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章家风

2020-10-26 18:48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0年10期
关键词:吴玉章

“我本是一个革命的家庭。我二哥因为倒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悲愤自缢而牺牲。我大哥因为大革命失败,贫困残废而牺牲……”吴玉章在写给妻子的祭文中提到自己的家庭。1960年,82岁的吴玉章写下自励诗:“春蚕到死丝方尽,人至期颐亦不休。一息尚存须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畴。”这既是他毕生追求真理的生动写照,也是激励后人继承和发扬他的革命思想,推进中国教育事业的精神动力。

“莫谓東方皆落后,亚洲崛起有黄人”

吴玉章是一位历经戊戌变法、辛亥革命、讨袁战争、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建设的跨世纪革命老人。20世纪40年代,他与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谢觉哉一起被誉为中国共产党著名的“延安五老”。吴玉章从和孙中山一起组织中国同盟会开始,就把毕生的精力贡献给中国革命事业。

1878年12月30日,吴玉章出生于四川荣县双石镇蔡家堰村一个书香门第。尽管双亲早逝,但家人对他呵护有加,祖母严加管教,吴玉章也坚持上进。他6岁开始读书,13岁到23岁的10年里,先后就读于成都尊经学院、自贡旭川学院、泸州经纬学堂等,后因不满当时腐败的学政,弃学回家。

甲午战争后,《马关条约》的签订使吴玉章痛心疾首。后来,他从新书报中读到了康梁变法维新的言论,深感中国将由此得救,兴奋不已,决心做一个变法维新的志士。每当他二哥从外地寄来新书,他就到处宣传。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年轻人,听他分析时事,大家称他为“时务大家”。

戊戌变法失败后,吴玉章很苦闷。清末妇女缠小脚的陋俗较普遍,吴玉章劝大嫂别给侄女缠脚,大嫂不听,硬给女儿缠了脚。吴玉章非常失望,感叹说:“变什么法?维什么新?在自己家里也行不通啊!”他领悟到:改良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必须寻找新路。

1903年3月,吴玉章变卖田产,辞别妻儿,东渡日本,希望一边求学一边寻求救国之路。船过三峡时,吴玉章写下一首慷慨的述怀诗:

不辞艰险出夔门,救国图强一片心。

莫谓东方皆落后,亚洲崛起有黄人。

在日本求学期间,吴玉章接触到“三民主义”,对孙中山的主张深以为然,遂加入同盟会,改变了救国图存的方向。1905年,同盟会组织了对清朝官员的暗杀行动。吴玉章对在汉口谋炸两江总督端方的行动进行了周密的谋划,并负责在日本购置器材和筹措经费。但此次行动因端方临时改变行走路线而未能实现。

随后,吴玉章等人又计划集中力量去刺杀清政府最高掌权者、摄政王载沣,并组织了好几次暗杀行动,虽然都失败了,但这些暗杀行动像惊雷震撼着社会,惊醒了国人,激发了一些革命青年杀身成仁的志气,鼓舞人民进行反对封建专制主义的斗争。

1910年6月,吴玉章回国参与筹备广州起义,担负起赴日购运军火的任务,虽然在起义当天未及时赶回广州,但黄花岗烈士碑记中仍称他为“当日不死同志”。

1911年,清王朝大厦将倾之际,社会各阶层矛盾激化,四川的保路运动点燃了摧毁旧世界的导火索。此时,吴玉章受同盟会安排回到荣县,与会员龙鸣剑共同领导革命,擎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四面大旗,宣告荣县独立,建立了全国第一个县级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政权,引起海内震动。紧接着,相邻的井研、仁寿、威远等县也相继宣告独立。15天后,武昌起义爆发,辛亥革命的烈火席卷全国,中国社会由此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回忆这段历史,吴玉章激动地说:“我奔走革命最荣幸快活之事,无过于此。”

辛亥革命胜利后,南京临时政府曾派人送给吴玉章一张疆理局局长的委任状,被吴玉章谢绝:“我们革命党不是为了做官。”然而,由于历史的局限性,轰轰烈烈的辛亥革命终以失败告终。陷入迷茫的吴玉章,不得不登上了远赴法国的轮船,再次寻找救国之路。★

(责编/黄梦怡 责校/袁栋梁 来源/《革命老人吴玉章》,叶介甫/文,《文史春秋》2011年第4期)

“一辈子做好事”

吴玉章:“中国革命最先进最觉悟的老战士”

“春蚕到死丝方尽,人至期颐亦不休。

一息尚存须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畴!”

这是吴玉章对自己一生的高度概括

吴玉章(1878-1966),原名永珊,字树人,四川省荣县人。1903年赴日本留学。1905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1年回国参加辛亥革命。1912年应孙中山之邀,到南京临时政府秘书处工作。1915年倡办留法勤工俭学会。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参加南昌起义,任革命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1928年到1937年被派往苏联、法国和西欧工作。曾任莫斯科东方大学中国部主任,并参加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1938年回国后任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院长,延安大学校长,陕甘宁边区政府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华北大学校长。建国后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中国教育工会主任,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主任,第一至第三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第七和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均当选为中央委员。1966年12月12日在北京病逝。

“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一贯地有益于广大群众,一贯地有益于青年,一贯地有益于革命,艰苦奋斗几十年如一日,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这是1940年,毛泽东在中共中央为吴玉章补办六十寿辰庆祝会上的一段话。毛泽东指出:“我们的吴玉章老同志就是这样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人。”中共中央致贺词称赞他为“中国革命最先进最觉悟的老战士”。

“直到‘十月革命,我才找到了真理,踏上一条光明的大道”

辛亥革命失败后,吴玉章等革命党人遭到袁世凯政府的通缉。1913年末,为了寻找革命真理,吴玉章登上了开往法国的轮船,第二次出国留学。

吴玉章到法国后,一直关注中国局势的发展,希望能再次回国参加革命。但袁世凯控制下的北洋军阀对政权的控制越来越稳固,吴玉章回国的愿望一时难以实现。于是,他决心埋头苦读。

