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科学博物馆的藏品分类

摘 要 目前，我国的科技馆事业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广义科学博物馆的一种类型——对应于西方语境的科学工业博物馆的建设也正蓄势待发。科学博物馆在发展过程中，必然面临综合类博物馆曾经遇到的问题，其中之一便是藏品的分类。通过分析德意志博物馆和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的网站藏品数据，认为需提出适应自身需求的分类方法，并在藏品研究的基础上决定每件藏品的类别。

关键词 科学博物馆 藏品分类 德意志博物馆 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

0 引言

在西方，广义的科学博物馆包括自然博物馆、科学工业博物馆和科学中心，这三种类型的博物馆既是“历时的”，又是“共时的”。我国的科学博物馆从自然博物馆跨越到科学中心，忽略了科学工业博物馆这个类型[1]。科学工业博物馆旨在收集科技藏品，包括历史上的科技发明、实验仪器和工业机械等实物。目前，我国有些机构已经开始着手建设科学工业类型的博物馆，如清华大学自2017年起筹备科学博物馆，从清华大学各理工院系和实验室入手，已收集近4 000件科技藏品[2]。一些综合类博物馆或科技馆也开始把目光投向科技藏品，如中国国家博物馆近年入藏了“墨子号”量子科学实验卫星载荷、汉字激光照排系统科研实物等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科技藏品。

对应于西方科学工业博物馆的科学博物馆在收集、保管科技藏品时，不可避免地会遇到藏品分类问题。综合类博物馆很早就开展了关于藏品分类的实践和讨论，1914年南通博物苑的创建者张謇就把藏品分为四部，即天产部、历史部、美术部和教育部，各部下设数目不等的类，如天产部分为动物类、植物类和矿物类，历史部分为金类、玉石类、瓷陶类、拓本类、土木类等14类，如此四部共划分成31类。自20世纪80年代，随着我国博物馆建设的兴起，从业者开始热烈探讨博物馆藏品分类问题，提出众多的分类方法，讨论余温延续至今[3，4]。然而，科学博物馆所收藏的物品大多是科学革命乃至工业革命以后出现的，天然有其区別于一般文物之处，因此综合类博物馆的分类方法未必适用于科学博物馆。

欧洲的科学工业博物馆在19—20世纪得到蓬勃发展，完好保存了众多科技成果和遗产。目前，欧洲的科学博物馆大多有完善的在线数据库[5]，方便民众在网站上浏览其丰富馆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作为同种类型的博物馆，欧洲科学博物馆所设置的藏品分类对我国科学博物馆应有参考价值。本文通过分析德意志博物馆和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的网站藏品数据，探讨其分类思路和方法，并以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筹）为例，提出初步的分类建议，希望抛砖引玉，引起我国博物馆学界同仁对这个问题的关注。

1 德意志博物馆的藏品分类方法

德意志博物馆由德国电气工程师奥斯卡·范·米勒（Oskar von Miller）于1906年开始筹备[6]，1925年建成并正式开馆，原名为“德意志自然科学和技术杰作博物馆”，是世界顶级的科学技术博物馆[7]。奥斯卡·范·米勒曾提出著名的“米勒原则”，即鼓励观众操作展品而非单纯展出“死的机器”，该思想逐渐应用于欧美地区的科学技术博物馆[8]。

在德意志博物馆的网站（https：//www.deutsches- museum.de/en）上，有专门的页面展示藏品。据介绍，德意志博物馆馆藏超过10万件，分为50多类，目前在展的藏品占总数的1/4。网站上具有详细说明的藏品有约3 500件，分成32类：

相片、航空、乐器、天文、计时、电信、光学、写作印刷、数学仪器，模拟设备和计算器、数字计算、医疗技术、航海、物理、动力机械、强电流、自动化技术、家用技术、程序控制和通用计算机、航天、大地测量、纺织技术、道路车辆、药学、工业化学、办公技术、游戏和学习的技艺、工程、铁路运输、地球物理、化学、玻璃技术、农业和食品技术。

