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的寓言

2020-10-21 20:59文静
青年生活 2020年8期

文静

摘要:2019年我的创作紧密围绕灵性的世界观展开,对世界意义的探寻依靠感性的发挥和直觉的启示。我喜欢思考不可思考之物,喜欢表现不可见之物。此篇文章我将尝试叙述我作品中的创作逻辑,分别从身体的二元论,戏剧体验,和神话及隐喻三方面来谈。

关键词:直觉的逻辑;身体的二元论;戏剧体验;抽离的他者;神话及隐喻

“...... 如果我一步跨出我的身体,我将会开成一朵花 ”

—— 詹姆斯·赖特

直觉是穿透能指之墙,依着气味、色泽、动势捕获意义。当感知重新交付给身体,身体的维度便展开。在我的作品中,身体超越了“精神”“肉体”这个柏拉图式的二元论。于我,身体就是精神本身,是创造与体验的主体。主体,仅指体验过程产生的某种结果,某种感知综合,与笛卡尔之后所谓的“主体”“客体”二元论中的“主体”正相反,是反“主体性”的主体。 二元论,正如尼采指出的,是对“差异”这个现象的误判,二元论者在“差异”中只看到了“对立”,并因其否定的意志错以为差异者互为否定。实质上,差异者之间是角力而非拒斥。光与影,明与暗呈现为我对混沌的一种介入,以明表达暗,以影追逐光,在本无一物的混沌空间中,形成着一种节奏。我作品中那些不易察觉的身体运动——缓慢的转身,融化,流动,燃烧,破裂,则形成着一个微小,独立,又互有关联的动机,在无声的节奏中推进中不断发展,缠绕,互为助力。而我不断重复的镜像元素,正是催动了一种形态,从实体到镜像(影像),又从镜像(影像)到实体,“世界”既不是实体也不是镜像却同时是这两者。两者构成节奏中的对位,在某种规则中(光的规则)相互跟随和继承(动机),却各自划出独立的旋律线。

“...... 于是有一刻我们尽情投入

人生之戏,不曾想到掌声”

——里尔克,《死亡经验》

戏为何成为类存的永恒寓言?为何千年来剧场永远吸引着,人们在演与中经验着什么?德语中有两个词常被来描述戏剧体验,entru?cken,表抽离,使入迷,描述從经验世界里缓抽离,迷入戏中的体验; versetzen,表包措置,使处于(某种状态),描述完全进入角色,成为他者的体验。抽离,是从“我”中抽离,让“我”死去,里尔克诗段前两句写:死亡犹如对另一种真实的领悟,忽然降临,于是我们才有一刻尽情投入。措置,则是从“我”成为“他”, 是在“他者”体验中我的重生。或者说进入他即是我, 我即是他,他我之境。

而直觉便是一股将我从“我”中抽离出来力量,让我进入他者。

我的创作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被称为“剧场化”的。 空间被排演成一出沉浸式戏剧,“角色”(作品)们各自展开自己。观众可以自由地接近每一个“角色”,经历她们各自的一段“历程”,倾听一段“述说”。正是借这些“角色”,我完成着对自己与观众的抽离和措置。

我的剧场,“角色”们没有借助语言,而是身体。所有角色仿佛都在轻声歌唱,有各自的音调——身体有身体的,头有头的,脚有脚的,银色泉水有银色的。恍然间剧场连通了希腊原始的山羊之歌(Tragedy悲剧一词源于此),连通了酒神祭奠 ——古希腊人对变化生成之神的崇拜,身体与欲望的歌唱,轻盈舞动,快乐歌唱。我的剧场即兴,偶然,脆弱,不确定,稍纵即逝,而“我”则在一个又一个历程中不断被消弭。

“艺术要生存下去,也只有向上和神和天使,向下和动物和土地连接为一体时,才可能有出路。”——约瑟夫.博伊斯

我的实践是对已经教条化的理性世界的反驳与抗拒,是对一种更具超验性的非日常空间的探寻和开启。在这一过程中,时间与空间体验将以无限的可能性在未被定义的感觉中展开。隐喻性的内容大量存在于我的创作中,我所设计的形象,主题,以及采用的方法源于直觉,并且设置了许多规定图式及用语符号:

视频作品《镜子喜剧》,其内容是一尊大理石质感的活体表演雕像,表面看处于静止状态,实际上则是以人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在变化。这种消减影像动能的行为使作品成为“光之静态雕塑”。镜子成为一个隐喻,它是神奇的鉴物,自古以来传递着神奇魔力。它是一种双重媒介,通过它构拟自己自身之外形象。自身之外形象即一种精神幻象或者灵域的拟制物,再现超自然的自己。它又是索魂法器,也是时间轴上的某一个点像,能够观测未知的预言;动态雕塑《未见过人面的泉水》强调对纯真、非人世或人世之外之世界的礼赞,我让自然之物湖水(纯真之物)与人工材料金属(技术之物)进行对话,由金属转化为“湖水”,这是两类神迹(自然之身与理性之神、原始之神与现代之神)的合一。

在我的作品中身体成了召唤非现实力量的道具,凡是出现人体的作品都是不清晰的暗示,但又颇为庄重,充满仪式感。这些人体跟西方艺术史上诸多经典的身体意象,与宗教、神话、古代历史中的神圣感、神秘感或形式感密切相关。对人体的使用也是在回应西方美术史上恒定的主题——以人体为基本形象的图像传统。

比如我经常会用到人的形象,头部常常若隐若现或呈侧面、背面(如视频作品《喜剧演员》),即便五官不清晰,但身体的在场是明确的,完整的躯体似乎是作者附身于作品的载体,身体成了召唤非现实力量的道具,或是宣示自己意志或灵性在场的标志(如视频作品《主体之瞬间》)。

再比如在视频作品《痛有一种空白》中我将即将腐烂的食物放在女性的私密部位上,从倒置的双腿之间发生了空间的断裂、外物的突入,合理的时空在两腿之间被击碎。时间的不可终止是我作品世界的一个隐形规则。这样的材质和形态,一方面能呈现时间的痕迹,一方面也能涉及与生死存亡有关的隐喻。另外,变动、流淌也造成了无形与无常的审美感受,世界的稳定性无法再被信任,流逝、消亡、变异或许才是真理。

毫无疑问我的创作是强调直觉的,我以影像,装置等艺术形式将其物化——我对艺术的认知则形成于世界各地的巡游经历,它既保有中华审美特点又受到欧洲造神创世的神话影响,再加之以直觉的,诗意的方式整体地偪近自己,泵入时空,在一种非现实超经验的体验之中,把人生感知肢解开,把自己的身体,从他/她者的角度,或者,甚至于另一个维度去观看,然后攒聚能量和萃取物样,加工成多义的改造物,拼凑成一个视觉的寓言——以一种“超死亡”态度,回弹现实的正常状态或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