留法期间,吴玉章还发起组织了留法勤工俭学运动。1914年春和季宗孟、吴蜀奇等组织成立了留法留学会,并担任会计一职。为了帮助更多的留法学生成才,1915年6月,吴玉章同蔡元培、李石曾等人共同发起组织勤工俭学会。1916年3月,吴玉章又与蔡元培、李石曾、汪精卫及法国有关人士发起成立华法教育会。由于留法既能工作赚钱,又能获得受教育的机会,因此吴玉章大力推动勤工俭学运动,他曾致函自己的革命老友黃复生,敦请他在国内设法组织筹办留法勤工俭学会及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同时,他还致电云南督军唐继尧,建议云南省趁法国招工之机,选派优秀青年以工兼学,以达到学习西方文化、为国家储备人才的目的。

1916年6月,随着袁世凯的暴病而亡,北洋政府对吴玉章的通缉自动取消。同年9月,吴玉章结束了近3年的留法生活,同蔡元培一起坐轮船回国。

回国后,吴玉章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留法的工作上,但是时局的变化将他卷入了政治漩涡。吴玉章先后参加了护法运动、四川省自治运动,但均以失败告终。为了寻求救国之路,吴玉章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来观察世界。1924年1月12日,他与杨闇公等20余人在成都高师(今四川大学)秘密组织成立了“中国青年共产党”,并开始积极筹办机关报《赤心评论》,宣传马克思主义。

1925年初,在得知中国共产党已经建立时,吴玉章极为兴奋,已经47岁的他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一个民主主义者转变成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每每忆及那一段曲折路程,他都会感慨万千:“我的前半生是在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摸索前进的。我从少年时代起就为国家的忧患而痛苦,而焦虑,而奔走,企图在豺狼遍地的荒野中找到一条光明大道。但是我找了将近30年,经过失败,胜利,再失败,直到‘十月革命,马克思主义传到中国以后,我才找到了真理,踏上一条光明的大道。”

吴玉章利用自己老同盟会员的身份,积极促成国共两党的合作。大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中国的革命震慑了帝国主义和大资产阶级,他们从革命阵营内部拉拢了以蒋介石为首的右派分子,颠覆了革命。

大革命失败前,陈独秀为了笼络汪精卫,于1927年6月13日在《响导》杂志上刊登了《武汉国民政府与共产党》一文,该文将吴玉章、林伯渠等6位在国民党内担任要职的中共党员身份公开,这对吴玉章等人的安全造成了重大威胁。吴玉章在参加完八一南昌起义后,被党中央秘密安排去了苏联,这一去就是10年。

1927年11月,吴玉章到达苏联。留苏期间,吴玉章时间较为充裕,他不断学习马列主义,思想得到升华。1930年,他被分配到远东地区,先后在伯力共产主义大学、海参崴苏兆征中国党校、远东边疆国际师范大学等校任教。

1931年苏联开展了扫盲运动。吴玉章认为在苏联工作的大批中国工人也需要扫盲,但是广大工人学习中国汉字十分困难,迫切希望有一种简便易学的新文字能代替汉字。为了适应苏联华工的要求,吴玉章积极参加了汉字改革工作。1936年9月,在海参崴召开的中国新文字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吴玉章作了关于文字改革的报告,并与林伯渠、萧三等人成为新文字方案的起草人,先后写出了《中国新文字的新文法》和《中国文字的源流及其改革的方案》。新文字简单易学,非常受欢迎,仅在海参崴,一年就有1500多人学会新文字。

在苏联的10年,国内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面对日本的步步侵略,1935年6月吴玉章出席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会议并指出,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范围应该扩大,共产党应该提出新政策。同年7月,吴玉章化名王荣出席了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在吴玉章等人的推动下,审议通过了中共代表团提交的关于中国抗日统一战线政策,并以中国苏维埃中央政府和中共中央的名义发表《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即《八一宣言》),这对推动中国的抗日运动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

“对于这一点我绝不动摇,绝不会二三其德!”

因国内局势的需要,1938年吴玉章回国,在周恩来领导下参加中共代表团的工作。这时,在中国共产党力争和全国民众的强烈要求下,蒋介石被迫答应召开国民参政会,吴玉章是中共参政员之一。在会上,吴玉章积极联络国民党开明人士和民主党派的知名人士,通过了一些有利于民主的提案,巧妙地揭露了汪精卫的卖国嘴脸,有力地阻遏了蒋介石的“溶共”行动。

同年6月初,蒋介石唆使国民党中央社发了一则电讯,其中说:“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决定恢复毛泽东、周恩来、林伯渠和吴玉章等人的国民党党籍。”当时正在武汉的周恩来为此深夜不寐,一面同国民党当局交涉,不准登报,一面派吴玉章立即飞赴重庆。临行前,周恩来再三嘱托吴玉章:“如果重庆报纸已经登出,就发表我党拟好的‘不予承认的紧急声明。”

吴玉章赶到重庆时,重庆的报纸已于当天刊发了这条电讯。他立即找各报负责人商量刊登共产党的声明,可是他们支支吾吾、推三阻四,不肯刊发。吴玉章据理力争,严肃地说:“国民党这一决定我们不能接受,理由有三:第一,两党合作关系是否恢复民国十三年(1924年,国共两党实现第一次合作)之办法,并未商定;第二,事先未通知和征求我党中央及本人意见;第三,这恢复党籍的名单中,有张国焘、陈独秀等被我党开除党籍的人,未免滑稽。”经过反复交涉,国民党中央不得不间接声明撤销这条决定。

国民党一计不成,又来一计。蒋介石亲自出马,约董必武、林伯渠、吴玉章、博古等6人“恳谈”。蒋介石笑里藏刀地说,希望诸位到国民党里来作“强有力的骨干”“为国家民族共同努力”“不必要共产党”等。吴玉章冷冷地说:“世界上固然有一党的强国,但也有各党并存的强国。”蒋介石听而不闻,继续诱逼吴玉章:“你是老同盟会员,国民党的老前辈,还是回到国民党来吧!”吴玉章斩钉截铁地说:“我深知只有共产主义才是社会发展的唯一正确道路,对于这一点我绝不动摇,绝不会二三其德!”蒋介石哑口无言,只得悻悻而退。吴玉章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在任何时候都不曾动摇。1939年11月,吴玉章由重庆返回延安。

“自参加革命以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抗战胜利后,1945年12月,吴玉章随周恩来去重庆参加政治协商会议。不久,国民政府准备“还都”南京,中共代表团也要随之迁移。中共中央决定成立四川省委,兼管中共代表团驻渝联络处的工作,任命吴玉章为省委书记。