由此可知，这些分类基本按照自然科学学科和工业领域划分，如天文、光学、物理、化学、地球物理等为不同的自然科学学科，电信、航海、家用技术、航天、道路车辆、铁道运输等则属于不同的工业领域类别。

在网站上点击某个藏品，进入其详细的介绍页面，可看到该藏品的系统分类编目，除了一级分类外，还按照该藏品的特点、用途等设置了二级和三级分类。主分类和次分类都有相应的阿拉伯数字编号。比如一台白底蓝釉的药用容器，它的层级编目为药学/药房/黏土制成的立式容器，编号为215.09.07，其中215、09和07分别指药学、药房和黏土。某个环仪的层级编目为天文学/天体物理学/无折射或反射组件的观测仪器，编号为320.02.03，其中320、02和03分别指天文学、天体物理学和无折射或反射组件。某个AEG电动吹风机的层级编目为家用技术/家电/清洁和保养，编号为815.10.01，其中815、10和01分别指家用技术、家电、清洁和保养。从这三个例子可看出，二级、三级分类通常根据一级分类的内在特点，使得藏品的归属更为准确和精细。

我国学者也曾提出过这种层级式的阿拉伯数字分类系统。20世纪80年代中期，宋伯胤提出“四部四项分类法”：将藏品分为四部9类81属1250个科目，四部为通过考古挖掘而得到的考古材料（A）、通过民族学调查而得到的民族学材料（E）、通过购买、捐赠、交换等征集方法得到的流传在民间的各种材料（S）和通过寄存得到的各种材料（D）;9类指石类、玉类、金属类、泥陶类、瓷类、竹木类、纸类、棉麻-丝毛类、骨等动物材料类，而四项是指分类结构有四个层次，即“部”“类”“属”和“科”，如A部的1.1.0表示石类/生产工具/尖状器、刮削器[9-11]。何直刚提出三系三段分类法，三系是指藏品的基本属性、质地和时代，各个系列的代号组合成三段，如一件东汉陶耳杯，代号为89.4.3，其中89代表酒具类，4代表陶类，3代表时代[12]。陈肇庆提出以年代、质地及通称三个层次分类，如一件商代铜钺编号为d/A31.62，其中d代表商代，A31代表青铜的标号，62代表钺[13]。

可以看到，我国学者提出的编号体系都考虑了年代或质地，而德意志博物馆的编号则没有年代或质地的考量，这明显体现了科学博物馆与综合类博物馆藏品的区别：科学博物馆藏品质地以金属、玻璃、塑料和木质为主，少见青铜、陶、瓷、玉、纸、骨等对库房条件要求较高的材质;另外，大多数科技藏品时代并不古老，年代范围只是综合类博物馆藏品年代的一个较小区间。

2 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的藏品分类方法

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包括位于伦敦的科学博物馆、曼彻斯特的科学工业博物馆、约克的大英铁路博物馆、布拉德福德的国立科学与媒体博物馆以及希尔登的国立铁路博物馆。其中，伦敦科学博物馆最为著名，其历史可追溯至1851年，是世界上第一座科学与工业博物馆，收藏有科学革命和工业革命时期的众多科技文物[6]。

在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的网站（https：//www.sciencemuseum.org.uk/）上，显示其收藏超过32.5万件物品和档案，其中物品超过28万件。在藏品页面选择“物品”（objects）后，右侧的搜索过滤项有图像（image）、范畴（category）、在展（on display）、物品类型（object type）、制造者（maker）、产地（place）、材料（material）和时间（date），其中范畴及物品类型与藏品分类最为相关。

伦敦科学博物馆的28万件藏品分属于至少176个范畴，但在网页上明确标注的范畴只有10个。在搜索栏搜索不同藏品，可在藏品页面发现其他范畴，其中藏品超过2 000件的范畴有：

照片、药物与药理学、外科、铁路海报通知和传单、古代与中世纪医学、摄影技术、艺术、惠康勋章、治疗、民族与民间医学、乘客用品、文件、牙科、医用玻璃器皿、药具、电子元件、冶金、画册（铁路）、地方志、亚洲医学、眼科、电影摄影、医疗陶瓷器、临床诊断、实验化学、手工和机床、公共卫生、铁路制服和服裝、烟具、公路运输、妇产科与避孕、电信、铁路模型、工业化学、光学、电力供应、数学、无线电通信、实验医学、家用电器。

