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上甘岭》拍摄前后

2020-10-23 05:50杨庆华
传记文学 2020年10期
关键词:卫生员上甘岭坑道

杨庆华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1956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上甘岭》是我国第一部反映抗美援朝的故事片。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这是电影《上甘岭》的插曲《我的祖国》。1956年,电影《上甘岭》尚未完成后期制作,这首歌曲就已经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作家王蒙回忆说:“我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1956年,那时我22岁,还在做共青团的工作。因为我那时还没看过《上甘岭》的电影,以为那种残酷的战争场面和一条大河相当抒情优美的调子好像不太会联系到一块儿。”

笔者曾经采访过在电影《上甘岭》中饰演战士毛四海的演员白英宽。白英宽说:“开始我也不明白,这么个战争片为什么要有这么抒情的插曲。”

原来剧本里出现的歌曲不是《我的祖国》,而是一首适合谱进行曲的歌词。影片完成前期拍摄后,导演沙蒙下决心请乔羽重新作词。当时所有内景戏都已拍完,整个摄制组就在等这首歌。乔羽作词用了两个星期,刘炽作曲用了一个星期。电影《上甘岭》中饰演杨德才的演员张亮回忆说:“刘炽作这个曲子的时候,我和他住在一个屋。他晚上搞得很晚。他听我给他朗诵‘一条大河波浪宽’。”

导演沙蒙终于等来了“一条大河”。这支动人心弦的插曲完美地烘托了影片的主题:革命乐观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沙蒙将这首插曲放在影片的中间部分,坚守坑道的志愿军战士思念祖国、思念亲人、思念家乡的小河:“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演唱歌曲的是女卫生员王兰。王兰的生活原型是第45师女护士王清珍。王清珍参加上甘岭战役时只有17岁。据她回忆:“我们是一个人护理20多个伤员。有的伤员腿断了,用止血带包扎。伤员问我害不害怕,我说不害怕。伤员说,你给我唱个歌吧。我一边包扎,一边哼唱家乡的民歌。”

上甘岭战役中,卫生员经常为伤员和战士们唱歌,但前线的坑道里没有女兵,女卫生员都在山下。97.9和537.7两个高地的坑道里是没有女卫生员的。

张忠发:“哎!八连从来没打过这种没头没脑的仗,一排长,阵地是绝不能从我们手里丢掉,我们一定要把阵地夺回来,现在全坑道里还有多少兵力?”

陈德厚:“连七连总共还有三十二个战斗员,二十五个伤员,还有一个女卫生员。”

《上甘岭》电影镜头剧本扉页

电影剧本丛书《上甘岭》

张忠发:“怎么?这地方留下个女卫生员干什么?我们怎么照顾她!”

——《上甘岭》电影分镜头剧本

张忠发的原型是在上甘岭战役时担任志愿军第15军第45师135团7连连长的张计发。一级战斗英雄孙占元就出在7连。张计发坚守的坑道里没有女卫生员,但志愿军女卫生员的事迹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很多伤员腹部受伤,缺乏导尿器械,伤员排不出尿非常痛苦,王清珍就用嘴吸尿管给伤员排尿,很多卫生员也都是这么做的。

据说最初的电影剧本里是没有王兰这个女卫生员的角色的。剧本初稿拿给志愿军战士们读。摄制组的演员大部分都是志愿军战士。战士们希望把女卫生员写进坚守坑道的连队,说要是不写女卫生员就不拍了。所以,卫生员王兰和战士们唱《我的祖国》这组镜头是后来补拍的。补拍的还有另外一组镜头:战斗结束,张忠发率领幸存的8个战士走下山坡。一颗大松树旁,卫生员王兰把一只松鼠放到松树上,松鼠向树顶爬去。这是影片结尾的最后一组镜头。松鼠的安排,符合战斗的实际。在战火纷飞的上甘岭上,坑道口溜进来一只松鼠,这引起战士们的兴趣。导演沙蒙提出拍摄战士们捕捉松鼠的镜头。影片中饰演8连连长张忠发的演员高保成回忆说:“当时很多演员根本接受不了,觉得这么严肃的作品中加进去这样一场戏,不合常理。沙蒙却说:‘拍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洞顶石缝上聚着一滴水珠。毛四海走过来想要喝,但他没有接,却把松鼠捧到水珠处接了一滴。