国民党反动派一面发动内战,一面加紧对民主运动的镇压,省委领导四川人民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下关惨案”发生后,省委立即发动了广泛的签名运动,接着又组织了隆重的李公朴、闻一多追悼会,陶行知追悼会。北平美军强奸北大女学生事件发生后,重庆出现了规模盛大的游行示威和反对美军暴行的宣传周。波澜壮阔的民主运动使国民党反动派惊慌失措,重庆警备司令孙元良和市长张笃伦气急败坏地来找吴玉章,威逼他出面平息风潮。吴玉章严正指出:“‘抗暴运动出于爱国至诚,绝非哪个人鼓动起来的,只有惩办凶手才能平息学生的愤怒。”孙元良和张笃伦两人一无所获,只好悻悻离去。

随着解放区战场的胜利,国民党反动派更加处心积虑地要拔掉他们的眼中钉——中共四川省委的机关报《新华日报》。他们除了控制稿件、没收报纸、殴打和拘押报童外,还捣毁营业部、派重兵在报社周围筑工事、设置机关枪阵地。吴玉章预感到一场残酷的迫害即将来临。1947年1月11日《新华日报》成立9周年时,吴玉章亲笔题词“千万人民的正义呼声,胜过独裁者的百万雄兵”来激励全体工作人员。

2月28日凌晨,国民党军警突然同时包围了四川省委和《新華日报》的驻地,以及报社的营业部和宿舍。他们破门而入,翻箱倒柜,到处搜查,形同盗匪。他们拘留了所有人员,对吴玉章则专派军警监视。吴玉章当即质问他们:“你们要干什么?”一个便衣特务诬蔑共产党破坏和谈,兴兵作乱。吴玉章严词驳斥:“谁与人民为敌?谁破坏和谈?谁在积极打内战?谁使人民生活不安?”问得那个特务结结巴巴,无言以对。

在这危难时刻,吴玉章不顾军警特务的阻拦,跑到楼下看望被集中看管的张友渔等同志们,鼓励大家保持革命者的气节,并表示:他向党中央负责,向同志们负责,只要他活着,一定要使全体同志安全撤回延安。

第二天,孙元良洋洋得意地跑来,吴玉章声色俱厉地警告他:“我们要坚守我们的岗位,不怕任何压力。我现在是已近70岁的人了,从同盟会、辛亥革命以至现在,一切革命运动我都参加过。自参加革命以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我常想得一适当的死所,此地或者就是了。人谁不死?只要死得有价值,死一个人可以激励起千万个人来。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是有不怕牺牲的光荣传统的。我要为革命党人共产党员保持最高尚的人格……”接着,吴玉章强硬要求同《新华日报》负责人见面。

3月2日,报社负责人熊复、于刚在宪兵特务的押送下前来。他们刚要向吴玉章汇报,一个特务就恶狠狠地说:“只许讲45分钟!”吴玉章厉声说道:“为什么?我们不是囚犯,难道连讲话的自由也没有了吗?我准备讲3个钟头。”那个特务就不敢吭声了。

最终,在我党的坚决斗争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下,国民党不得不答应“护送”我驻渝全体人员返回延安。

“一辈子做好事”

吴玉章既是一位革命家,又是一位教育家。他始终认为教育应当作为立国之本,早年曾撰写《劝游学书》以动员国内更多的人去日本留学,还参加和组织了留法预备学校的工作,他说:“我们希望在这个动乱的环境中培养出一些人才。”于是选了2000多名学生留学法国,周恩来、邓小平等有为青年都在其中,他们也和吴玉章一样,在留学时寻找到了真理和希望。

抗日烽火中,为了挽救民族危亡,中国共产党决定成立陕北公学,专门培养抗战人才,吴玉章深以为然并积极为其奔走筹备,对如何办好陕北公学提了许多意见,而他自己则前往欧洲,在《救国时报》的文化阵地上进行抗日战争的国际宣传,领导了国际上关于抗日的舆论战争。

回到延安后,吴玉章更是亲力亲为办教育,同时不断推行文字改革。他担任过延安宪政促进会会长、陕甘宁边区自然科学研究会会长、陕甘宁边区新文字协会会长、陕甘宁边区政府文化委员会主任、鲁迅艺术学院院长、新文字干部学校校长,并为《新文字报》撰写发刊词、领导开展了新文字运动。

朱德1942年写的《游南泥湾》一诗中有“轻车出延安,共载有五老”等句,当时同游的正是德高望重的徐特立、吴玉章、谢觉哉、林伯渠、董必武,从此便有了“延安五老”一说。

吴玉章在“延安五老”中年龄排第二。他始终是忙碌的,连六十寿辰都是在国民参政会上过的,完全没有像样的庆祝。后来,经过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提议,1940年1月15日,中共中央在延安中央大礼堂隆重举行“吴玉章同志六十寿辰庆祝会”,毛泽东在祝寿会上即兴发表讲话:“人总是要老的,可贵的是他一辈子总是做好事,不做坏事,做有益于人类的事,不做害人的事。如果开头做点好事,后来又做坏事,这就叫做没有坚持性。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一贯地有益于广大群众,一贯地有益于青年,一贯地有益于革命,艰苦奋斗几十年如一日,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我们的吴玉章老同志就是这样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人。”短短几句话,将吴玉章的精神品质勾勒得恰如其分。

1948年,为了迎接全国解放和建立新中国,华北大学诞生了。年已七旬的吴玉章当之无愧地成为华北大学的校长。他在华北大学倾注了大量心血,更对毕业生寄予厚望。每当毕业生离开学校,吴玉章都会叮嘱他们,要“积极参加解放战争,把革命进行到底”,“实行社会革命,进行土地改革,组织农民发展生产;参加城市工作,把工商业发达起来”。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近2万名建国英才带着吴玉章的嘱托,投入到解放战争的各条战线,为年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作好了充分的人才准备。

“一息尚存须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畴!”