这176个范畴的藏品数量悬殊，“照片”范畴的藏品数量最多，近2万件，而有的范畴如“天线”却只有1件藏品。如图1所示，按照每个范畴内藏品数量从多到少排列，展示了范畴类别及对应的藏品数量。

范畴的划分依据有多种，包括材质、学科、领域、捐赠者和产品。藏品数量最大的照片就是以材质来区分的，这一类还包括明信片类、印刷书籍、陶瓷等;不同层级的学科也是重要的划分依据，如天文学、声学、生物化学、气象学、海洋学、地球物理学，还有医学的分科，包括药物学与药理学、外科、骨科、牙科等;工业领域也作为分类依据，如道路运输、电力供应、航空等;捐赠者也是范畴的一种，如标有“惠康”的藏品为亨利·惠康爵士（Henry Wellcome）的遗产;有些仪器或产品自成一个范畴，如电视机、显微镜、收音机和固定式发动机等。

考察网站的整体框架及具体藏品的介绍页面，可发现以下特点：

（1）每件藏品只属于一个范畴。

（2）同一范畴的不同藏品可对应不同的物品类型。物品类型可看成另外一种分类或检索项，类似于关键词。用编程的方法，查得藏品数据中有3万多个不同的物品类型。

（3）同一范畴的某一件藏品可对应不同的物品类型。比如一台便携双针电报和测试装置，它的范畴是电信（telecommunication），物品类型标注为电报（telegraph）和电（electric）。

（4）属于同一物品类型的藏品可分属于不同的范畴。比如相机（camera）是一个物品类型，但类型为相机的藏品，其范畴可为临床诊断（clinical diagnosis），也可为家用器具（domestic appliances），或是照相技术（photographic technology）。

（5）某些藏品的介绍中还有分类法（taxonomy）项目，但这种分类法与范畴和物品分类相比，并不成体系且组织较混乱。

（6）网站有强大的模糊搜索功能，可输入物品名称、范畴、类型、人名等多种搜索词查询目标藏品。

3 启示与思考

德意志博物馆和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的藏品分类方案差别较大，其分类自然是建立在自身藏品基础之上的，但分类依据基本以自然科学学科和工业领域为主。德意志博物馆藏品类别较少，按照藏品的特点、用途等设置了三级分类;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的“范畴”较多，但每种范畴的藏品数量差别很大，该博物馆还设置了“物品类型”作为范畴分类的辅助。

中国的科学博物馆可以借鉴国外科学博物馆的藏品分类依据，根据自身馆藏和未来收集方向，提出相应的分类方法。如正在筹备的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根据已收集的实物，暂时划分了物理学、电气与电子工程、计算和数据处理、化学、机械、天文学、生命科学与医学、教学仪器、光学、印刷书写、摄影与电影技术、家用产品等类别，今后或再另行设置二级和三级分类。

向数据库输入信息时，可以先输入基本信息，包括名称、型号、尺寸、厂家、生产时间和捐赠者，并非这一步就必须输入类别。在藏品信息的基础上，通过后期研究，可以将藏品划入某一类别。比如，清华大学机械系在2017年调拨了一台精密机床给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筹），该机床由瑞士肖步林公司（Schaublin Ltd）于1960年生产，清华大学当时花费约10万瑞士法郎，购买了这台精密机床，用于开展一些高精密仪器的研制。这台精密机床无疑可以归入“机械”类别。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筹）还收藏了三台年代久远的缝纫机：法国巴克莱（Bacle）牌快捷型缝纫机、德国卡斯格（Casige）牌玛丽型缝纫机和英国琼斯（Jones）牌手摇式缝纫机。将之归于“机械”类别似无疑义，但如果这些缝纫机主要用于家庭生活，把它们归于“家用产品”类别或更为适合。