毛四海上阵地前,把松鼠交给了王兰。

战斗结束后,王兰把松鼠放到松树上,松鼠向树顶爬去……

想想这几组镜头,正是沙蒙想要传递的东西——热爱生命、热爱和平。

上甘岭战役共进行了43天。战役经过三个阶段,坑道战是上甘岭战役的第二阶段,历时24天。坑道战是电影《上甘岭》描写的重点。电影《上甘岭》的剧本共14本,从第4本到第13本,写的都是坑道战。坚守坑道最尖锐的问题是水。水的问题贯穿全剧,是整个影片最出色的部分。

王兰拿着一个苹果给连长,但是连长并没接过来,他沉默了一会,决定把苹果切开,每个人一片。

张忠发:“把它切开,一个人一片。(转向老王)老王,你们来了几个人?”

老王:“五个。”

张忠发:“他们呢?”(老王低头不语)

张忠发:“老王,回去告诉师长以后再也不要送东西了!”

——《上甘岭》电影分镜头剧本

苹果的故事是真实的。志愿军第15军从后方紧急采购了大量苹果,派火线运输员送往坑道。15军政治部下令:送入坑道一筐苹果记二等功。但敌人的炮火封锁太猛,最后只有一个苹果送进一号坑道,也就是张计发的7连坚守的坑道。

吃苹果也要作一番动员。我说:“同志们,我们能够赶走敌人,夺回阵地,难道我们就不能吃掉这个苹果吗?来,一人吃一口!”说完,我先咬了一口,把苹果传给步话机员小李。小李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交给身旁的小胡。小胡咬了一口,传给了小张。这样一个换一个地传下去,转了一圈,苹果还剩下大半个。

“谁没有吃?”我问。可是谁也不回答。

我刚想命令大家认真地把苹果吃了,忽然觉得防炮洞里格外沉静。我看见步话机员小李的面颊上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再看看周围,别的同志也都在擦眼睛。一瞬间,我的喉咙被心中激起的强烈感情堵住了。在这战火纷飞的夜晚,我被这种战友间的关怀激动着,迸出了幸福的骄傲的泪花。

这是张计发写的散文《一个苹果》。20世纪70年代初,笔者正在上小学,当时的小学语文课本里就有这篇文章。那个时候电影《上甘岭》还没有复映,我对上甘岭战役的最初记忆就是《一个苹果》。

电影《上甘岭》中志愿军师长的原型是志愿军第15军第45师师长崔建功。上甘岭战役第一阶段是第15军第45师独立作战,打敌人两个师,主要是美7师。第二阶段开始又补充了第12军的6个主力团。一个苹果的故事发生在第45师,特级战斗英雄黄继光、一级战斗英雄孙占元都是第45师出来的。上甘岭战役志愿军参战人员中,有44位分别获得特级、一级和二级战斗英雄称号,其中第45师有20位。电影《上甘岭》中的7连、8连,原型就是第45师134团8连和135团7连。据崔建功回忆:“开始进入坑道尚有饼干吃,后来饼干逐渐少了,每人每天只能分到四至五块饼干,就是这四五块饼干也因为口干舌燥而不能下咽。当坑道中断水以后,开始饮尿止渴,后来他们又发明了‘谈梅止渴’和以舌头舔湿地来解渴的办法。在这时候,他们意外地收到了一个苹果和两壶冷水,但他们却互相推让,谁也不肯喝水和吃苹果……”

电影《上甘岭》剧照

最初长春电影制片厂考虑让演员浦克饰演师长,但后来又决定另请演员。1956年3月22日,长春电影制片厂向文化部电影局呈报《对〈上甘岭〉分镜头剧本的意见》。长春电影制片厂提出:“因剧中‘师长’这一角色任务很重,恐浦克同志完不成这个角色的任务。因此决定另请演员,初步确定拟请沈阳军区话剧团李树楷同志担任。”文化部电影局副局长蔡楚生回复:“希肯定浦克同志饰演师长一角。”但蔡楚生的意见,长春电影制片厂并未采纳,“师长”角色还是请了沈阳军区话剧团的李树楷。崔建功将军的家人告诉笔者:“演师长的那个演员体验生活,跟了我父亲一段时间。”