新中国成立时百废待兴,吴玉章谢绝了政务院拟委任的重要行政领导职务,毅然决心投身教育事业,为社会主义建设培养人才。因此,党中央在决定成立新中国第一所新型正规大学时,德高望重的吴玉章被任命为首任校长。他不顾自己年事已高,仍亲自奔波筹措校舍、准备招生开学。1950年10月3日,中国人民大学(以下简称人大)正式开学,揭开了由中国共产党亲手创办社会主义新型正规大学的新篇章。

吴玉章在长期办学的历程中,形成了自己的办学特点。建校初期,吴玉章结合了建国初期的社会实际,深思熟虑,决定面向工农开门办学,采用本科、研究生班、专修科、短训班、预科、工农速成中学和函授院等多种形式。他一贯主张办学要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作为办学的指导方针,要求学生“都要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以便完成“培养新中国的各种建设干部的任务”。

吴玉章很重视教师的质量和教师的主导作用。他不但善于使用干部,而且爱护干部,坚持在运动中贯彻实事求是的原则,坚持“凡属思想认识问题,要采取教育的方法”。例如,在“反右派”斗争后期,他就提出:“青年人说几句错话,主要是教育嘛!”又如在“反右倾”运动中,他发现伤人过多,坚决请求中央派调查组,对冤假错案进行了甄别平反。就是在黑云滚滚的“十年内乱”初期,当山东大学有人来向他了解当时山东大学校长、党委书记成仿吾的情况时,他斩钉截铁地说:“成仿吾是个好同志,是我们党的老同志。”

吴玉章对青年学生,更是关怀备至。每年开学前,他总是亲自检查各项工作的准备情况,甚至桌椅上有无灰尘,都要亲手摸一摸。开学之初,他总要看望新同学,并亲自到课堂听课。他十分关心工农学员,为了让他们顺利完成学业、尽快投身国家建设,他带领教师队伍专门设计教学方案,真正做到因材施教。全国政协原副主席郝建秀就是工农速成中学的一名学员,忆起老校长,她深情地說:“他给了我殷切的关怀、教导和帮助。因为我原来的文化基础太差,学习中遇到了很多的困难。他把我邀请到他那简朴而有许多藏书的家中,专门给我做重点辅导。他多次亲切地鼓励我说:‘你的困难一定不少,尽管提出来,我们会帮助你解决的。不要着急,以后逐渐走上轨道就好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好。还要注意身体,参加体育锻炼,将来有了文化科学知识,又有了健康的身体,就能为国家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他的辛勤劳动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他培养的学生遍布神州大地,成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栋梁之材。

在吴玉章担任校长的17年中,人大为国家培养了各类建设人才近5万人。他所创立的适合中国建设与发展需要的教育理论和教学方法,使得人大迅速成为新中国高等教育特别是人文社会科学教育领域的一面旗帜。吴玉章出色地完成了党赋予他的使命,为人大奠定了宏伟的基业。

吴玉章曾在1960年写过两首《自励诗》:“人生在世,事业为重。一息尚存,绝不松劲。东风得势,时代更新。趁此时机,奋勇前进。”“春蚕到死丝方尽,人至期颐亦不休。一息尚存须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畴!”这两首诗不仅是吴玉章的自我勉励,也是他的自我写照。

新中国成立时,吴玉章虽已年逾古稀,但仍然壮心不已,除了兢兢业业地从事党的教育工作外,还积极推动文字改革工作。他经过反复研究和实践,认为汉字改革应该走拉丁化拼音的道路,首先就要制订一个拼音方案,利用它给汉字注音和正音,帮助识字和推广普通话,使人民养成拼音习惯。寒暑交替,几年辛苦,《汉语拼音方案》终于制定了,并且经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公布和推行,吴玉章欣喜地说:“《汉语拼音方案》是60年来前人经验的总结。”为了推行方案,吴玉章不顾年老体弱,几乎跑遍了祖国大地。1958年10月,他到东北视察。1959年盛夏,他回到四川视察。1960年春,他又风尘仆仆到山西省推广注音识字的先进县——万荣县视察,亲自测验县委机关的干部,见成效显著,他十分高兴,又跑了许多学校和公社,帮助他们总结经验,组织推广。回京后,他又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作了汇报。

1966年12月12日,吴玉章在北京病逝,享年88岁。12月14日,吴玉章的追悼大会在八宝山举行,朱德、邓小平、陈毅、李先念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了追悼会。为纪念吴玉章,中国人民大学于1983年设立吴玉章奖金。

人大校园,教学楼一隅,竹林掩映中有一组铜像,那是吴玉章和青年学生在一起,驻足他们之间,依稀还能听到老校长的谆谆嘱托:“青年人首先要树雄心,立大志,其次就要决心为国家、人民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为此就要选择一个奋斗的目标来努力学习和实践。”他把一生献给了革命,献给了教育事业,献给了青年,真正做到了“一辈子做好事”。★

(责编/黄梦怡 责校/袁栋梁 来源/《“延安五老”之一吴玉章:毛泽东称赞他“一辈子做好事”》,康井泉/文,《学习时报》2016年5月30日;《吴玉章:“中国革命最先进最觉悟的老战士”》,陈骊骊/文,《北京教育》2018年第3期;《“寻求救国安邦真理”——吴玉章的革命故事》,吴文诩/文,《人民日报》2016年6月24日;《革命老人吴玉章》,叶介甫/文,《文史春秋》2011年第4期)

“我们结婚有50年,我离开你就有44年”

吴玉章和游丙莲:相濡以沫显真情

“我既从事革命,不能顾及家庭。我有一儿一女,家里又穷,

在日本留学时,家曾断炊数日,

终赖她勤俭得以使儿女长成”

20世纪50年代末,上海越剧院到中国人民大学演出《梁山伯与祝英台》。演出当天,学校特意请80岁的老校长吴玉章观看演出。演到“哭坟”那场戏时,工作人员发现一直笑容可掬的老校长表情变了,只见他微微低下头,眼睛里闪着泪花,进而泣不成声。吴玉章之所以哭,是因为他触景生情,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妻子游丙莲。

洋学生娶了个乡下妻子

吴玉章的夫人游丙莲,是一个普通的四川农家女子,长吴玉章两岁。1896年,18岁的吴玉章依照家人安排,与游丙莲结为夫妻。虽然游丙莲裹过脚,几乎不识字,但婚后两人互敬互爱,先后育有一女一子。