清華大学电子工程系退休教授李宗谦向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筹）捐赠了一台苹果（Apple）牌Macintosh Plus型电脑。1988年，李宗谦赴美国德州大学阿灵顿分校做访问学者，与冯健超（Adrian K. Fung）合作研究。据李宗谦教授回忆，他赴美之前在国内从未见过苹果电脑，到了美国才发现苹果电脑已经在师生中得到普遍使用，于是他花两个月的工资2000多美元购置了这台，还购买了Mathematica软件和教材，用于随机粗糙面电磁波散射的积分方程研究[14]，也帮助同事做过矩阵的高阶计算。笔者认为，这台苹果电脑可以归入“计算和数据处理”类别。

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筹）藏有一台飞鱼牌手摇机械计算器，本可归入“计算和数据处理”类别，但这台手摇计算器是中国核工业总公司国营221厂于1987年退役时，转交给青海大学的科研仪器之一。2018年，该校基础部将这台手摇机械计算器捐赠给清华大学科学博物馆（筹）。221厂是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该厂使用过的这台手摇计算器也就具有了更宏大的历史意义，我们可以将之归入“物理”类别。另外，丹麦罗斯基尔德大学因斯·霍伊鲁普（Jens H？覬yrup）教授2019年访问清华大学科学史系时，赠予了一台德国产Brunsviga 10型机械计算器。该计算器为哥本哈根波尔研究所物理学家尼尔斯·阿利（Niels Arley）在20世纪30年代所购，阿利将之应用于随机过程理论和宇宙辐射研究，后率先提出致癌基因将导致癌症的发展，又警告了“和平利用原子能”可能会带来的辐射危险。这台计算器的背板上还刻有“0702.11-0807-3”数字，可能是阿利20世纪70年代在丹麦的个人身份号码（其中0702.11代表他的出生日期1911年2月7日，3代表性别）。考虑到这台机械计算器的历史意义，我们也可将它归入“物理”类别。

也就是说，要以藏品最“根本”的属性决定其类别，即藏品的类别划定，需建立在藏品历史背景研究的基础之上。当然，在最后的两个例子中，“机械计算器”肯定要作为一个关键词，就像英国科学博物馆集团将在线数据的“物品类型”添加到数据库中。这样，配以模糊检索功能，可以方便地检索到需要研究或展览的藏品。

参考文献

[1]吴国盛.走向科学博物馆[J].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16（3）：62-69.

[2]刘年凯.中国第一台三自由度飞行模拟实验台的“诞生”与“重生”[J].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19（3）：65-70，9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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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于奇赫.浅议中国博物馆藏品的在线数据库建设[J].博物馆研究，2017（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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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清，方在庆.慕尼黑德意志博物馆掠影[J].科学文化评论，2009（3）：123-128，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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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宋伯胤.论博物馆藏品分类（上）——兼述“四部四项分类法”[J].东南文化，1991（Z1）：230-237.

[10]宋伯胤.论博物馆藏品分类（中）——兼述“四部四项分类法”[J].东南文化，1991（5）：293-299，305.

[11]宋伯胤.论博物馆藏品分类（下）——兼述“四部四项分类法”[J].东南文化，1991（6）：326-337.

[12]何直刚.藏品分类略说——附述三系三段分类法[J].中国博物馆，1986（3）：79-83.

[13]陈肇庆.博物馆藏品分类的再探索[J].中国博物馆，1994（4）：71-75，64.

[14]Adrian K Fung， Zongqian Li， Kun-Shan Chen. Backscattering from a Randomly Rough Dielectric Surface[J].IEEE Transactions on Geoscience and Remote Sensing， 1992（2）： 356-369.

Abstract At present， the caus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s in China is in a rapid development stag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cience and industry museums corresponding to the western context， which is a type of science museums in a broad sense， is also ready to take off. In the process of development， the science museum is bound to face the problems encountered by the comprehensive museums， one of which is the classification of collections.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Deutsches Museum and the Science Museum Group， I propose it is necessary to put forward a classification scheme to meet the needsperse， and determine the category of each item on the basis of collection research.

Keywords science museums， collection classification， Deutsches Museum， Science Museum Gro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