电影《上甘岭》主要角色有8个:师长、8连连长张忠发、7连指导员孟德贵、一排长陈德厚、通讯员杨德才、战士毛四海、卫生员王兰、炊事员老王。各个人物之间有一个共同的联系,也就是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任务。这个共同任务在影片刚开始就明确了:

师部指挥所,师长拿着笔指着主峰阵地模型,给张忠发交代任务:“这就是你们要去的主峰,目前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如果我们把它给丢了,那么,前边这两个山头阵地,我们就很难守得住,而敌人呢?就会进一步向我主峰阵地五圣山来进攻,你是清楚的,五圣山是整个朝鲜战场中线的门户,它的后面是一片大平原,我们无险可守。这样,敌人就有可能强迫我们和东线的朝鲜人民军,后撤四十华里,你仔细估量一下这个形势。”

——《上甘岭》电影分镜头剧本

坚守主峰阵地,这就是影片各个人物的主要任务,是整个影片的贯穿动作。影片从开始、展开到结尾都围绕着这个主要任务。如何在艺术上表现上甘岭战役,不少人建议加强师指挥所这条线,显出战争的规模,写成像苏联电影《攻克柏林》这样的史诗片。剧本的创作者没有按照这样的意见去写作,而是采取以“一个连队为中心来反映整个战役”这个创作方案。高级指挥员师长不是影片的第一主角,男一号是8连连长张忠发,张忠发是整个故事的核心。

张忠发:“一排长,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们要组织人出去抢水,我说,应该由我们干部亲自来掌握。”

陈德厚:“嗯!我去吧!”

张忠发:“就怕大家体力太弱,能到了那里,就怕爬不回来呀?!(想了想,顺手拿起饼干包)同志们,要吃东西呀!一定要吃,同志们,我们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把斗争坚持下去,难道我们吃一块饼干会比打敌人一个地堡还难吗?同志们,要吃啊,吃!”

战士拿着饼干注视着连长。张忠发把最后一口咽下去,然后转向陈德厚:“一排长,咽吧!头一口困难一些,第二口就好了,咽吧。”

——《上甘岭》电影分镜头剧本

这是张忠发动员战士们吃饼干的一场戏。饰演张忠发的演员高保成回忆:“当我演完这场戏时,站在旁边的一排长感动地快哭了,甚至连其他的同志也很难过。现在看来我吃的饼干渣子掉得是太多了一些,不过我当时完全出于那种感情的,根本没想到这一些。”

完成坚守阵地的任务,关键是坑道里的指挥要组织好。上甘岭高地最大的1号坑道,全长只有90多米,高1.5米,宽1.2米,终日充塞着汗酸、烟草、硫磺、屎尿、血污秽物以及伤口腐烂的恶浊气味。为什么战士和干部能够忍受?这是因为每个坑道里都有党支部,都有张忠发这样的干部在做工作稳定情绪。上甘岭战役打得好,通过什么反映出来,就是通过坚守阵地的连队指挥员和战士。电影《上甘岭》以一个连队为中心,以一个连长为故事核心来反映上甘岭战役的全貌,这个创作方案为影片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电影《上甘岭》的外景戏是在朝鲜拍摄的。迄今为止所有反映抗美援朝的故事片只有《上甘岭》是在朝鲜拍摄外景戏(电影《英雄儿女》的外景戏是在辽宁本溪拍摄——笔者注)。1956年4月8日,《上甘岭》摄制组150多人开赴外景地——朝鲜。拍摄外景的时候,志愿军尚未从朝鲜全部撤出,影片中一排长和7连、8连的战士都请志愿军战士本色出演。影片的军事顾问是赵毛臣。在上甘岭战役中,赵毛臣是第45师134团2营4连指导员,带领伤员在597.9高地坑道坚守14个昼夜,荣立特等功。摄制组在朝鲜拍摄外景戏长达4个月,赵毛臣带领他们登上了上甘岭的主峰——597.9高地。影片中饰演通讯员杨德才的演员张亮回忆:“上甘岭山上,全都是黑乎乎的,没有一颗完整的树。整个山头给劈开了,劈开一个大豁子。”张亮饰演的通讯员杨德才,原型就是黄继光。黄继光是第45师135团2营通讯员。1952年10月20日,在反击597.9高地时,黄继光在多处负伤的情况下,以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敌人碉堡的机枪眼,掩护爆破手炸掉了敌人的火力点,保证大部队全部消灭主峰的敌人。黄继光烈士后来被追授特级战斗英雄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也是上甘岭战役志愿军参战人员中唯一获得特级战斗英雄称号的志愿军战士。

