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乡村漫步

高丽娟

在鸟的初鸣声里，第一批迎春花嫩黄的芽急急地蹦出来了！那是一抹浅浅的黄，柔柔的，嫩嫩的，如洗过一般洁净，明丽。嫩黄的花苞之间，原本缠绕着矮矮细细的枯褐色枝条，转眼间便消逝了影踪，只留下一树一树的鲜妍，吮吸着枝叶间晶莹的水滴。这情形，倒像是一个身着粗衣陋裙的小姑娘，一夕之间换了一身华美的衣裙，入目的惊艳着实让人心生欢喜。

我是循着春的气息走出家门的。刚刚下过雨，乡村的小路上到处湿漉漉的，行人很少，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孤单。一路上，不时地有一些柔顺的花瓣从道路两旁的花枝上飘落下来迎接我，我像淋了一场又一场的花瓣雨，我的心情就像粉红色的花瓣一样鲜艳灿烂。

雨后的春风，送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冷风掠过后，那掩藏在寒冬里的生命，一个逗着一个，一个念着一个，一切就像预料中的一样，在暗沉沉的天地之间轰轰烈烈地暴发出来了。

寂静的乡村，充盈着新生命蓬勃向上的力量。看吧，就连那些散落在春野深处的鸟雀，一只只，一片片，全都急切切地扑腾起来了，它们无比灵活地在枝叶间飞翔着，卖弄着轻快的身姿，四处寻觅着春的踪迹。朱自清先生在他的《春》一文中，曾经提起过：“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歌喉，唱出婉转的曲子，跟清风流水应和着。”然而，浩渺宇宙中绵延不绝的新生命，绝不仅仅只包含眼前的这些景致。

在鸟的欢鸣声里，我继续找寻着新生命努力前行的踪迹。我看到，在雨后泥泞的田埂上，一些勤劳的庄稼人，他们早早地就把忙碌的身影埋在庄稼地里，细心地播种每一粒精心挑选的种子，虔诚地浇灌着每一株秧苗。他们快乐地播种，快乐地施肥，这些无比质朴的庄稼人，它们把土地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他们只想把自己全部的生命揉进黝黑的泥土中。

乡下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一样，自然也是闲不住的。这些被严寒困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早就巴巴地盼望着走出家门，奔向田野的这一天到来了。因而，当春天降临人间，他们便三个一党，五个一群，欢天喜地钻进被碧绿染透的庄稼地里，在起伏连绵的麦苗间奔跑起来。他们一会儿嗅一嗅着麦苗的清香，一会儿闻一闻泥土清新的气息，它们嬉戏着、打闹着，好不快活。当那红扑扑的小脸蛋抬起来时，你会觉得这儿的整片天地都变得欢快起来。忽然间联想到劳伦斯《鸟啼》里的句子来：当冬抑制一切时，深埋着的春天的生机一片寂寞，只等着旧秩序沉重的阻碍退去。

是的，沉重的冬永远阻止不了生机盎然的春。人啊，唯有真正置身于这一片美好的天地之中时，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片新天里涌动着的蓬勃生长的新生命力量。

去年春天的时候，我和父亲在门前的园子里种下一株迎春。闲暇之余，父亲会给它浇浇水，施施肥。没想到，到了今年的春天，迎春嫩黄的花朵已经挂满了枝头，虽是纤细、柔弱，却也在向世人证明：那是新生命力量的蔓延。

悠扬的笛声似在缓缓地倾诉，道出一个个从清贫走向小康的淳朴的乡村文明。似锦的繁花，在动人的笛声中徐徐铺展开来。半日的村野漫步，渐渐消解了我烦闷而紧张的情绪。眼前所看到的乡村景象，让我感到白日里所经历的一切纷扰，都好似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是啊，茫茫天地之间，风风雨雨人生旅途之中，人终究不能若蜉蝣之朝生暮死，若夏蝉之不知秋冬。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稍稍休憩之后，便须继续举足，不懈前行！

在乡村无限美好的春光里，我感到一股股暖意涌上心頭。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一只衔着春泥的燕子，从头顶掠过，扑棱着轻薄的翅膀，匆匆地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我离开家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我的父亲是不是又该倚着家门，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焦急地等待着我快快归去呢？想到此，我不由地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