是存在矛盾之处的,他们一方面要求女性有“贤妻”式的忠贞,另一方面又希望女性有“荡妇”式的风情。

三、卑微顺从但却重情重义

“时郑子方有妻室,虽昼游于外,而夜寝于内”,郑六是一个有妻室的人,对于郑六来说,任氏只是一个闲暇之时玩弄欣赏的玩物,但对于任氏来说,郑六是她生活的中心,无论是坚守贞操还是帮助郑六获取钱财,都是围绕郑六展开的。在任氏与郑六的交往过程中,两人的地位是不对等的,任氏完全抛弃了自己独立的人格,始终是卑微一方。任氏卑微顺从的性格在最后“徇人以至死”的情节中最能体现。郑六调任武官,上任之前邀任氏一同前去,任氏知道此行必有不测,于是多次推辞了郑六的恳求。郑六并不罢休,他将韦崟叫来一同劝说任氏,任氏在二人的劝说之下,不得意答应了郑六一同前去赴任。任氏明明知道路途中自己会遭不测,但在生命与郑六之间,还是选择了郑六,为郑六付出了生命。任氏“徇人以至死”与传统女性对丈夫惟命是从,明知丈夫不对,也不敢违抗丈夫意志的行为实际上是一致的,都反应出两性关系中女性地位的卑微。

任氏的重情重义集中体现在两次报恩上。第一次报恩是报答郑六之恩,郑六不嫌弃任氏的狐狸身份,任氏为此十分感动,于是便以身相许来报答郑六的恩情,此后也一直为郑六守身。第二次报恩是报答韦崟对自己的资助之恩,“反任氏之薪粒牲饩,皆崟给焉”,郑六非常贫穷,任氏的吃穿用度只能依靠韦崟供给,面对韦崟给予的物质帮助,任氏因忠于郑六而不能以自己的美色报答,于是便用他人的美色来报答韦崟,前后两次帮韦崟得到了貌美的女子。任氏的重情重义让沈既济不禁发出“嗟乎!异物之情也有人道焉!”的感叹。

沈既济塑造的狐妖任氏,既有着倾国倾城的外貌,又有着聪慧过人的头脑;既具备传统女性的忠贞,又有着风尘女子的放荡;重情重义并且甘于卑微,将男性的意志奉为一切,是唐代士人理想的婚姻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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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夏杨(1999—),女,汉族,安徽马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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