上甘岭战役,志愿军伤亡约1.15万人,其中第45师伤亡超过6000人。电影《上甘岭》没有回避战争本身的严酷性。影片开头,7连指导员对着步话机说:“我们已经把敌人第十四次冲锋打下去了,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排的兵力。敌人又向我们开始第十五次进攻了。”细心的观众可以发现,当张忠发率领8连接收7连阵地时,7连只剩下4个人。再看影片结尾,收复主峰的战斗,银幕时间长达12分钟。战役结束后,战士们接受师长的检阅。仰拍镜头从最后8个战士脸上移过:

师长:“都到齐了吗?”

张忠发:“都到齐了。”

师长沉默了。他和战士们一一握手。

电影《上甘岭》导演沙蒙

电影《上甘岭》编剧林杉

师长走到张忠发面前,看到张忠发身上挂着的两个水壶。师长记得这两个水壶,因为张忠发打起仗来有喝水的习惯,这两个水壶过去都是挂在通讯员杨德才的身上。

师长低下了头:“快下去休息吧。”

导演沙蒙通过这样的镜头编排,真实渲染了战争的严酷性。整部影片没有出现一个刺激性镜头,却打动了几代人的心灵。

1956年12月1日,电影《上甘岭》开始在全国公映,观众反响极为强烈。据史料记载:北京地区自1957年1月27日起至2月28日止,连续映出了32天,共876场,观众达679675人次。平均每场上座率高达92%以上,创下当年影片观众人数的最高纪录。

电影《上甘岭》的成功,一个重要原因是创作者有生活。《上甘岭》从构思到定稿,用了近两年时间。编剧之一的林杉两次到朝鲜采访。第二次采访是1954年3月,林杉和导演沙蒙从志愿军司令部一直深入到基层连队,前后采访了57位志愿军官兵,阅读了近百万字的战役各个阶段的作战指示、命令、通报、战斗日志,并登上了上甘岭高地,参观主峰坑道。沙蒙在4月14日的日记里写道:“今天天阴,太阳近中午才从薄云中透出一些光,参观五三七点七,坑道大部填塞,据说里面还有烈士,山上敌尸骨尚有残肢断脊,但我烈士的尸骨也大多埋在土里,炮弹与手榴弹爆破筒打过来翻过去,没有半个齐全,看情形这个阵地打得厉害。”

沙蒙和林杉采访了6个多月,带回了25万字的采访记录。《上甘岭》电影文学剧本写了两稿,第一稿是曹欣负责,但没有通过。曹欣是志愿军文化部艺术科科长,当时正和总政文化部的创作员傅铎、志愿军某部文工团团长崔家骏一起创作反映上甘岭战役的话剧。这个话剧最初定名为《突不破的防线》,后改名《地下长城》。话剧后来公演,是在电影《上甘岭》上映之后。《上甘岭》电影文学剧本第二稿是由林杉执笔,集体讨论通过。

电影《上甘岭》并不是国内第一部反映上甘岭战役的文艺作品。早在林杉和沙蒙酝酿剧本之前,陆柱国的小说《上甘岭》就已经出版。陆柱国的《上甘岭》也是以一个连队反映一场战役。导演沙蒙为什么不用陆柱国的小说,而要另起炉灶?沙蒙在日记里是这样写的:“陆柱国的这部作品,主要缺点并不在于生活细节的真实性,却在于从这样的生活中所提炼的主题思想是模糊的,甚至比一篇有思想性的通讯报道还略逊一筹,不知估价过低否?”