可惜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6年,为了谋求强国之策,吴玉章于1903年东渡日本,自此开始了与游丙莲44年的分居。在这44年的时间里,吴玉章和游丙莲虽然有过短暂的相聚,但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分居两地。即使如此,当他人问及婚姻状况时,吴玉章总说自己的婚姻非常幸福。

1905年,吴玉章的好朋友黄芝从日本留学归国。吴玉章十分想念游丙莲,想托好友给妻子带回一点礼物。但他囊中羞涩,不但交不起学费,甚至连伙食费都还要东拼西凑,只能勉强度日,根本买不起像样的礼物。最后,他只能满怀羞愧和思念给妻子带回了一小块绿色的香皂。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吴玉章送给游丙莲的唯一一件礼物。游丙莲将香皂视若至宝,舍不得用。她精心收藏着这块香皂,日日盼望着吴玉章归家。

1911年吴玉章回国,与王天杰等召集荣县各界,宣布荣县独立,建立起全国第一个县级革命政权,开辛亥革命独立之先河。吴玉章在双石镇蔡家堰村的老家成了秘密联络点,每有革命同志来,游丙莲总是热情接待。辛亥革命后,吴玉章被袁世凯政府通缉,被迫流亡法国。吴玉章的二哥悲愤自缢,游丙莲安慰寡嫂,抚养子侄,在极度困难中支撑着这个家。

吴玉章长期奔波在外,游丙莲在家乡含辛茹苦,勤俭度日,抚养儿女。一次,游丙莲托人写信告诉吴玉章,女儿已到缠足的年龄了,给她裹上了小脚。吴玉章立即写信制止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家庭里的问题,而是一场严重的新旧斗争。游丙莲认为丈夫说得有理,便让女儿成为了家乡第一个不缠脚的女子。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吴玉章再次被通缉,游丙莲带领子侄将丈夫留存家中的书信等物转移藏匿。反动派包围了吴玉章的家,扬言要抄没违禁品,结果一无所获。此后,吴玉章被组织派往苏联学习、任教,从事革命活动。夫妻二人一别又是11年。这期间,游丙莲由于长期劳累,染病在身,但她仍拖着病体,操持家务。

1938年4月回国的吴玉章,抽空回了一趟老家,他看到积劳成疾的妻子面黄肌瘦,禁不住一阵心酸。吴玉章在家里只呆了3天,又匆匆离去。这一别,直至游丙莲去世,二人也未能再见上一面。

《哭吾妻游丙莲》感动世人

1945年抗战胜利后,吴玉章作为中共代表,赴渝出席政协会议,次年兼任中共四川省委书记。1946年10月,游丙莲在乡下病重,一再让人传书带信盼望正在重庆的吴玉章能回家一探。可是当时中国内战阴云正浓,国共对峙一触即发,办事处工作人员正在安排紧急撤退,减少人员,正是需要吴玉章坐镇指挥、应对一切的时候,他根本走不开。无奈之下,吴玉章只得让儿子吴震寰回乡照顾。

不久,游丙莲病逝的消息传来,吴玉章悲痛万分。然而,时局艰险,他没有时间沉溺于失偶之痛。他在同志们眼中是一面革命的旗帜,要率领同志们在重庆坚持战斗,一边安排撤退,还要应付特务不时的干扰。直到1946年11月17日夜深人静之时,他写下了这篇被后世传颂的《哭吾妻游丙莲》祭文,寄托他对妻子的无尽哀思。

2019年3月1日,在央视中文国际频道播出的《谢谢了,我的家》栏目中,吴玉章的长孙女吴本立走上前台,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朗诵了爷爷吴玉章写给奶奶游丙莲的祭文——《哭吾妻游丙莲》,言语之间饱含深情,让在场观众潸然泪下:

我哭丙莲,我哭你是时代的牺牲品,我们结婚有50年,我离开你就有44年。我为了要打倒帝国主义的压迫,专制政治的压迫,社会生活的压迫,在1903年农历正月,离开家庭到日本,随即参加革命。家中小儿女啼饥号寒,专赖你苦撑苦挣,虽然无米无盐,还要煮水烹茶,使炊烟不断,以免玷辱家门。由于你的克勤克俭,使儿女得以长成,家庭免于贫困。满以为革命功成,将和你家园团聚,乐享太平。料不到四十年来,中国的革命前途,虽然走上光明,而迂回曲折,还有一段艰苦的路程,你既未能享受旧时代的幸福,又未能享受新时代的光荣。今别我而长逝,成了时代的牺牲品,能不令人伤心。

我本是一个革命的家庭。我二哥因为倒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悲愤自缢而牺牲。我大哥因为大革命失败,贫困残废而牺牲。我四侄鸣和因为土地革命而牺牲。这种种不幸,犹赖你能安慰寡嫂,团结侄辈,使家庭和顺,生齿繁荣。你待人忠厚,做事谨慎,使亲友称誉,得到人人的欢心。你不愧为贤妻良母的典型。

今年6月我闻你病重,本想率儿媳及孙儿女辈回家一省,使一家人得一团圆,以安慰你多年渴望之心,却因我为公务羁身,环境所迫,不能如愿而行。只得命陵儿买药归来,为你寻医治病。后闻病势经过平稳,方以为安心调养,必能获得康宁。不幸噩耗传来,你竟舍我而长逝,能不痛心?

吴玉章在祭文最后写道:

亲爱的丙莲,我们永别了!我不敢哭,我不能哭,我不愿哭,因为我中华民族的优秀的儿女牺牲得太多了!哭不能了事,哭无益于事……国权丧失,外货充斥,工商倒闭,民不聊生。而内战烽火遍地,满目疮痍,我何敢以儿女私情,松懈我救国救民的神圣责任。我只有以不屈不挠,再接再厉之精神,团结我千百万优秀的革命儿女,打倒新的帝国主义,新的法西斯蒂,建成一个独立、自由、民主、统一和繁荣的新中国。丙莲安息吧!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广大的人民,以慰你在天之灵。

和糟糠妻子合葬故乡

吴玉章故居位于四川荣县双石镇蔡家堰村,1958年吴玉章回乡时,将房屋捐献给政府建学校(玉章师范学校),仅留下两间卧室一间侧房供晚辈居住。

1988年,为纪念吴玉章110周年诞辰,国家拨款在旧居之西重建吴玉章故居和陈列馆。陈列馆大门匾额上镌有原国家主席杨尚昆亲笔书写的“吴玉章故居”几个大字,门内两边柱上刻有對联:“荆树有花兄弟乐,书田无税子孙耕。”故居内还陈列有徐向前亲笔书写的“革命先驱”手迹。

