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今天不想笑

2020-11-12 09:57江苏省前黄高级中学蔡雨璇
中学时代 2020年8期
关键词:卢浮宫蒙娜丽莎丽莎

■江苏省前黄高级中学/蔡雨璇

丽莎小姐无数次告诉我,她想损毁自己头上那块愚蠢至极的数值板。

我一笑置之,像往常那样。

我们是在卢浮宫认识的。她是那幅举世闻名的名画《蒙娜丽莎》的讲解员。这个时代的人们,用数字简略了一切,他们只愿意匆匆瞥一眼画旁边注解的数值,再无驻足欣赏的闲心。

我讨厌这种做法。

期末将至,学校组织了一趟卢浮宫采风活动。站在名画面前时,我屏住了呼吸。周围和我同校的美术学生们感叹着画中女人的情绪数值果然和教科书上分毫不差。而我选择退后到人群背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远远地凝望蒙娜丽莎神秘的笑颜,在脑中勾勒那个在斑驳的油彩深处,在时光里伫立的永不褪色、噙着一抹笑容的神秘女子。

她又怎能被数字分割诠释呢?

收回缥缈的神思,我抬眼,突然扫见讲解员小姐露出一个厌倦的白眼。我疑心自己看错了,目光直直盯向她。她迅速换回恬静优雅的神态——纵然她身边人潮喧嚣,却无人聆听她在说些什么。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作为艺术相关人员的公开数值板,上面丽莎小姐的艺术敏感程度简直快顶破数据条,与之成正比的,是她高得惊人的叛逆值。

我时常在博物馆里一泡一整天,为我的作业搜集些灵感。就这样,丽莎小姐与我渐渐熟络起来。

她是个很奇怪的姑娘,有着艺术家特有的天马行空的跳脱浪漫。她说她很讨厌这份工作,但她实在是爱这些画作,所以就算要向所有人展示出那块数值板,让陌生人一眼看透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我们都同样厌恶被强加的数值系统。尤其是她作为公共场所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公开展示自己的数值板时。倘若人类的交流皆要通过串串冰冷的数字来简化,那我们作为人类而特有的情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很不幸的是,我们正处于这样的时代。那天与丽莎小姐闲聊至此,我长叹一声低下了头,她露出一丝嘲弄的苦笑。

丽莎小姐刚与博物馆的管理人员大吵一架,她红着眼眶低声向我倾诉:“我只是爱极了《蒙娜丽莎》,我不想让世人看向她时,只看见一堆生硬的数字。我只想让所有人认真地看着她笑。”她说这话时,我们正站在《蒙娜丽莎》这幅画下,我一如既往地默背着画作的细节,心不在焉地胡乱安慰着她。

快要到期末作业交稿时间了,我终日在画室里忙忙碌碌,没有了去卢浮宫的时间。

再见到丽莎小姐,是在电视上。她强行损坏了自己的数值板,在剧痛中给自己拍了张照,然后昏倒在家中不省人事,数日后才被邻居发现。

我顿住手中的画笔,抬头看了眼新闻中附上的那张照片,脑海中立刻跳出丽莎诡异的笑容背后的数值,那是一串我烂熟于心的数字——丽莎的笑与《蒙娜丽莎》分毫不差。

我手中的画笔哐啷掉落,颜料盘上斑斓的色彩打翻了一地。我低头看看帆布上将要完成的那幅画,女人神秘的笑容已成型。这是我的期末作业——临摹了第无数张的《蒙娜丽莎》。

我愣愣地眨眼,画中女人脸旁本有的那堆情绪数据,那堆我用以时刻调整校对画法的数据,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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