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锁长”

2020-11-06 05:48张学亮
做人与处世 2020年18期
关键词:毛驴交响曲钥匙

张学亮

乡村学校的教室也需要上锁,可是,没有同学愿意管钥匙,嫌麻烦、怕担责,或想赖床多睡一会儿。问了个遍,转了一圈之后,班主任老师蓦地把拴于红毛线上的钥匙直接挂到我脖子上,不由分说,径自走了。于是,“黄袍加身”一般,我莫名成了同学们口中的“锁长”。

老师何以这般?对此,我一直沉思:难道是因为我一向怕羞,见到女生就会脸红,老师意欲通过一把钥匙来锤炼我一下?难道是因为父亲走后,我有那么一点怯懦,老师想引领我变得刚毅?难道老师早已看出我孤僻表象背后所折射的孤僻,想借机利用“锁长”之举开启我灵魂深处那把锁……

沉思在继续,但锁长一职无法推辞,尤其,教室的开合一天都不能耽搁,无论如何,得先走马上任。

锁长,可谓一个班的“旗手”。自此,每每吃饭时,第一件事,便是条件反射似的摸一摸脖子上的钥匙究竟还在不在,倘若那略微冰凉的钥匙在脖间晃悠,方能踏踏实实吃个饭。吃完,不再如往昔那样闲适,自然会想到此时会有同学站在教室门口瞪着大铁锁骂骂咧咧。于是,不管不顾,扔下饭碗就冲。一路上,隐约听到背后有喊声。回头一望,只见姐姐在撵着我叫。原来,妈妈下地还没回来,姐姐要忙着喂猪,她让我先折回去帮着把碗洗了,才可以上学。然而,我不听,依旧狂奔,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姐姐一边追,一边生生地被我气出了眼泪。就这样,风急火燎地赶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满脑子的“对不起”。

从此,我开始了跟自己的战斗,毕竟,所有的人都需要自己成长。为了不让姐姐过于劳累,我练就了快速洗碗的秘诀;为了赢得时间,我背着书包睡觉。

白天还好,有光亮,最苦的莫过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4点钟,邻居家的毛驴业已叫了3遍,我一骨碌起身,一下子蹦下床,三下五除二洗漱一番,连洗脸水都顾不及倒,便欲开门摸黑去上学。殊不知,正在这时,妈妈突然在房间里厉声呵斥起来,她不允许我半夜三更就出门。原来,黑灯瞎火的,妈妈牵挂我路上的安危。

迟疑片刻,无奈,只得熄了灯,耐着性子,苦苦挨到5点,毛驴都叫6遍了,摸摸脖颈上的钥匙,心头一紧,我再也等不及了。此刻,鼾声从房间内飘出,妈妈已睡着了,她在田间忙碌了一天,甚是困倦。随即,我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挪至门的方位,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拨开门闩,卡通一般的慢动作,一抬,一跨,一落,轻轻地移出门槛。掩好门后,转身便撒腿飞奔,离弦的箭一般,依凭大步穿过沉沉的夜幕。一溜烟的工夫,便冲到学校。继而,双手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直喘得嗓子生疼。

尚未立住身,忽然,发现教室门口似乎蹲着一个黑影,心里“咯噔”一下,我腿一软,几近瘫倒于地。霎时,听到“喵”的一声,一只猫飞蹿上房。虚惊一场,我已经满头冷汗。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我哆嗦着用钥匙开了锁。

几分钟后,听到从邻舍传来的鸡鸣声,方才试着睁开眼睛。接着,为了壮胆,深吸一口气,我打开课本大声背书,從第一课的《咏鹅》,一直背到最后一课《赠汪伦》,声音的浪花,一浪压过一浪,汇成校园交响曲。不知何时,教室里陆续进来不少同学,大伙儿相继放下书包,加入背诵,书声琅琅,伴着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把交响曲传出很远、很远。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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