故居四合院坝中央立着一尊吴玉章雕像,雕像大理石底落正面嵌有邓小平1983年书写的“我国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教育家、历史学家、语言文字学家吴玉章”字样。

据村中老人回忆,游丙莲去世后的第3年,吴玉章回乡为妻子扫墓,他在妻子坟前哭道:“我当初忙于革命未能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现在让我好好陪你。”说着他找出草席铺在妻子的坟前,整整呆了三天三夜。

在四川荣县吴玉章旧居里,挂着两张游丙莲的照片。第一张是1911年照的全家合影,第二张是1920年的夫妻合照。

这两张照片中,吴玉章都是西装革履,神采奕奕。游丙莲在第一张照片中精神状态还很饱满,但在第二张合照中,她脸颊消瘦,体态佝偻,身上带着明显的操劳痕迹。

在分居的那些年里,吴玉章虽颠沛流离,但从未起过再娶之意,而是把游丙莲作为自己婚姻的最后归宿。他一直对游丙莲充满敬意,在《六十自述》中赞扬游丙莲:

我既从事革命,不能顾及家庭。我有一儿一女,家里又穷,在日本留学时,家曾断炊数日,终赖她勤俭得以使儿女长成。古人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何忍负之!

又说:

我觉得我生在这新旧过渡时代,以我个人的苦痛来结束旧的道德,过渡到新的道德,使在我以后的人不致再受这种苦痛,就要建立共产主义的婚姻道德,如马克思、列宁的婚姻道德一样,以解放今后世界的女子。我很庆幸的是我的妻子比我年龄稍大一点现还健在。世人所羡慕的是“富贵双双到白头”,而我们所宝贵的是“贫贱双双到白头”。

吴玉章逝世35年后,经中央批准,2001年10月31日,吴玉章骨灰从北京八宝山迁回荣县与妻子游丙莲合葬。★

(责编/黄梦怡 责校/袁栋梁 来源/《“延安五老”吴玉章和乡下糟糠妻》,殷晓章/文,《党史纵览》2019年第5期;《吴玉章:相濡以沫显真情》,黄琪奥/文,《重庆日报》2019年12月10日;《读吴玉章的“哭吾妻游丙莲”有感——解读一位老革命家的亲情和操守》,朱维民/文,《公关世界》2009年第11期)

是技术专家,又是革命者

吴玉章之子吴震寰的执着人生

北平和平解放,他欣喜若狂,希望尽快治愈,投入新中国的经济建设。

他住院治疗,却给蓄谋已久的国民党特务可乘之机。

手术中,他惨遭毒手

吴玉章与游丙莲育有一儿一女。长女吴春兰,原名吴慧生,出生于1898年。吴春兰婚后育有四女二子,她中年丧夫,一个人把儿女拉扯大。吴春兰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吴大兰、吴小兰。吴小兰与叶剑英的儿子叶选平早年是同窗学友,后来成为夫妻。她是一位机械专家,曾任中国机械进出口公司副总经理、深圳市副市长、深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儿子吴震寰,原名吴宗陵,1901年出生于四川荣县老家。吴震寰是我国杰出的电力和电机工程专家,被誉为中国水电元老、中国现代水轮机设计第一人,他同时也是一位革命者,经历颇具传奇色彩。

争当学生运动领袖

1903年,吴震寰2岁时,父亲吴玉章东渡日本留学,母亲游丙莲含辛茹苦地把他抚育成人。

1911年,吴玉章回到家乡,相继在荣县和内江组织起义,建立由革命党人领导的地方政权。此时,吴震寰10岁。在与父亲的朝夕相处中,得到了爱护和教育。吴玉章教导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先贤名言,他牢记在心,身体力行。

1917年,为使吴震寰掌握勤工俭学的知识和技能,以便出国深造,吴玉章要他到保定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学习。

在校期间,吴震寰勤学法语,了解法国国情;刻苦掌握钳工、车工、电工等基本技能;关心国家大事,追求进步,积极投身学生运动,受到学生们的拥戴。

“五四”运动爆发的消息传到保定,吴震寰和育德中学的进步师生罢课响应,并上街宣传,张贴标语,散发传单,支持北京学生的正义要求和爱国行动。教师刘仙州(后为清华大学副校长)和吴震寰被推举为师生代表,到北京市学联进行支援,加强联系,学习经验。二人回到保定后,分别组织成立了保定教师联合会和保定学生联合会。

1919年5月22日,保定各大、中学校学生代表在育德中学召开学生联合大会,发表了声援北京学生的宣言,并选举吴震寰为代表,出席将在上海举行的第一次全国学生代表大会。在吴震寰为主席的保定市学联的组织领导下,全市大、中学校学生举行总罢课。

远渡重洋学科学

1919年10月中旬,吴震寰与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的15名同学,从保定来到上海。10月31日,他与李维汉、李富春等来自全国各地的150名青年,从上海乘法国邮轮宝勒茄号赴法勤工俭学,12月9日抵达马赛。吴震寰怀着科学救国的理想,于1920年考入法国恩鲁布尔电科专门学校,同时在格勒诺布尔电机厂勤工俭学。1924年毕业后,他在一家电机厂任工程师,从事电机设计工作。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吴震寰担心家人安危,遂回乡看望母亲。是年冬,他再次赴法,就读格勒诺布尔电气专门学校电力工程专业,仍在电机厂勤工俭学。经过两所学校的理论学习和长达10年的工厂生产实践,他精通电力和电机工程。

1930年,吴震寰毕业后,在法德边界的斯错斯博格水电站任首席工程师,负责电站生产技术工作。同年,加入共产党。

1934年,吴震寰到达莫斯科,拟应邀到苏联国家计划局工作。但吴玉章不同意(当时吴玉章被派往苏联工作),要他去马列主义训练班学习。莫斯科职工国际东方部中共党员杨松对吴玉章说:“吴震寰是专家,让他多做一些研究,取得经验,以便将来回国做我们的建设人才。”吴玉章才答应此事。