电影《上甘岭》的成功,在于电影剧本在塑造人物上的卓越成就。林杉领衔的编剧团队以平视的角度,塑造了一个个真实可信、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剧本写得最出色的人物是连长张忠发。作者没有把张忠发当作一个完美无缺的英雄,而是按照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指挥员来加以创造。电影通过若干生活片断,生动刻画了张忠发鲜明的个性。

阵地上,敌人的露天工事爆炸。张忠发就像一个小孩子做了一件得意的事情似的,他高兴地爬进坑道口。

张忠发:“一排长!这办法行,一下子端他两窝,小杨!向营长报告成果。”

杨德才:“是!”

陈德厚:(不满地)“连长!我建议召开党的支委会来讨论一下。”

张忠发:(惊讶地)“为什么?”

陈德厚:“我觉得不对,张忠发同志,你老是强调情况,情况,可是咱们打仗什么时候没有个情况啊!你是一个连的首长,现在是坑道的总指挥……”

指导员:(激动地)“张忠发同志,在党的会议上我要批评你,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步话机员:“连长,师长让你讲话。”

张忠发:(戴上耳机)“我是张忠发。”

师长:“张忠发吗?你知道,我非常想见到你们,很想到你们那里走一走,可是我的职责又不允许我,你们把门前的两个钉子拔掉了,这很好,不要以为战果小,你想一想,如果每个坑道里都这样做,我们一夜能消灭他多少?这次是哪几个出去的?把他们的姓名报告给我,我要给他们记功,都是谁呀?”

张忠发:“一共出去了两个,一个是三班战士毛四海……”

师长:“还有一个呢?”

张忠发嗫嚅着回答:“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他犯了错误了,正在批评他。”

师长:“啊!他犯了什么错误啊?”

张忠发结结巴巴地回答:“……他放弃了……上级给他的主要任务……私自出去打了这一仗。”

师长:“是吗?应该好好教育他,在这种残酷的斗争面前,我们更需要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光靠一股子猛劲儿那是不行的。”

张忠发:“是!首长!他明白了。”

师长:“张忠发,请你转告全体同志,感谢你们为大家做出了榜样,我要命令全阵地所有的坑道部队都像你们一样行动起来,展开小部队活动。”

张忠发放下耳机,有些莫名其妙地拉着陈德厚问:“一排长,师长怎么会知道我出去了?”

杨德才:“连长!不是你叫我报告战果吗?”

张忠发:(举着拳头走到小杨前):“小鬼,你把我也当战果报告了!你还笑!”

——《上甘岭》电影分镜头剧本

电影《上甘岭》中,除张忠发外,孟德贵、杨德才、一排长、毛四海、王兰、老王、师长等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达到这样的成就,有编剧的功劳,也有导演和演员的创造。战士毛四海在电影里出场不多,有一场戏是连长张忠发命令毛四海帮助卫生员工作,原剧本是这样写的:

“毛四海!”

毛四海从梦中惊跳起来赶紧拿起武器,立正问:“连长,有任务吗?”

“有!帮助卫生员工作!”

顽皮的毛四海朝卫生员溜了一眼,又用怀疑的眼光望着连长。

“暂时的!”张忠发解释说,“干吧!”

“是!”毛四海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暂时的”任务。

这场戏在影片中是这样表现的:

张忠发唤醒正在熟睡的毛四海:“毛四海,毛四海!”

毛四海:(跳起来)“连长!有任务吗?”

张忠发:“轻点!帮助卫生员工作,暂时的,去吧!”

毛四海:“那谁领导谁呀?”

张忠发:“她领导你。”

毛四海:(无可奈何地)“是!”

“谁领导谁?”这句话生动展示了毛四海的性格特点。这句台词是导演还是演员加上去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熟悉部队生活,不掌握人物的性格,无论如何是创作不出这句台词的。到生活中去,写熟悉的东西,刻画人物的鲜明个性,这是电影《上甘岭》取得成功的关键。

一年又一年,《上甘岭》重映了许多许多遍,依然历久弥新。历久弥新的还有影片中那首优美的旋律: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这是强大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本文主要参考文献:刘开珞编:《走进沙蒙》,中国电影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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