吴震寰在苏联国家计划局任水电顾问工程师期间,参加了苏联最大的第聂伯河水电站的设计与建设,为苏联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贡献,得到了贊誉。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吴震寰于11月随父亲离开苏联到了法国。由于通晓法语、英语,熟悉两国国情,他全力协助父亲在两国开展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国际宣传活动,揭露日本侵略者的罪行,呼吁各国人民支援中国抗战。

“中国现代水轮机设计第一人”

1938年3月,吴震寰同父亲一道归国。4月24日乘飞机抵达武汉后,他即向中共中央长江局报告,要求参加党组织生活。时任中共中央长江局书记的王明认为,吴震寰是工程技术人员,不正式参加组织生活更便于活动,所以未恢复他的党组织关系。但他始终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为大后方的电力生产建设和电机制造工业努力工作。

当时,为了抗战建设的需要,经周恩来同意,吴震寰应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聘请,担任四川省长寿县(今重庆市长寿区)龙溪河水力发电工程处工程师兼工务长,开发建设我国第一个梯级水电站——龙溪河水电工程。

同年8月,吴震寰负责长寿桃花溪水电站的建设。由于日本侵占并封锁了我国沿海地区,从美国公司进口的水电设备须从法国占领的越南海防港转运。吴震寰主动承担到海防港转运设备回国的任务。

海防港到重庆路途遥远,加之日机轰炸,要将大批笨重的设备运送回国,困难重重。吴震寰充分发挥通晓法语的优势,千方百计地将设备从越南经滇越铁路运至昆明,再用汽车穿过云、贵、川三省的崇山峻岭,于1940年9月运回长寿水电站工地。他随即指挥工程处职工抓紧安装。由于安排科学,指挥得当,管理要求严格,只用半年时间就将装机共876千瓦的三台水轮发电机组安装完毕。这是当时重庆地区最大的水电站,为长寿提供了急需的电力。

1939年10月,龙溪河下硐水电站正式开工建设。因订购的四台720千瓦水轮发电机组滞留海防港,无法转运回国,水电站面临停建的危险。面对困难,吴震寰主张自力更生制造水轮发电机组。

工程处采纳了他的意见,利用一台闲置的1940千伏安变频机,改制成一台1550千瓦的发电机。吴震寰还亲自设计了两台1000马力的水轮机,交由重庆民生机器厂制造。

设备造好后,开始安装。1943年12月,由两台1000马力的水轮机和一台1550千瓦的发电机组成的下硐水电站第一台卧式水轮发电机组试运成功。这是当时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容量最大的水轮机组,具有开创性意义,吴震寰由此被称为“中国现代水轮机设计第一人”。

上硐水电站是龙溪河梯级水电工程的第二级,原计划设计建设一台1万千瓦水轮发电机组。吴震寰经过勘测,根据洪水和枯水期水量变化大的特点,提议改装为7500千瓦和3000千瓦水轮发电机组各一台,并将圆筒形地下式厂房改为椭圆形半地下式厂房,以减少施工时间和工程费用。这一方案获得大家认同。

1946年上硐工程开建时,即按他的方案施工。这是吴震寰对龙溪河梯级水电开发的又一重要贡献。

利用身份为党工作

吴震寰不仅为龙溪河梯级水电站设计水轮机,还为周边地区设计了不少水轮机,支持地方开发水能资源。

1940年5月,由张光斗主建的万县鲸鱼口、仙女洞水电站,因日军封锁导致外购设备无法运到。吴震寰为两个电站分别设计了220马力水轮机一套和160千瓦水轮发电机组一套,使电站顺利建成。

1943年1月,爱国民族实业家卢作孚发起集资建设北碚高坑岩水电站,吴震寰负责水电站的设计与施工。由于没有设备,他亲自动手设计了240马力水轮机两台和160千瓦发电机两台,由重庆民生机器厂和华生电器厂制造。两台机组先后于1945年1月和5月投产发电,满足了北碚用电需求。

1944年春,吴震寰应爱国民主人士夏仲实之邀,到江津白沙镇筹建高洞水电站。4月,白沙水力发电股份公司将高洞水电站的勘测设计和施工工作包给龙溪河水电工程处,吴震寰负责勘测设计。

工程建设期间,他设计的两台150马力水輪机和两台120千瓦发电机分别由龙溪河水电工程处修理所和华生电器厂制造。1946年2月,工程投产使用,开始向白沙镇供电。

此外,吴震寰还被聘任昆明中央机器厂技术顾问,主持设计了一批水轮发电机组,有力推进了中国电机工业的发展,促进了大后方的电力建设。

吴震寰是技术专家,又是革命者。作为长寿龙溪河水电工程处工程师,薪酬较高,但他为人清廉,经常将省下来的钱资助生活困难的同志和老工人。他虽未参加党组织生活,但经常到中共中央南方局汇报工作,听取党的指示,利用职务的有利条件,为党工作。

皖南事变后,南方局在安排党员转移时遇到困难,常把转移人员派到吴震寰处。吴震寰总是想方设法为他们介绍安排工作,帮助他们隐蔽下来,或者为他们易服改装,资助路费,由自己或妻子护送转移到外地,尽一切努力保护党内同志。

吴震寰热爱水电事业,不仅为之奋斗一生,还经常宣传开发建设水电强国富民,以激励他人。据《李鹏回忆录》记载,1939年夏天,李鹏曾在吴玉章家与吴震寰朝夕相处,听吴震寰“讲了许多水力发电知识”,“非常感兴趣”,以致后来水电成为李鹏“终身倾注的专业”。

他耐心地引导职工:“东方已经发白,黑暗即将过去,斗争要讲策略……”

1945年5月,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全国水力发电工程总处在重庆长寿成立(次年9月迁往南京),吴震寰任工程师。因是中共领导人的儿子,当局对他不信任,重要工程不让其参与。才能无法施展,他十分苦闷。

1947年6月,四川省建设厅厅长、爱国民主人士胡子昂到南京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办事。胡子昂和吴震寰有过交往,十分赏识其人品和才华,得知吴震寰的处境后,胡子昂以四川省建设厅的名义聘请他担任都江电厂工程协理(生产副厂长),负责全厂生产技术管理工作。

9月,吴震寰到四川灌县(今都江堰市)都江电厂上任。当时电厂开工不久,他积极参与电厂建设的全过程,保证工程建设质量,同时做好生产准备工作。1948年6月,都江电厂按计划建成发电。

由于国民党发动内战,经济每况愈下,物价飞涨,电厂投产后电力用户和用电量日益减少,电厂生产困难重重,职工思想情绪波动。为了保证职工生活,吴震寰要求电厂财务部门每月收到电费后,首先留足职工薪金,不许挪用。他还组织全厂工人开垦空地种菜,补贴生活。

1949年3月,电厂工人为争温饱,抗议厂方拖欠工资,在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举行罢工。因厂方迟迟未予答复,工人们产生急躁情绪,准备去成都向四川省政府开展请愿斗争。

当时人民解放战争已取得决定性胜利,国民党军队大举败逃,吴震寰认为如果工人们采取激烈行动,会遭到国民党政府武力镇压,造成重大伤亡。他耐心地引导职工:“东方已经发白,黑暗即将过去,斗争要讲策略……”工人们听从劝告,没有扩大事态,继续坚持厂内罢工斗争。半月后,斗争取得了胜利,避免了一场流血惨案。

在灌县期间,吴震寰密切关注解放战争的进展,深切怀念在解放区的父亲。他偷偷收听解放区广播,从报纸的字里行间了解有关信息。

1948年12月30日是吴玉章七十寿辰,华北大学为他举行祝寿大会,中共中央发来祝贺信。吴震寰从广播中得知父亲七十寿辰庆祝大会的消息后,无比激动,告诉妻子:“我昨夜收听短波,父亲现在是华北大学校长,解放区隆重庆祝他的七十大寿。以后,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就带着孩子奔老人家那儿去吧!”

吴震寰辛勤工作,积劳成疾,患有肝病。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他欣喜若狂,希望尽快治愈,投入新中国的经济建设。8月,他到成都华西医院住院治疗,却给蓄谋已久的国民党特务可乘之机。手术中,他惨遭毒手,于9月1日被害致死。电厂职工十分悲痛,自发组织追悼会,表达哀思。

吴玉章痛失爱子,无限悲愤。1960年2月1日,他在给孙女吴本立、孙子吴本渊的信中沉痛写道:“国民党人知道他(吴震寰)是我的儿子,久已蓄意害他。1949年北京解放后,他很高兴,想把他的病医好后更好为人民政府工作,就在成都华西医院去动手术,两次开刀都延长到三四个钟头,终于把他害死了。多少人听到这种以人命为儿戏的医法,都认为是特务杀人的行为,但中了敌人的奸计,也无法追究了。”

吴震寰有4个儿女,他被害时,最大的孩子才8岁,最小的还未出生。全国解放后,吴玉章就把儿媳和孙辈们接到北京照料。★

(责编/黄梦怡 责校/袁栋梁 来源/《吴玉章之子吴震寰的执着人生》,邓颖/文,《红岩春秋》2020年第6期)

要求儿孙不要搞特殊化

“事事莫存虚体面,行行当立好规模”

“我们是革命家庭,事事要起模范作用。

不要因为是干部后代就骄傲自满。

要在实际生活中不断改造和学习”

吴玉章童年时,祖母的教诲对他影响极大。他曾回忆道:“祖母是有名的节孝者,家教极严,爱整洁、严肃,勤俭,极恨烟赌,不许妄取财物。常戒童孩曰‘小时偷针大来偷金。不义之物,宁饿死不接受。”祖母时常叮嘱他说:“从艰难困苦中长成的人,才更有用处。”吴玉章深受熏陶,自幼就表现出“不偷懒、不苟且、不放肆、不轻浮”的成熟气质和崇俭重廉、坚忍沉毅的思想品格。

吴玉章的长孙女吴本立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在她的印象中,爷爷非常严苛,但也有温暖的一面,他虽然嘴上不会说一些嘘寒问暖的话,但会用行动表达关心与爱,困难时期省下自己的飯给孙女,为治疗孙女咳嗽特意让人找鸡苦胆……多年之后吴本立再回忆起这些仍感动不已。

吴玉章坚持让孙辈们到艰苦的环境中去锻炼,他曾说:“正确教育子女的方法,我以为最主要的是爱与严相结合。在生活上既要给子女适当的爱,又要严格要求他们,特别要舍得让他们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在风雨中成长,这才是真正的爱。”

吴玉章严格要求后代不要有任何特权思想,在给孙辈们的信中明确指出:“我们是革命家庭,事事要起模范作用。不要因为是干部后代就骄傲自满。要从思想上肃清资产阶级思想,尤其共产党员更应如此,要在实际生活中不断改造和学习。”他还撰写了一副教子联,挂在堂前:“创业难,守业亦难,明知物力维艰,事事莫争虚体面;居家易,治家不易,欲自我身作则,行行当立好规模。”

新中国成立后,吴玉章先后担任多个重要职务,却始终保持艰苦朴素、廉洁奉公的作风。他平时淡食,少嗜好,不吸烟、不喝酒,每餐只有两三碟小菜、一碗汤。他衣着朴素,除外出或外事活动外,一回家就穿布衣、布鞋,而且补了又补。直到逝世前,还用着南昌起义时的一只皮箱和一条军毯,穿着延安时的旧衣服。

吴玉章的精神深深影响了家人。侄子吴鸣和在他的引导下,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南昌起义,参与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1933年不幸牺牲。女儿吴春兰中年丧夫,坚毅自强,一边抚养6个年幼的子女,一边照顾母亲。儿子吴震寰升任总工程师后依然布衣蔬食,只嗜读书,烟酒不沾,还资助生活困难的同志和老工人。

1964年,吴玉章的长孙吴本渊在哈工大空军工程系学习。吴玉章给他写信嘱咐道:“不知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寄过什么东西。我认为除了学习用品以外,如果要寄生活用品,可不要收,并委婉地写信回来谢绝,使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因为你在学校,一切都有供给,如再寄食物用品,就显得特殊,对党对自己影响都不好。”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吴玉章家族的良好家风深深融入吴氏子孙的血脉中,他们没有人经商,全都过着简朴的生活,在各自的领域均有建树。★

(责编/黄梦怡 责校/袁栋梁 来源/《吴玉章家风:事事莫存虚体面》,刘全/文,《湖南日报》2018年12月5日;《吴玉章:行行当立好规模》,苏东来/文,《人民日报·海外版》2020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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